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尊卑礼仪,下旨杖责

  白国公府的人在宫中行走向来来是极其无礼的,就这样说吧,曾经也在这里,有其他人身贵族族子女拦了怒气冲冲的白越的路,他当时就挥了鞭子,最严重一次是将一个小姐给毁了容。白家当时仗着自己的家世,未将此事当回事儿,导致那姑娘原本订好的亲事给退了,还沦为京城笑柄,没想到今日会给楚家主遇上他。
  白越冷笑了一声,楚云暖朝他望去,此刻天边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来,一束一束的,照耀在这一条古朴的甬道之中,她站在原地,从头到尾都是悠悠然,仿佛千尘不染一样。
  白越微微一愣,很显然是听过这个久负盛名的女家主。在这条甬道里,他的马鞭打过很多人,从大家公子到小姐,无一不是惊恐的,而她从头到尾都不曾变过一丝颜色。白越突然想到那一天,她拒绝大哥是是否就是这样的表情。他讨厌弱柳扶风的女人,却也恨这样桀骜不驯的人,他漫不经心的整理了衣袍,语调很不屑:“楚家主?这是什么东西!”
  秋芷和秋桂齐齐变了脸色,上前就要喝斥。
  楚云暖微微一笑,“听闻你白越是整个白家最聪明的人,据说白家有一半的军功,都是你出主意挣的,那本家主到想向你讨教一件事。”
  提到他最得意的事情,白越明显骄傲自满,整个人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几乎是随着楚云暖的话音落下,十三猛地爆起,从腰上抽出一柄做工精良的软剑。这是唐祺的得意之作,以钢所制,十分轻软,像鞭子一样速度极快,又容易藏于身上,软剑不适合砍和刺,但可以轻易割血管。软剑如蛇,缠在了枣红马的脖子上,一下将其割破,马儿轰然倒下,鲜血喷溅而出,溅了白越一脸。
  白越蒙了。
  楚云暖继续微笑,语气里带着天真的残忍:“不知白公子可有办法让死掉马儿重新活过来?”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远处的太监惊恐的看了楚云暖一眼,各各都垂着脑袋不敢说话。楚云暖拔高了声音:“白越,你有办法吗?”
  白越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直直的盯着楚云暖看,“楚云暖,你知不知道这匹马是陛下赏赐的?”
  楚云暖又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三分嘲讽,想用永乐帝压她?
  “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对我挥鞭是什么样的罪名?本家主的位同一等公爵,就是你爷爷白国公都不敢在本家主面前放肆,你见到本家主不行礼也就罢了,还这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你是将尊卑礼仪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白越面上有一瞬间的怔忪,完全没有料到,楚云暖会跟他计较这种事情。是,她说的没有错,她是南堂楚家的家主,按品级来算,自己不过是生无官职的白丁,两人见面他的确该行礼。可白越迟迟未动,他就是见不得楚云暖这副骄傲自满的模样,更何况他白越少年得意,出身白家,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你再牙尖嘴利,也不过是南方蛮人,在我天京还敢这么嚣张,果真是目中无人!”
  这是白越第二次用她最自傲的东西来嘲笑他。楚云暖瞧着他目光中有森寒闪过,她面上浮现一种称为残忍的微笑,“十三,给他留点纪念品。”
  白越顿时察觉到不对,转身想逃,十三却是猛地上前抬脚便将他踹倒,白越疼得很了趴在地上,却又被十三揪起衣服翻了个身,正反扇了他十几记耳光,白越疼的龇牙利嘴,十三手下不留情,对他拳脚相加。太监们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离开。白越成功靠的是脑子,他从小体弱不曾学武,现在只有被十三虐打的份,不过一盏茶时间,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白越,就跟他的爱马躺在了一起,他十分的狼狈,满身都是灰尘。
  楚云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原本我跟你们白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想要算计我。今天这就算是利息,你下次再犯到我手里,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话说完以后,她干脆利落的的上了马车,车轮滚滚从白越身边而过,恰好打翻了太监收拾起来的落叶尘土,撒了白越一身。
  白越躺在地上,气的心肝儿都在颤抖。
  施钦北坐在车辙上,心里头是越来越佩服楚云暖了。丹凤门甬道的事情,虽然楚云暖没有说,到底是惊动永乐帝了。永乐帝心里的是愤怒的,白越进宫是为了江源府行宫之事而来,此事原本是白越督办,后来被他指派给赵毓璟处理,那白越在宣政殿时一声不吭,一转头就把火气撒到了阿暖头上。这满天京的,谁不知道阿暖是他的宠臣。白越在宫里就毫无顾忌的动手,他或者说是白国公府是在对自己表示不满!
  瞬间永乐帝阴谋论了,这些年来,他给白家荣耀不少,他们却贪心不足。
  “陛下,楚家主无甚大碍。”曹德庆劝慰道。
  永乐帝斟酌着,茶杯盖了又合,合了又盖,“让王石过来。”
  走过甬道,就出了皇宫,施钦北跳下马车时听到楚云暖说道:“去告诉雍王,事情都办妥了。”
  施钦北应了一声是。
  “等等。”施钦北步伐一顿,秋桂掀开车帘,露出楚云暖的身形,“赵毓璟把你留在天京要做什么?”
  施钦北是当年内务府拨给赵毓璟的大太监,是他身边的大红人,两人的关系就像永乐帝和曹德庆,原本应该寸步不离的。当年赵毓璟身在南堂,施钦北一直都陪在他身边,直到赵毓璟成年才改为每年都会从天京出发,在南堂待上几个月。若当时两人一南一北,施钦北不能常伺候也在情理之中,那么现在呢,都在天京城,赵毓璟却不带他去江源府,她这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
  施钦北不曾料到楚云暖这么锐敏,面色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家主——”
  楚云暖将手伸出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得了,你不用说了。雍王呢,最近他做什么?”
  “雍王殿下在忙着秋闱之事。”
  今年的秋闱比较特殊,赵毓峰逼宫连累了许多官员,导致大批官员落马,所有外地官员按政绩替补至朝中,可也导致外地官员空缺。今年中举的人,大多数都能分往各地为官,不用同三年一般,各处疏通关系。
  楚云暖出勾了勾手指,示意施钦北靠近:“说吧,你家殿下又看中谁了?”
  看中这两个字,施钦北越听越觉得别扭,怎么听怎么想王妃在向他们这些奴才询问殿下可在外面寻花问柳一样。施钦北暗骂自己一句,躬身,“家主明鉴,殿下正预备将人安插进朝中。”
  她就说嘛,秋闱在即,赵毓璟被永乐帝派出去办事,不得插手,心里肯定是在打这样的主意。楚云暖瞧着施钦北,笑得十分不怀好意:“施公公,我也有事儿要麻烦你。”
  施钦北额上汗津津的,身体弯得更下了,“家主,您有事但且吩咐。”
  “听说翰林院有一个空缺,替我转告雍王一声,今年恩科那个叫秦楠的人,把他安排到翰林院去。”
  楚家主这是公然在走后门呢,也是在告诉别人这秦楠是她的人。如此大张旗鼓,也不怕,有人将这个人为挖出来,使绊子?施钦北不明白,却知道不能违抗楚云暖的意思,当下就道,“奴才这就去通知雍王殿下。”
  马车上楚云暖拧着眉,查看手上的信件:“这信谁送来的?”刚和施钦北说完话,她就在车上的雕漆小案上看到了这封信。从内容和字迹看,的确是若华亲手所写,其实不尽然,若华大大咧咧的,不会用这么雅致的纸张写信。那么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又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她面前来的。
  楚云暖敲着桌案,思索。
  秋芷轻声问道,“家主,白家和我们素来没有瓜葛,您为何突然想到要对付白蓁蓁?”
  白家?楚云暖忍不住僵直后背,双目微睐,“你说,白家?”她看着手上的纸张,目光中渐渐燃起一丝了然,仿佛是冰里燃烧着的火焰,一般森冷恐怖。白家白江再外学习,多年游历,据说他写得一手好字,最擅长模仿各大书法家的字迹。
  秋芷和秋桂一愣,“家主。”
  楚云暖将信放下,“若华被人带走了。”若华为人单纯,此生最爱的就是医术,估计白江就是以医术孤本将她给诱出去的。
  秋芷想要去拿信,楚云暖摇头,“不能碰,有毒。”她平摊着双手,手指上红肿一片。
  “家主,您中毒了?!”两人大惊失色,翻箱倒柜的寻着解毒丸。
  楚云暖捻着手指并不以为意,她确实不擅长医术,可耳目渲染多年也是略懂一些。就像现在她中的毒,不过是一品红茎叶里的白色汁液而已,下的轻一下会使皮肤腐烂,若剂量重的话,会让人浑身溃烂像是瘟疫。若华曾经就拉着跟她,跟她提过这种很草药。一品红一毒,在中毒之初取一浓茶浸润极可。
  秋桂倒了一盏浓茶出来,放凉了浸润罗帕盖在手上。楚云暖伸平双手,目光有些森寒,白家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把歪主意都动到了她头上来了。先是丹凤门前遇到的白越,然后又是涂抹在信纸上的毒液,真当她楚云暖是软柿子吗?!
  尽管她手上的毒已经解了,可秋芷秋桂还是十分担心,一回府就把辛毅给抓了过来,辛毅查看一番之后,并无大碍。楚云暖跟站在一旁的林宿壁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若华和那白江给我带回来。”
  林宿壁进门的时候,就从秋芷她们嘴巴里知道若华随便跟着人走,让人送信过来害得家主中毒的消息。白江的踪迹好查,在天京最热闹的朱雀街上喝着茶,可是天子脚下,毕竟——
  他道:“家主的意思是下明白,只是,恐怕会惊扰白家。”
  楚云暖若有若无的笑了一声,目光中说不出的狠厉,“白家都已经光明正大的跟我为敌了,惊动他们又能如何!”
  林宿壁很快意识到白家恐怕是真的惹恼了家主,否则入天京这么久,家主从未做过这种事情。他立刻道,“是,属下立刻就去安排。”
  “另外,你再去白家给我送一份大礼。”?
  林宿壁办事效率很快,而且是深刻的领会到楚云暖话里的意思,半个时辰以后,白江便被人在雅舍爆打了一顿,而后他就被人给抓走了。楚宅的地牢原先是一座酒窖,楚云暖在这里住下以后,就将地窖改成了地牢,因为工期赶得十分着急,所以四处都是灰尘,不太整洁。白江被打了个半死,就被人丢在这又阴又冷的地牢之中。
  就在此就在此时,受了伤的白越被宫中人给抬回了府,与之同来的还有永乐帝降罪的圣旨。白越目中无人,在宫中对一等公爵动手,以下犯上,杖责三十,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石亲自监刑。
  司礼监掌印王石知道只楚云暖在是永乐的心中的地位,又被永乐帝叫到宣政殿耳提面命一番,知道今天该怎么做。那白越鼻青脸肿,一看就知道被人给教训惨了,可王石这人向来是没有恻隐之心的,就当没看见一样,压在地上硬生生打了三十廷杖,没有半分作假。白国公瞧着孙子受罚,当下求情,王石置之不理,平日里白国公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对他们这些太监,呼来喝去,哪儿像楚云暖,以礼相待。于是王石哼了一声,很敷衍的拱手道:“咱家也是奉命行事,国公爷还是不要为难。”
  本来一句很平常的话,也不知触动了白国公那根神经,气得他怒骂王石阉人祸国。
  王石皮笑肉不笑,立刻让司礼监的太监又在白越身上添了十杖,末了居然还来了一句,“唉,小圆子你怎么数的,这都好几个二十了。”
  小圆子舔着脸,似乎很不好意思,“公公,奴才只能数到二十,余下的就不会了。”
  白国公气得火冒三丈,王石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得了,二十就二十吧,看在白国公的面子上,就这样了,回宫!”
  王石甩了甩袖子,在白家上下愤怒的目光中,带着司礼监的人鱼贯而出。
  白越原本就被十三修理了一顿,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疼的,现在又被这么一打,身上顿时就不好了,甚至是吐了血。白家人顿时慌了,连忙去找大夫,哪晓得在此时楚云暖却命人送来一个马头。白越撑着身体抬眼一看,正是他那枣红马,楚云暖这是在示威!白越一声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受此折辱,顿时他大大吐了一口血,昏迷不醒,白家西府上下顿时乱成一片,赶忙让人把白江给找过来。屋漏偏逢连夜雨,白家人却在此时得到白江在雅舍失踪的消息。
  东府的人匆匆忙忙而来,白严问道,“三弟怎么样了?”
  西府大太太只知道哭,最后还是白屏说道,“大夫正在里头瞧着呢。”
  屋子里大夫正在给白越诊治,西府钱夫人哭成一个泪人:“这楚云暖也太过分了,越儿怎么得罪她了,她居然下这么狠的手。还有江儿,她竟然把江儿也给抓走了,那就不是成心跟我们白家过不去!”
  白严听得头疼,“大伯娘,这不关楚云暖的事情,是三弟,他竟然在丹凤门处的甬道挥鞭子想要去打楚云暖……”
  钱夫人一听心里顿时就不爽快了,“白严,你别忘了你的军功是越儿让给你的,你摸着你的良心想一想,越儿对你不够好吗?在这个时候你居然去帮助一个外人!越儿在宫里打过多少人,这不也没事,偏偏就她楚云暖金贵,碰都不能碰一下!”
  如果可以,白严真的是不想要这个军功,平白担了西北这么多救民的责任,偏偏她大伯娘还以为这是什么香饽饽,这件事情一旦被查出来,那可是全族杀头的大罪。当年白越提这个主意的时候,他就反对过,可惜无论是父亲,还是爷爷都十分赞同他这个想法,白家因此发家,迟早也得因此灭亡。可这些话他不能对大伯娘说,只能道,“那楚云暖能不金贵吗?堂堂一封疆大吏,一等公爵,就是皇子们在她面前都得礼待三分,当初福安公主,就是因为得罪了她,最后才不得已去夜郎和亲的。这件事情中我们从中斡旋出了多少力,可那楚云暖不过是跟陛下下了一盘棋而已,就让陛下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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