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随着天气变得暖和, 地里的农活儿也变得多了。
  搓包谷球，种包谷, 移栽包谷, 然后整理农田，洒秧种，插秧, 然后是种麦子黄豆红薯啥的, 接连不断，差不多时间种植粮食, 也意味着收获的时候, 时间差不了多少。
  江雎瑶跟着忙碌。
  苏一然不去县城的时候, 也都会下地帮着江雎瑶。
  比如现在插秧苗的工作, 江雎瑶负责送秧苗, 苏一然负责插秧苗。
  因为一年前的事, 江雎瑶对这插秧苗的活儿，多少有些膈应和阴影，她知道当初那些秧苗会死, 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但插秧苗的时候, 总是会想, 自己插下的秧苗会不会又死了。
  两人配合默契, 引得村里的人连连看了过来。
  “这苏一然也挺勤快的, 插秧苗比我家那位都快。”
  “这苏一然只是不愿干活而已, 人家干起来可厉害了，农忙的时候，挑那么多稻谷, 你以为是挑着玩啊！”
  “说得也是。”
  “可真疼媳妇, 还不是为了他媳妇。”
  “我要是有这么个媳妇，也得帮着干活。”
  “你……就一癞蛤蟆。”
  “我不比苏一然好？”
  “我呸，苏一然至少长得好，人家城里还有个临时工的工作，一个月也能有好几块钱。”
  “是是是，我连苏一然都比不上。”
  ……
  大家说着苏一然和江雎瑶的八卦，遇到苏一然时，也会跟苏一然打个招呼，不再像以前那般，离苏一然远远的。
  下工后，记分员直接把苏一然干的活儿记在江雎瑶身上。
  江雎瑶和苏一然一起回家，走到田角落时，两人就着田里的水洗脚，脚上沾着不少淤泥。
  江雎瑶只洗了个大概，把挽起的裤子稍微放下来一点，准备回家以后再仔细清理。
  苏一然洗完脚，一转眼就看到江雎瑶白嫩嫩的双腿，洗去淤泥后，两条修长白净的腿白得晃眼，连脚上的小绒毛都看不清，踩着地面的小脚精致小巧，像某种艺术品一般。
  苏一然眼眸一沉：“再洗洗。”
  “啊？我没有洗干净吗？”
  “没有。”
  江雎瑶嘟起嘴，蹲下、身来用手浇着水，认真洗了起来。
  等她洗好后，才看着他：“这下干净了吧？”
  “嗯。干净了。”苏一然神色如常，“洗这么干净了，把裤子放下来吧！”
  “这样会弄湿裤子。”
  “你回家不是要洗澡？反正都要换裤子。”
  江雎瑶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把裤子放了下来。
  苏一然嘴角一勾，心情好起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雎瑶还是以前那般，和王惜因她们在蚕房这边干活，在农忙的时候，帮大家烧一些开水，或者干一些比较轻松的活。
  农忙过去，连苏一然都变得黑了瘦了。
  江雎瑶有些心疼，便让苏一然想办法，弄了些骨头和排骨回来，熬汤给大家喝。
  如果是肉的话，大家都吃不到两片，换成骨头汤，可以煮一大锅，大家都可以喝上一两碗。
  江雎瑶把排骨交给苏雪然，让她熬汤，多熬一段时间，让汤变得浓稠，这样味道更好。
  苏雪然点点头，她很喜欢这个五嫂，把江雎瑶说的话记得牢牢的。
  其实江雎瑶也不想麻烦苏雪然，虽然只是烧火，也是把苏雪然套在了灶前，做不了别的事。
  只是苏小天苏小亮和苏小亮都去红旗小学上学了，家里只有苏知秋一个小朋友，否则的话，倒是可以让几个孩子干这个活儿。
  苏一然回来的时候，排骨汤已经熬差不多了，江雎瑶盛了一碗，给苏一然喝。
  她也有点私心，说是尝，苏一然就可以多喝一碗了。
  “你先喝。”苏一然递给她。
  江雎瑶试探着喝了一口：“好喝，就是土豆炖的排骨不如莲藕炖的排骨好吃。”
  苏一然听了，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苏一然喝了汤，啃着碗里的排骨。
  就在这会儿，两人都听见了厨房那边传来的争吵声。
  苏一然放下碗，和江雎瑶一起走出房间，向厨房那边赶去。
  只见苏雪然站在灶前手足无措，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张秋芳站在陈珍珍身前，脸色很难看：“都没有开饭，你凭啥来偷吃？脸还大，就知道舀这么多肉。”
  陈珍珍委屈得不行，正好看到了苏一然和江雎瑶，立即指着他们：“那凭啥他们就可以吃？同是这个家的人，他们就可以吃，我们就不行？”
  张秋芳毫不客气：“他们就是可以吃，大大方方的吃，这排骨是一然拿回来的，吃了怎么样？有本事你也拿排骨回来煮啊，我保证，你怎么吃都没有人说。”
  这会儿大家都来到了厨房，一看灶台上放着的那碗排骨，立即明白了什么。
  陈珍珍咬咬牙：“妈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们家又没有分家，苏一然拿回来的东西，不就是家里的？都是家里的东西，凭啥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没有怀儿子吗？”
  陈珍珍委屈极了。
  张秋芳气得够呛：“苏有礼。”
  苏有礼被自己老妈喊得一哆嗦：“妈。”
  “你媳妇要吃肉，你有本事自己去弄，弄回来，你们两个自己吃都没有管。”张秋芳又看着苏一然：“苏一然，还有你。”
  “妈……”
  张秋芳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傻？这排骨不要钱啊，买回来给别个吃干啥？有点钱没用处？就算嘴馋，不晓得在外面偷偷吃了回来啊，我们家有不要脸的人，你不晓得啊！”
  这话苏一然回答不了。
  苏有礼被说得脸红，拉着陈珍珍从厨房离开，回房去。
  没多久，就听见那屋子传来争吵声，还有陈珍珍凄厉的哭泣声，陈珍珍伤心得厉害，苏有礼也生气得厉害。
  陈珍珍的尖叫，声音凄厉又尖，叫得江雎瑶心里一咯噔。
  声音消失了……
  苏有礼慌忙的从房间里跑出来，直奔向张秋芳和苏国兴的房间：“妈，爸，不好了，陈珍珍晕倒了……”
  苏有礼慌极了，全身都在发抖：“我凶了她，她是不是……是不是死了？”
  张秋芳和苏国兴也被吓了一跳。
  苏一然也从房间里跑出去，去到苏有礼的屋子，果然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陈珍珍，苏一然摸了摸陈珍珍的呼吸，松了一口气：“有气，应该只是晕倒了……”
  然后苏有礼背着陈珍珍出门，苏一然几兄弟一起陪着去红旗村那边，让医生看看。
  结果医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苏有福回到家通知大家，苏有礼他们带陈珍珍去县城医院了。
  江雎瑶坐在房间的床上，拧起眉头。
  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她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味过来。
  那陈珍珍，不会现在怀孕了吧？
  …………………………
  苏一然他们第二天才从县城回来，回来的时候，苏有礼和陈珍珍都眉开眼笑。
  江雎瑶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那陈珍珍怀孕了。
  苏有礼直接跑到张秋芳和苏国兴面前：“爸妈，原来珍珍晕倒，是因为她怀孕了。我就要当爸爸了，哈哈，我要当爸爸了。”
  陈珍珍的下巴高高抬起，好像之前受过的委屈都消散无踪，嘚瑟极了：“爸妈，医生说了，我有些营养不良，让家里给我吃好点。”
  张秋芳和苏国兴对家里要多一个孙子或者孙女没太大反应，让他们高兴的是老四终于要当爸爸了，陈珍珍一直没有怀，苏有礼嘴上不说，心里十分介意。
  苏有礼对家里几个侄子侄女特别好，尤其是最小的苏知秋，总喜欢抱在怀里，他自己抱，也让陈珍珍抱。
  但陈珍珍不乐意抱苏知秋，觉得抱了女孩，也会生女孩，总想要抱苏小磊，可惜苏小磊不愿意让她抱，看到她都走得远远的。
  “怀了就好。”张秋芳也有些高兴，“走了那么多路回来，肯定也累了，吃饭吧！”
  昨儿个他们不在，家里炖的排骨都放着没有吃，等着他们回来吃。
  也就江雎瑶，张秋芳偷偷给她舀了碗，让她悄悄吃，然后几个孩子一人喝了点。
  毕竟这排骨是江雎瑶让带回来的。
  大家便准备着饭。
  张秋芳还专门摊了一些饼子，配着稀饭和排骨汤喝。
  排骨汤是用一个大盆装出来的。
  江雎瑶先给苏一然舀了一大碗，然后给家里的几个孩子舀，她自己也舀了一碗汤。
  幸好她动作快。
  等陈珍珍一上桌，陈珍珍拿着筷子，直接去汤里翻来覆去的找肉吃。
  江雎瑶看着皱眉，这盆排骨汤，她是不得再喝一口。
  陈珍珍只喝排骨汤和肉，然后吃面粉做的饼子，稀饭碰都不肯碰一下。
  苏有礼见此，也有些脸烫，碰了碰陈珍珍。
  陈珍珍看着自己老公：“医生说了，我要吃好点，我吃好点，也是为了你儿子。”
  提到孩子，苏有礼果然不说什么了，还把自己碗里的肉全夹给陈珍珍。
  陈珍珍这才高兴了，觉得自己母亲说得真对，果然自己怀孕了，大家都对自己好了。
  现在她怀孕了，才不要受到欺负了。
  张秋芳看了陈珍珍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叹气。
  一大盆排骨汤，几乎都是被陈珍珍喝了。
  陈珍珍打了个饱嗝，故意看了江雎瑶一眼，她奈何不了大嫂二嫂，还不信奈何不了江雎瑶。
  江雎瑶在得知陈珍珍怀孕后，就感觉到不大好，果然，这种坏事快来临的感觉是如此的准确。
  她懒得看陈珍珍，拉着苏一然就要走。
  她觉得虽然大家是一家人，有些东西还是得分清楚，免得陈珍珍这样的人，以为是理所当然。
  陈珍珍去医院花了多少钱，谁给的钱，他们在县城里有没有吃饭，花钱花票没有，得和苏一然商量一下，要不要向妈报销。
  结果他们要走，陈珍珍却不让了。
  “五弟你们要去哪里？等下再走，嫂子有事要和你们说。”陈珍珍扯着嘴角。
  “四嫂你要说什么？”苏一然拧起眉头。
  陈珍珍摸了摸自己还不显怀的肚子，不过因为吃得多，现在鼓鼓的：“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怀孕了。”
  江雎瑶漠然的看着陈珍珍，忍住了，没有翻白眼——又不是给我家苏一然怀的。
  “医生说了，怀孕了，最好不要干重活，我现在劳累不得。”
  苏有礼没有听出这话背后的深意，点点头：“医生是那么说的。”
  陈珍珍盯着江雎瑶：“瑶瑶，家里就你干的活儿最轻松，就在蚕房养蚕，你把活儿换给我吧，我去养蚕。你现在年轻，身体好，干点别的活儿也没事，但嫂子不行，地里的活儿那么重，要是把我累着了，孩子伤到了怎么办？这可是我和你们四哥第一个孩子。”
  苏有礼一愣，看向江雎瑶，突然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
  “凭什么？”江雎瑶不干，“你想去养蚕，自己去找大伯分配，找我干啥。”
  “养蚕那边人满了。”
  江雎瑶：“你也知道我这份工作很好啊？你说换就换，想得美。想得这样的工作，自己去找别人换，应该也不难，给点好处就行了。”
  “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么说……”陈珍珍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有礼。
  吴美华：“我怀孕的时候，照样干活，可没有这么金贵。”
  李晴：“谁说不是，有些人啊，脸皮真厚。”
  “你们……”陈珍珍指着吴美华和李晴。
  李晴直接站起身来，“我们怎么？得了吧，你家嫂子在家的时候，怀着孕不一样被你妈赶出去干活？咋你就这么金贵，还欺负瑶瑶。”
  陈珍珍不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哭。
  江雎瑶不吃这一套：“你哪怕水漫金山哭得雷峰塔倒了，我都不换。”
  苏有孝苏有福坐在那里尴尬极了。
  苏有福站出来缓和气氛：“哎，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莫说这种话。”
  江雎瑶翻了个白眼，谁想和陈珍珍这种人一家人？
  “四嫂，你可别哭。”江雎瑶上前一步，“现在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你去医院看病，花了多少钱？你们去县城吃饭，花了多少钱？”
  陈珍珍瞪大眼睛看着江雎瑶：“你……你要干啥？”
  “要是苏一然花的你们的钱，我给。要是你们花的苏一然的钱，请你们把钱还回来。你们当哥哥嫂嫂的，总不会连弟弟弟妹的钱都要贪吧？”
  陈珍珍哭得更大声了。
  在县城的时候，陈珍珍查出怀孕，大家去吃米粉，陈珍珍还要加肉。
  苏有礼觉得难堪极了。
  苏有礼咬咬牙，看着陈珍珍：“把钱拿出来，还给一然。”
  陈珍珍不动。
  苏有礼直接去拉陈珍珍：“你给不给？”
  陈珍珍这才没有办法，去拿钱出来，直接扔给苏有礼。
  苏有礼也没有计较陈珍珍的动作，直接把钱给江雎瑶。
  至于票，江雎瑶到底没有再要，总不能真做得太过分。
  但她还是对苏有礼不客气：“四哥，四嫂怀的是你的孩子。”
  苏有礼有些不明所以。
  江雎瑶：“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你让着她是应该的。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凭啥让着她，为了她委屈我自己？”
  苏有礼：……
  苏一然看着江雎瑶这样，叹了一口气，到底没有说什么。
  苏国兴和张秋芳看到这样，也一样头疼得很，这就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的坏处。
  …………………………
  回到房间，江雎瑶自己还生着闷气，给家里买了肉，给别人垫了钱，一点好处没捞着，反而惹来一身麻烦。
  江雎瑶瞪向苏一然：“你要是敢劝我把活换给她，我和你没完。”
  “我敢吗？我可不愿意去睡草堆。”
  这是村里的一种说法，男人把家里媳妇得罪了，被媳妇赶出门，于是只能睡屋子遮阳口堆着的柴火。
  江雎瑶哼了一声，这才差不多。
  不过，陈珍珍还是去蚕房养蚕了。
  陈珍珍和别人换了活，听说是用一只兔子换来的，苏有礼提着一只兔子去别人家里，然后陈珍珍得以去蚕房那边帮忙。
  原本苏有礼是去找苏国盛帮忙，但苏国兴不肯，活计早就安排下去了，不能为了陈珍珍一个人，坏了规矩。
  苏有礼没有办法，只好自己进山，准备弄些肉，去和别人家换。
  江雎瑶一看到陈珍珍来蚕房，立即明白了什么，回到家，就找苏一然。
  “是你帮的你四哥？”江雎瑶狐疑的看着苏一然。
  苏一然摸摸自己鼻子：“他一直去山里，我总不能不顾他危险？万一遇到了蛇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四哥哪有那个本事。”
  苏一然叹气，陈珍珍一直和苏有礼闹，苏有礼可不敢像以前那样和陈珍珍吵闹了，毕竟陈珍珍现在是个孕妇。
  苏有礼没法子，只能去山里碰碰运气。
  苏一然没有说，也是想帮帮忙，缓和一下家里的关系，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苏一然并不想和苏有礼关系变差，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江雎瑶想到陈珍珍的性格：“你帮得了一时，能一直帮下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真是当局者迷。陈珍珍现在提出去养蚕那边工作，她现在怀孕，要是想吃肉怎么办？又逼你四哥去弄，你也要帮你四哥？”
  苏一然皱起了眉头。
  江雎瑶继续道：“怀胎十月，这十个月，你就帮她一直弄肉吧！”
  江雎瑶没好气。
  “这……”
  江雎瑶冷笑：“别说不可能。”
  ……
  就在这时候，苏有礼和陈珍珍的房间。
  陈珍珍拉着苏有礼：“你再去弄点肉给我吃吧？不是我想吃，是你儿子他想吃。”
  “很难弄……上次都是一然帮忙弄到的兔子。”
  “那你又去找你弟弟，他既然能弄到肉，为啥不给家里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