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

  徐悦秋回了娘家,张老夫人是不怎么在意的。在她看来,就算徐悦秋回了娘家,也不能够如何,徐悦秋已经嫁到了张家,肚子里的是张家的孩子,哪怕一时能够在娘家住着,最终还是要回张家来的。
  这会儿,更加令张老夫人在意的是儿子今天对她的那个态度,在那么多人面前便那样冷淡的冲她说话,根本是不把她当亲娘看待。
  张老夫人本就被徐悦珊等人到访的事情闹得心气不顺,到了晚膳时分,那些不好的情绪便再也憋不住,只想要找个什么地方狠狠的发泄出来。
  由着两个儿媳妇伺候她用过晚膳,张老夫人一面漱口净手一面吩咐了婆子去请自己的丈夫张家的老太爷过来。她心想着先同自己的丈夫哭诉上一通,好歹先让丈夫压住了三儿子,别让他往徐家去一趟一趟的跑,到时候见闹也无用,徐悦秋自然就灰溜溜的回张府了。
  只是丫鬟刚出去没多会儿,张老太爷便已经过来了。张老夫人心想着不知是自己儿子同自己丈夫说了什么样的话,却从榻上下来去迎张老太爷,伺候着他在榻上坐了下来,而后自己坐到了另一边去。
  张家老太爷和张家老夫人都是五十上下的年纪,面容都显出老态。后宅里头素来没有出过什么大的事情,因而张老太爷几乎是不管也不怎么过问的,可以说完全是张家老夫人安排妥当了他也就从来都不管了。
  今天的这个事情,他本也没有上心,直到听说三儿媳妇回了娘家他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妥当。是因为这样,他才想着过来了找自己的夫人,问一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是不怎么严重,那他便也就不多管。
  张老太爷原先是想要直接找儿子来问问的,可想着后宅的事情他未必清楚,又加上儿子并不在府里头,便没有法子。他坐下之后,接过张老夫人递给他的茶,便问道,“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好端端的丰哥儿媳妇怎么跑回娘家去了?”
  他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等着自己的夫人同他说一说是怎么回事。
  张老夫人瞧着自己丈夫的神态,并不见半分动怒或生气的样子,心想着大约是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便在心里稍微斟酌了一下话语之后,才回答他。
  “今儿上午的时候觉得身体不大舒服,我便让宇哥儿媳妇去让人请大夫,喊了磊哥儿媳妇和丰哥儿媳妇到跟前。一时觉得口渴,便让丰哥儿媳妇替我倒杯茶水来,也不知怎么,便让丰哥儿媳妇觉得委屈到她。”
  “老爷也是知道的,当年我伺候母亲比这伺候得还要更尽心,都没有觉得委屈过半个字,到底伺候长辈本就是小辈该做的,只不过是倒两杯茶水、捶个腿捏个肩膀布个菜这一些,是最基本应该做到的。”
  张老太爷很清楚自己的妻子一直都是怎么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他的母亲,便是怀着丰哥儿的时候,也是快要生了的那两个月才没有伺候在母亲跟前。因而他听到自己夫人的这么些话,确实觉得不是什么样的大事儿。
  “说来也确实是我不好。”张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同张老太爷继续说了下去。
  “我心想着磊哥儿媳妇要顾着几位客人,宇哥儿媳妇又刚从外头吩咐完事情回来便就喊了丰哥儿媳妇替我倒杯茶水的,早知道,便不这样做了。人家是有了身孕的人,娇贵得很,后来不小心碰她一下,她就给栽地上去了,往后是碰也不敢碰,话都不敢多说两句了。”
  “也没有见摔着了肚子,便就抱着肚子一直喊着疼,我关心一句却没有想到丰哥儿不分青红皂白便说了我一句。”
  “当着那样多人的面,便这样的,我这老脸,也是可以不要了。”张老夫人说着说着便啜泣起来,拿了一条帕子擦着泪,又说,“这帕子还是宇哥儿媳妇亲手绣给我的,这么久了,也没有见过丰哥儿媳妇给我做点什么东西,我又何曾说过她半个字了?”多说一句便又是哭。
  张老太爷看一眼自己的夫人,倒见不得她这幅啜泣的样子,便说了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又哭什么?”说得张老夫人忙止了哭声,只拿着帕子拭着泪,却噤声不说话。
  “到底现在顶要紧的还是让丰哥儿媳妇回来府里,住个两三天的大家能说是咱们宽厚,这要是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便没人会不知道是闹出事情来了。到底别人不清楚是怎么样的一回事,指不定要怎么胡说。”
  张老夫人收起帕子忙说道,“我方才让人去请老爷过来,也是想同老爷说这个的。”她一眼张老太爷的神色后,才慢吞吞的说道,“虽说是怕被人说闲话,但到底只要咱们占着理便不担心这些,只是若要去求着丰哥儿媳妇回来,倒是坐实了咱们对不起她似的。”
  闻言,张老太爷看向自己的夫人,问,“这是什么个意思?”
  张老夫人才终于说,“老爷且劝着丰哥儿一些,别想着一天三五趟的往徐家跑,实在是不好看了一些。到底这个媳妇已经进了张家的门,肚子里的又是张家的孩子,迟早还是得回张家来的,不然,她又还能去哪里呢?”
  “丰哥儿最是主意大,他若真要那样的做我又如何劝得住。何况,丰哥儿媳妇有了身孕,他能不上心么?便是我也是惦记着孙子的。”张老太爷并不想要依张老夫人这话。
  张老夫人见状,只要继续劝,“丰哥儿这样的性子,我们时常都管不住他,他要是被自己媳妇给管得服服帖帖的,又哪里好看?说到底媳妇儿还是要知冷知热的好一些,娶儿媳妇回来又不是用来管教咱们儿子的,这样的趋势可要不得。”
  张老太爷听着这话有些个道理,便说道,“晚些丰哥儿回来了,我喊他到书房去好好的说一说这个事情,你便暂时放心吧。”又坐了半晌,便站起来走了。
  徐悦珊、林媛和齐莺语在大夫给徐悦秋探过脉了便离开张家,将事情暂时交给了张三少爷和徐悦秋。徐悦秋午歇醒来,吩咐丫鬟捡几样重要东西,便坐着马车回到徐家去了。
  等晚一些的时候,张三少爷便也去了徐家。
  徐悦秋又往林家递过去了消息给自己的堂姐徐悦珊,请她走一趟徐府。徐悦珊便又同林夫人说一声而后去了,这次倒是没有带上林媛,更没有带上齐莺语。
  徐悦珊这一去便差不多是傍晚才回府,回来给林夫人请安的时候,恰好林媛在那。林媛瞧着自己嫂嫂回来,也是关心徐悦秋的事,便跟着自己嫂嫂一起出来了。林媛和徐悦珊一起走着,便直接问事情怎么样了。
  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徐悦珊便同林媛说了说,“悦秋回了徐家没多久,张三少爷也跟着去了。等到一切都安置妥当,张三少爷便暂时回了张府。我过去,也是同长辈说一说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没有别的什么就是。”
  “张三少爷……”林媛停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凑到自己嫂嫂的耳朵旁,问,“是不是和悦秋事先都说好了的呀?”林媛觉得应当是这么一回事,张三少爷大约先是同自己娘亲发作一通又在好好的哄着,再从其他地方下手让张老夫人往后不再去管他们三房里头的事情。
  徐悦珊轻点了一下头又和林媛说道,“也是没有办法,想要两边都顾得全哪有那样的容易?只要做得不过分,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如今是这么样的一个情况,不好同老夫人硬碰,便得拿老夫人在意的事情来下手。”
  林媛不解,徐悦珊便继续解释,“老夫人或许不怎么在意悦秋,却定然是在意儿子的,也是在意悦秋肚子里的孩子的。她不仅在意儿子对她如何更在意儿子的前途、在意儿子能不能够有一份好的差事、能不能得了朝廷的重用。”
  “张三少爷是张家几兄弟里头最出息的那一个,其他兄弟帮衬不上他那少不得还是要指望妻子的娘家的。最初,老夫人是想让张三少爷定他的一位表妹,却碍着对张三少爷的前途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只得同意了和悦秋的这事。”
  经由自己大嫂嫂的解释,林媛明白了许多便接话道,“现在悦秋回了徐家,徐家知道张家待她不好,自然也不会愿意多帮衬张三少爷。”
  徐悦珊又笑,“还有你和齐家大小姐,你们都同悦秋关系好。齐家的大少爷和李家的那位少爷都是年少有为,若是张三少爷能够和他们交好,对张三少爷的前途只有益处没有坏处,你们明年年初都会出嫁,那两位便会是你们的夫婿……今天老夫人这样轻视你们,这事情自然也对张三少爷十分的不好。”
  今天在张府的时候,徐悦珊故意说那些话,为的便是激怒一下张老夫人。虽则说,张老夫人确实故意怠慢了她们,这并不是什么待客之道。其实,张老夫人会动手推徐悦秋,这是在她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到底她是有身孕的人。
  可张老夫人就是那么的做了,并且徐悦秋很快反应过来,利用这一点,将事情越发的激化,也更有了独自跑回徐家去的理由。后面的事情应该会很顺利,不用太担心什么。
  “后面的事情让张三少爷去办便可以了,悦秋在徐家不可能会过得不好的,这个倒是不必担心什么。”徐悦珊末了同林媛说道。
  林媛点了点头,对于她们来说,今天徐悦秋的这一茬事情暂时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张三少爷从徐家回到张府,便被自己父亲请去了书房。基于对自己父亲和母亲的了解,张三少爷这会却很清楚自己的父亲请他过去多半是知道了些什么东西,而这些事情也多半便是从自己娘亲口中得知的。
  他多少知道自己娘亲过去服侍祖母的事情,他那个时候也一直看得到自己的娘亲心里其实分外的委屈。
  如今他的娘亲要把这些委屈加诸在自己的妻子身上,他是不乐意的。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什么道理,明明知道那样多让人感到委屈、让人多么辛苦,还非要这样做,实在没有必要。
  更何况,祖母是祖父的继室,父亲又不是祖母的亲生孩子,那么祖母待自己母亲不够好或者说不肯待母亲好,也是有的。可他不一样啊,他是自己父亲母亲的嫡亲孩子,他更希望自己娘亲能够喜欢他的妻子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
  端茶倒水一类的事情自有下人能够做,孝心这东西又不必在这上头体现。大嫂、二嫂们如何,他是管不着,可他的妻子他是没可能不管的。没有身孕的时候便就罢了,忍一忍还能够过得去,如今有身孕了还是那个样子,到底是不行。
  论说起来,这样算计自己的母亲也并非是什么好事,多少有些不孝的意思在这上头。但也是没有了法子,先时好说歹说都没有改善,唯有用些强硬的法子。再则是,张三少爷觉着自己娘亲总管着自己房里头的事,他不太喜欢。
  后宅里头能够有什么样的事情,他见识过自己娘亲和祖母之间,便多少是清楚的。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希望自己房里头能够清清静静,让他不需要费什么心神。这些日子以来,同妻子之间的感情越发好,他实在没有心思搭理什么姨娘侍妾,便十分的不乐意自己母亲往他房里头塞人。
  塞进来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他不去碰谁又能够逼得了他不成?这样的话,还不是等于白养活着一个人么,能有些什么样的用处,倒还比不上多招个伶俐一些的丫鬟进府里头服侍主子来得划算。
  张三少爷心里头对这些事情很清明,他既了解自己父亲母亲的性子,便知道要怎么样去拿捏分寸,既能够将事情做得圆满,又能够让她们心里头不芥蒂。
  于是,不过在自己父亲的书房里头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张三少爷便已经出来了,且完全同自己的父亲把事情给说通了。何况他的娘亲并非半点错都没有,想要说通张老太爷,还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先前张老夫人同张老太爷说那许多的话,反倒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张三少爷并没有急着去找自己的娘亲而是回去了自己的书房里头休息,第二天的时候,也不去给自己娘亲请安,早起之后便出了门去了一趟徐家,再去忙其他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过三、四天的时候,张老夫人便耐不住了。有张老太爷先同张老夫人说了一些话,到底张老夫人也不愿意同自己儿子的前程过不去,毕竟只有她的孩子好了,她才能够跟着过上更好的日子。
  被张三少爷晾到第五天的时候,张老夫人终于抵不住命仆人到府门口去等着张三少爷,吩咐仆人待张三少爷回府便直接将人给请到了她的院子里头。张三少爷并没有不去,而是跟着那仆人便过去了。
  张老夫人看到自己小儿子这么个样子,心里便觉得不舒坦。她忍不住抬手敲敲手边的小茶几,不怎么高兴的同张三少爷说道,“瞧瞧你那表情,是对着亲娘的样子吗?你这么个样子冲着我,难道是想要反了不成?”
  “母亲,您有什么事儿您只管说便是了。您说完,在外头累了一天的我也好回去休息了。”张三少爷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不耐烦,更多的却还是浓浓的疲惫。
  张老夫人对儿媳妇是那么一个样子,对自己儿子到底还是心态的,瞧着他似乎很累,又想起来自己丈夫的话,不免想着许是真的自己给儿子添了麻烦。
  只是这样的想法闪过之后,张老夫人又觉得有些委屈,难免以为儿子不够体恤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心思,有了媳妇便忘了娘。一时间,张老夫人反而是噤了口,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脸上也显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来。
  看到自己母亲这样,张三少爷心里便有了些数,知道这些天来的事情对自己母亲多少产生了些影响。
  他知道这个时候正适合给自己的母亲塞颗枣吃了,便松下来表情,语气也变得和善了一些,说,“娘,我这几天真的很累。原本事情便不少,悦秋又回了徐家,我还得抽空去看她,也看看我的孩子,哪边都耽搁不得……要是方才语气不好,还请母亲见谅。”
  张老夫人见儿子对自己的态度变好了一些,心里的委屈反而升了两分,撇撇嘴,才又说,“怎么不将她接回府里头来,这样一直待在娘亲算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这话这会儿再说起来,难免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
  张三少爷轻吁了一口气出来,却同张老夫人说道,“娘,我才刚回来,那仆人说您找我,我立刻便就过来了。到这会连水都还没有喝上那么一口,肚子也还饿得厉害……”
  张老夫人一听越是心疼,便说让张三少爷赶紧坐下来歇一会,又吩咐了丫鬟去弄些吃食过来还吩咐“今天厨房不是炖了虫草乳鸽汤吗?端一盅过来。”更是亲自给张三少爷倒了杯茶水,完全是疼惜的样子。
  张三少爷不客气的自觉在榻上捡了张老夫人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虽有些不大不小的样子,但更显得同张老夫人亲近。
  他接过茶杯,听着自己娘亲一迭声吩咐丫鬟去准备自己爱吃的东西便说,“还是娘亲疼我。”很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张老夫人看着他,又忍不住叹气,脸上却到底有笑意。张三少爷喝过茶水,才同自己的娘亲说,“我也是想要把悦秋接回来的,可是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都不肯,我又能够有什么法子呢?您是不知道,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这会连奶娘都已经给找好了,您说说这是个什么态度?”
  “哪有这样的?女儿都出嫁了,怎么还能够这个样子?也不劝着她回来咱们府里头,倒是让别人笑话。”张老夫人听了这话就觉得不怎么的欢喜,想也不想就和自己儿子这样说了。
  张三少爷听了却是笑起来,“要是有您说得这样,倒是好了呢。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本就疼悦秋疼得紧,没出嫁之前可是不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的。别说捏肩捶腿那样的事儿了,就是端茶倒水的事儿也从来没有让她做过呀。”
  “她却服侍着您这些,还不都是因为孝敬您、尊重您么,也是因为真心想要同我好的么?就算她是想要回来,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又哪里会肯,前几天……”张三少爷的声音变得低下去一些,“您实话同我说,娘您……是不是一不小心推了她一下?”
  张老夫人没有说话,张三少爷却继续说,“林家的大少夫人过来看她,那是她的堂姐,自小儿关系便好的,您却那样对人家,堂姐得怎么同我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怎么说?还有林家的大小姐和齐家的大小姐,那都是打小儿便同她认识,关系不是普通的朋友能够比的。她的堂姐、好朋友过来看看她,您却那样对她的客人,她心里又能够好受?”
  “就算是这样,您让她给您倒茶水,她不也给您倒了?您那样的为难她,她不也半句都没有反驳?还有,您说让她给您捶个腿的,她不是也照样的做了?你想想,这都是为了什么?我知道这些话您不怎么的爱听,可是您也该想想,那肚子里头是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孙儿,要是出了点什么好歹的,您能不心疼?”
  张三少爷说完这么一通话后,恰好丫鬟送了吃食过来,张老夫人心里头到底还是觉得不怎么舒服,便只招呼了自己儿子吃东西而并没有就这些话回复张三少爷什么。张三少爷并不急着要自己娘亲同他表态,只是自顾自的吃起来东西。
  这个当口,张老夫人也好好的想了想自己小儿子的这一番话。她想了半晌之后,到底觉得刚刚自己儿子把自己给绕晕了,过了会才同张三少爷说,“你是这么说,可是她又哪里是真心待我好?平日里,她也没有少忤逆我。”
  张三少爷夹菜的手势微顿,无奈的笑了笑,“您是指您说要往我房里头送人的事情么?”张三少爷搁下筷子,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娘亲,“我都同您说过了,是我不想收的,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您确实是为了我好,可是您想想我同她成亲才多久?长子还没有生下来呢,便要往房里头添几个人,那算是怎么一回事?我实话同您说吧,就是这个,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最气了,他们觉得他们女儿正辛辛苦苦的替我怀着孩子呢,我回头就要有别的女儿,根本就不像话。”
  张老夫人见儿子停下来不吃东西,便催着他先吃别是饿着了,才说,“你娘我当年怀着身孕的时候,你祖母可是没有少往你父亲的房里头塞人,你娘我也是这么样过来的,你知道么?”
  “您可别说这个……”张三少爷含糊的说了一句又低声问,“别的不提,娘您实话同我说,难道你喜欢祖母那个样子?”张老夫人不说话,张三少爷便说,“对吧?您自个都不喜欢何必还去做这样的事呢。我实话同您说了,您就是硬往我房里头塞人,我也不准备碰,您就是要说我不孝我也不肯。”
  张三少爷吃了小半碗饭便搁下筷子,又和张老夫人说,“您要是真的说我不孝,那我这小官往后也可以不做了。”他便准备拿了帕子擦嘴,张老夫人又揭开汤蛊瓷盖,“喝点汤。”说罢才嗔怪的和自己的儿子说,“我自然是一心都想着你好的,怎么可能浑说那些话害了你?”
  “我也知道您是一心为我好的。”张三少爷抓紧机会向张老夫人说了这话,喝了几口汤以后,又搁下瓷勺,再说道,“我想要往上走,少不得还是要岳父大人提携着一点,咱们便对悦秋好一点,也不亏,是不是?”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么一句话上头,张老夫人也是没有了脾气,便松口道,“罢了罢了,我又拿你有什么办法。明天我和你父亲亲自登门,去把你媳妇接回来,行不行?往后你们的事情我也就不管就是,省得还要被你嫌我这个老人家烦。”
  张三少爷笑起来却道,“娘,其实你现在也只需含饴弄孙、过安闲日子便是了,府里头这些琐碎的事情,何不交给大嫂去忙活?”
  “您也是知道的,大嫂房里头那几个姨娘不知道是有多嚣张,大嫂掌起了家到底能够好好的管治她们一下。咱们是正经的人家,不能够有那些不好的事情。我再同您说一句,你且看看一看,林尚书这样受皇帝陛下的重视,连四公主都是赐婚给了林尚书的侄子,还有奋勇侯府,哪家不是家风清正的?”
  “家里头好起来了,其他方面都能够跟着好起来的。”
  张三少爷觉得自己大约同自己娘亲也真是从未一下子说过这样多的话,这会儿站起身来,只觉得彻底的舒坦了。见自己娘亲陷入了思索里头,便一笑道,“等儿子出息了,替你挣个一品诰命回来,岂不是很好么?”
  张老夫人看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终是被哄得欢喜了起来。
  第二天,一如张老夫人同自己的小儿子说过的。清早儿的时候,她便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去了徐家,带了不少的东西过去,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好歹把徐悦秋这个儿媳妇给带回府里头了。
  这件事情之后,张老夫人真的将张府里头的一应儿事务都交给了张夫人打理,又吩咐了张夫人往林家和齐家送一些赔礼的东西过去,好好的道了一个歉。
  她虽然瞧着还是不大喜欢徐悦秋,却再不像过去那样为难,连带着也不怎么为难张夫人,一时间倒也觉得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一来二去的,转眼间,便已经临近年节了。
  林媛收到徐悦秋命人往她这儿递来的信,道自己过得不错,婆婆对她爱搭不理,到底半点都不为难,唯独孕吐得厉害,又是另一遭罪。
  正笑着准备将信笺收起来,却不妨被别人从她手里头抽走了,林媛抬了头,便见齐浩然正压着嘴角看自己,反而笑容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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