娘的要求
何钰眨眨眼, “没有哎。”
他娘说的是什么, 其实他已经隐隐有些想法, 不过他假装不懂, “娘, 需要我每个月割破皮肤流血吗?”
安语嫣扶额, “不用, 到了时候它自己会裂开流血。”
该怎么跟钰儿解释呢?
当时因为何家无男儿,未免错过先机,将何钰打扮成男儿的身份, 与其他同龄人一起成长。
其实安语嫣也知道,还有另一种意思。
她生了三个女儿,到处都在传她肚子不争气, 别人以这个羞辱她, 说她无能,生不出儿子来。
那些个妇人嚼舌根, 不知道怎么传到了何文斐耳朵里, 何文斐便抚着她的肚子说, ‘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儿。’
结果是个女儿, 稳婆说出性别时安语嫣流下两横清泪。
并非不喜欢女孩子, 她也喜欢,可不能生出儿子, 便意味着给其他人机会。
他们会拼命的送女人过来,爬何文斐的床, 巴结何文斐, 说一个女人不行,多一个女人便是。
下人们也在窃窃私语,道她的位置不稳,不如转去投奔小妾。
没有儿子,会被人嘲笑一辈子,会成为女人的耻辱。
何文斐府上还算好,没有父母兄弟,自然也没人会说她,倒是她娘家那边,每天给她洗脑,叫她一定要生出一个儿子来,将来好继承何府,叫何家那些小妾一个铜板都得不到。
她如果生不出儿子来,将来偌大的何府,全便宜了别人,小妾上位,还有她的活路吗?
所以一定要生出一个儿子来。
这种观念根深蒂固,已经扎根在她心中,所以刚生出何钰时,她是绝望的。
四胎都是女儿,注定她生不出儿子吗?
她伤心难过,何文斐却坐在床边,一脸平静道,‘稳婆报错了,是个男孩。’
安语嫣不信,那孩子刚抱出来,稳婆给她看过全身,就是女孩。
‘夫人再看看,确实是个男孩。’何文斐单手抱娃,单手掀开何钰的襁褓,露出身体给安语嫣看。
明明是个女娃,他非要说男孩,跟瞎了眼似的,几次提醒安语嫣。
安语嫣起初反应不过来,后来明白了,刚开始不太情愿,担心影响何钰一辈子,后来被何文斐说动,除了一岁前是她带的,一岁后就开始被何文斐魔鬼训练。
那时候何钰还在牙牙学语,母亲叫的都不太清晰,便被带去听夫子们的唠叨,哭也没用,过的可苦逼了。
安语嫣因为对何钰愧疚,从小最疼何钰,她越是疼,便越会被何文斐折腾,折腾着折腾着,何钰便长了这么大。
瞧着他越来越长歪,丝毫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也越发英俏有自信,脸上始终带着阳光青春的笑容,叫人不忍心拆穿。
若是告诉他自己是女孩子,何钰该如何面对?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
当初何钰刚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时,确实好些天缓不过来,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总算想通,好死不如烂活,就这样吧。
他的承受能力其实已经超过了安语嫣的想象,安语嫣还当他小,不知道而已。
“多吗?不多的话我就不管了。”何钰一脸天真。
“多,非常多,要流三五天的样子。”安语嫣给他准备了布带,与寻常人家的不一样,多给他准备了一些,用完便将之烧掉。
“你到时将这个捆在身上,因为流血那几日你极其虚弱,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他们便会趁你病,要你命,总是流血也会被怀疑是否染了恶疾,大家会惧怕跟你在一起,说你不吉利,是扫把星,跟你爹似的,所以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元宝也不行吗?”
“不行。”安语嫣一口否决。
“那这个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何钰拿着包裹,要解开看看,被他娘一把打掉。
“烧掉,用掉一块,便烧掉一块,绝不能给任何人看到,别人发现你身染恶疾,不仅会疏远你,娘也会被人说风凉话,你爹还会冷落娘,所以钰儿千万要记住,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何钰点头,“娘放心,钰儿一定会隐瞒此事,谁都不叫知道,连元宝都不告诉。”
安语嫣心里的大石算了丢下了一块,同时还有另外一块。
她将何钰拉过来,仔细观察。
何钰眉清目秀,头戴玉冠,发带飘飘,凤眼微微一挑,越发显得俊俏。
生错了生错了,这完完全全就是个秧坏秧坏的小子。
这两年没带在身边,爱好也越发奇特,竟然喜欢花花绿绿的衣裳,今儿这身离远一瞧便像个花孔雀似的。
腰间别着纸扇,打开一摇,端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安语嫣突然有些难过,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确实方便了自己,也让她扬眉吐气一回,终于没人再说她的不是。
可何钰呢?
何钰后半辈子怎么办?
不会绣花,不会纳鞋,走路大大咧咧,为人风风火火,丝毫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姿态,何钰以后嫁人了怎么办?
跟丈夫比谁跟俊吗?
还是将丈夫一脚踹出门去?
问题是哪个敢娶他?
若是不嫁,继续当何府的少爷,娶个媳妇人家叫他圆房,他拿什么圆?
即便圆房的事糊弄过去,别人又叫他生娃,他怎么生?
他现在已经进退两难。
也许当初的选择是错的,可又是对的,何钰没有那么多对女子来说的束缚,他可以随意上街,随意与人称兄道弟,男儿能做的事,他都可以做。
安语嫣见到过他与人相约出去吟诗作对,一起玩耍,玩蹴鞠,射壶,好些男子都不如他。
如果不是身份上颠龙转凤,何钰活的不会这么自在,这么肆意。
男儿的身份带给他很多方便,至少以后的见识绝非一般女子能比的,当然也会害了他后半辈子,安语嫣现在能做的,就是叫他多学些女儿家会的本事,将来好不输于女儿家。
“钰儿啊。”将天葵的事交代清楚,安语嫣开始进一步发展何钰的才能,“娘对你好不好?”
何钰眨眨眼,“自然是好的。”
“那你肯不肯为娘做一件事?”安语嫣一步步诱导。
“娘说便是。”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是闹哪样啊?而且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娘说的事怕是对他不利吧?
何钰想当即逃走,可这样做便是不孝,想了想忍了下来。
“娘前几日听说那谁家的儿子,亲手给他娘缝了一套衣裳,外衣里衣皆有,手巧的很。”安语嫣似有所指。
何钰也听明白了,这是想叫他也做一套的意思,可他不会做,也没时间做。
许是皇上的事安定下来,武夫子又开始叫他每日半夜过去练功,加强了训练,从原来一个时辰,变成了两个时辰,势必要他还上前段时间欠下的。
何钰晚上训练的多了,白天便一点劲都没有,脑子里除了想睡觉,还是想睡觉,永远睁不开眼的样子。
娘还想叫他缝制衣服,怕是还没缝便睡着了。
“娘想再给我缝一套衣裳?”何钰装糊涂。
安语嫣恨铁不成钢的瞪他,“娘想叫你给娘也缝一套衣裳。”
何钰‘大吃一惊’,“我在哪?我是谁?我怎么晕了?”
说着便倒在了安语嫣腿上,安语嫣指头点他的额头,“怎么了?平时都是娘给你缝制衣裳,你给娘缝制一套便不行了?”
“娘是亏待你了,还是对你不好,你就这么回报娘的?”说着说着生起气来。
何钰连忙讨好,“我开玩笑的,不就是缝一套衣裳吗?难不倒儿子,看我给你缝两套来。”
安语嫣连忙接话,“这可是你说的啊,两套。”
她又从身后拿来一个包裹,“针线啊,剪刀啊,连同布料,都在里头,样纸我已经剪好,你照着剪便是,别缝错了正反面。”
何钰掂量了一下布料,好厚一沓,娘怕是担心他做不好,多准备了几匹布料,浪费。
“娘,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可回宫了,就半天沐休时间。”
安语嫣巴不得赶他,“快走吧快走吧,看见你就烦,存心气我。”
何钰倒没有嫌她烦,又絮叨了几句,带着元宝回宫,在马车上时拆开娘准备的两个包裹看了看。
一个放了很多长条装的布带,里面塞了棉花,厚厚一条,跟现代的加大版姨妈巾似的。
母亲大概是怕被人怀疑,做的极大,差点比得上枕头。
另一个包裹里面放的确实如母亲所说,该有的都有,针线不差,就差他动手了。
何钰还从来没缝过衣裳,好奇心作祟,当晚就想尝试一下。
他先剪了布料,摊开寻找需要缝的地方,然后穿线开始缝。
顾晏生进屋时便看到了一副难得的景色。
何钰窝在老爷椅里,斜着坐的,腿翘在扶手上,老老实实,一针一线缝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