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骄傲自负,我喜欢你
在这座府邸里,钱夫人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她显然不是很能接受这样的说法的,当下怒容满面,目光似钢针一样落到白严身上,“白严,我们不说越儿,那江儿了,他又做错什么了,楚云暖凭什么抓他!”说到这儿她又哭了起来,国公夫人也是格外愤怒,只觉得属于白家的威严被冒犯了,“走,去楚家,我到要看看这楚云暖有什么三头六臂,如若她真的能只手遮天,我就进宫去请皇后评评理。”
白严苦笑一声,请皇后评理,皇后不在此时落井下石,已经是万幸了。
“祖母,不能去!”
白国公夫人沈氏听不进去,怒瞪了他一眼,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白严十分懊恼,他站在白国公面前,“祖父,您就不拦着祖母和大伯娘?白家本来就惹陛下猜忌,如今如履薄冰,大伯娘他们若是去楚云暖府上折腾,陛下收到消息会如何想?!”
这些年,白家顺风顺水惯了,白国公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太子赵毓宸的死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他以为永乐帝还会像曾经一样,纵容他们,于是他满不在意地说:“楚云暖抓了白江那就是她的错,我们不过是上门讨个公道,就算是闹到陛下面前,我们也是有理的。”
“祖父——”白严真的不明白,当初政治嗅觉何等明锐的外祖父,如今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难道没有看出来,永乐帝下旨杖责白越,王石阳奉阴违着,就可以知道永乐帝这是对白家不满了!当然不可否认其中的确有楚云暖险些被白越打伤的原因,永乐帝护犊,责罚了白越。可白江是在雅舍失踪的,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是楚云暖动手,祖父祖母这么一去,不是将自己的面子丢给楚云暖去踩,更是会惹怒陛下。
这种话,白严说了无数遍,可很显然,没有一个人听得进去。他对楚云暖的心智谋略再如何嗤之以鼻,可有一件事情是实打实的——永乐帝的宠爱。祖母她们今日找上门,明日等待他们的就是永乐帝降罪的旨意,白家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严还想再劝,可白国公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沉下面孔,语气很严厉,“严儿你怎么越大,就越畏首畏尾胆小如鼠,我当初教过你什么慈不掌兵,你看看你这些年,其他的没有学会,心慈手软倒是跟你那爹学了个十成十!”
白严顿时无话可说,直到白国公甩袖离开,他才颓然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爹,我哪里说错了,我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白江是楚云暖抓走的,我阻拦有错吗?”
东府大爷轻笑一声,转身朝东府走去,“怎么拦?你祖母素来疼西府的人,如今他们一伤一失踪的,心疼还来不及。你还是不要上去讨这个霉头,让她们去闹吧,看看她们能闹出什么好结果。”
“可楚家的匾额,是陛下亲自提的……”
“是又怎样?你祖父是不会听你说的,他以为现在的白家还是当初如日中天的白家。”
当初白氏一族何等荣耀,背靠白皇后扶持太子,那朝中第一宠臣,许多百年大族都得屈居于白家之下。?当年损毁的御赐之物不在少数,如此养大了白家人的胃口。白严父亲书生气的面孔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容,继续道,“你不必去管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甚极必衰,属于白氏一族的黄金时代该过去。”
“爹——”从父亲话里,他听出浓浓的不安,他下意识道。
“什么都别说了,你还是回你院子好好想想,你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严儿,你自小聪明,也不用我多教你些什么,可为臣者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
今日宋昉那边有人拜访,楚云扬和司徒睿下学很早,两人才进楚云暖的院子就看见若华笔直的跪在庭前。楚云暖搬了凳子坐在一旁,手里翻着一本书,有小丫头在背后撑着伞,打着扇。
午后阳光很浓烈,晒久了叫人头眼发晕,若华始终笔直地跪着,动都不敢动一下。早在知道家主因为她的莽撞,被人给下了毒,她心里就后悔到不行,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也一定会跟白江走。白江手上那本医书是失传已久的毒经,听说是前朝一个毒医毕身心血,她找了很多年的。若华心里是又后悔又惋惜,惋惜跟那白江去什么劳什子的雅舍,没有赶紧来书抢回来,又后悔因为她不留意,让家主着了道。
看若华的表情,楚云暖就知道她怎么想,若华这丫头哪里都好,可就是这一点怎么都改不过来。楚云暖心里头叹了一口死气,“知道错了吗?”
若华点点头,她又问:“你错哪儿了?”
若华眨巴着眼睛,下意识的道,“我不应该跟白江去雅舍,而且眼睁睁的看着他拿走医术,我应当第一时间抢到拿着回来看。”
秋芷和秋桂对视一眼,两人忍不住叹气,若华平日里就有些傻,一旦碰到跟医术有关的事情那可就更傻了,她难道看不出来家主是有心饶过她,只要她服一句软就行。
楚云暖把书搁下,摇摇头,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就怕有一天有人把若华抓住,用她为饵,来威胁一些什么事情。想到这里,楚云暖的语气格外严厉,“你再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这一次非得把若华的臭毛病给纠正过来,否则日后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若华抬着头,还是不懂。
楚云暖想斥责,楚云扬笑嘻嘻的像一阵风一样跑了过,“姐姐!”
楚云暖这才看见楚云扬和司徒睿,她让若华去自己院子里好好反省,自己赶忙上前拉着他们去了树荫下面,她一边吩咐丫头们上茶,一边用罗帕擦了擦云扬额上的汗珠,很关怀,“大热天的,你跑慢些。”楚云扬长的很快,当年才到她肩膀的小小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小公子。楚云暖看着他越发坚毅的眉眼,心里头是欣慰的,她终于没有辜负了母亲的心意,好好照顾了云扬。她都想好了,等日后寻回另一支沧海明月簪之后,她就将家主之位传给云扬,然后自己去游山玩水。
司徒睿瞧着姐弟两亲近,心里羡慕得很,也把头也凑了过去,他仰着脑袋盛开的笑容像一朵向日葵,灿烂而明媚:“姐姐还有睿儿呢。”
楚云暖哑然,又复拿过一张干净罗帕,给司徒睿拭去额头的汗珠,司徒睿惬意的像一只慵懒的猫儿。望着他俊美的容颜,楚云暖突然忍不住在他腮帮子上轻轻捏了一下,滑滑的,嫩嫩的,水豆腐一样。司徒睿睁着大眼睛,捂着脸颊跳了好远,委委屈屈,“姐姐……”
楚云暖自觉失态,很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你脸颊上有脏东西。”
司徒睿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而后又把脸凑了过来,“姐姐那你看看还有没有?”
楚云暖最喜欢这样软糯糯的模样,简直是让人毫无抵抗之力,她在楚云扬戏谑的目光里,很镇定的在司徒睿腮边一拂,“没有了。”
司徒睿摸了摸脸,笑得傻里傻气的,一双眸子里光芒璀璨散,发着异样的光芒,比这着午后的太阳还要耀眼明媚。
“谢谢姐姐!”
楚云暖哑然失笑,这世上真的再没有一个人像司徒睿这样傻了。
“姐姐,若华犯什么错了吗?”楚云扬净完手以后,这才问道,姐姐对若华一向很纵容,今日突然罚她,恐怕是出事了。
弟弟渐渐大了,有些事情楚云暖也不想瞒着他,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说的明明白白。楚云扬听完之后敛起眉头,“这白国公府实在是太大胆了。对了,姐姐你没事吧?”
司徒睿也是一脸关怀的看着她。
楚云暖瞧着面前一大一小近乎相似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她笑道,“我没有什么事,辛毅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她扬了扬手上的戒指,“祖母绿戒指也不是假的,我摸到信的时候,就知道有毒了。”
“姐姐,你下次千万不要这样了。”千叮咛万嘱咐以后,楚云扬这才放下心了,开始琢磨起这白国公府的事情来。近来先生也跟他分析过朝中局势,向他询问过一些意见,其中就有关于白国公府的。他觉得白国公府如日中天,至少还可以富贵一世,司徒睿却是认为,白家之荣耀如冰上燃火,岌岌可危。楚云扬当时不明白司徒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司徒睿只说了两个字——帝心。白家荣耀与否,全看永乐帝的心意,而近来永乐帝一向不管朝中之事,全由雍王主持,这雍王生母先皇后之死,传言是与白皇后有关,雍王绝不可能放过白家。所以白家有人慌了,有人觉得自己还跟从前一样,故而有人行事嚣张,不有人小心翼翼,也有人去拉拢皇子……这些事情,永乐帝都是看在眼中的。
“姐姐觉得白越如何?”
楚云暖淡淡道,“人们都说,他是白家最聪明的人,可我觉得并不尽然,此人的确聪明绝顶,可自视甚高。”
这是很多聪明的人都会犯的错误,总觉得人人都是笨蛋任他算计,白越正是如是。故此她才会命人送了那匹被斩首的马头过去,白越看到马头后,肯定是觉得自己被人给冒犯了,藐视了,估计是当场吐血然后卧床不起。从今日短短一炷香的接触,她就可以看出白越此人最是骄傲自负,若是用再难听一点的话来说那就是眼高于顶,他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得过他聪明,尤其是一个女人,这是属于白家人的通病。譬如白严想用联姻牵制于她,譬如白越。今日在丹凤门甬道相遇,她绝不相信白越没有认出她的,相反,白越应当是知晓了她的身份故意停下。至于目的么,这么不难猜,首先应该就是他们高高在上白家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白越当时出现在宫中,应当是知道永乐帝,已经把江源府的事情又移交给了赵毓璟,他心里气不过,而他们在半路时已然知晓她每日会在这个时辰入宫面见陛下,心里认为此事事他撺掇的,所以打算好了要在丹凤门那里等她,一出恶气。至于白江诱拐若华,应该也是白越出的主意,她在甬道受了伤,又接触一品红,毁容自然是不用说的,这简直是对一个女人做的最恶毒的事情。
白越想得没有错,若今日在丹凤门受伤的只是一个空有永乐帝宠爱,而又无权无势的人,这件事情定然会不了了知。可是她不一样,她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南唐,让人忌惮却又不得不拉拢的世家,这是属于她的底气,所以她直接让人将白江抓了,这算是给白家一个警告。从一开始,她就并未想要对白家如何,那是属于赵毓珏两兄弟和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她插手不合适,可她没料到,她退了一步,白家人却死步步紧逼。据她收到的消息,白严与她联姻不成,竟然把注意打到了云扬身上,想要在白氏宗族中挑选一个女孩,与云扬成亲,效仿当年白淑妃之事。此事,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楚云扬若有所思,鸦黑长发齐整地用玉簪绾着,落在背上,镶着蓝边银纹锦袍没有一点褶皱,玉带束腰,端的是龙凤之姿。
楚云暖瞧着眉眼之间愈加出色的弟弟,突然间问道,“对了云扬,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像楚云扬这种翩翩少年郎,应当十分讨女孩子喜欢的,就像赵毓璟,当初他在南堂之时也是叫人喜欢每每出门都会捧回很多香包兰佩。
楚云扬闹了个大红脸,“姐姐你胡说什么呢,我还小。”
楚云暖笑了,的确是很感慨,“你也不小了……而且我就是好奇,想问问一样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若我日后碰上心里也有个数呀。”?
楚云扬脸颊通红,跟蒸熟了的虾子一样,羞赫:“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楚云暖还在追问,楚云扬却是真的不理她了。
司徒睿静静坐在一旁,握着茶杯的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看上去却是个十分讲究的公子。此刻他表情十分安静,能让人感觉到某种温柔,漆黑的眸子深沉又内敛,他突然歪着脑袋说,“我喜欢姐姐。”
这句话提醒了楚云扬,他思索了一番,也说道,“我喜欢姐姐这样的聪明果决的人。”
楚云暖哑然失语,两个傻孩子,哪个男儿不喜欢温柔妩媚的女人,只有他们俩这样说。还别说,听到这种话,她心里头还是有几分高兴的,总算自己没有白对他们好一场。楚云暖分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这女孩子呀还是温柔一点好,就像翰林院宁大人的女儿宁雯,就像宋茜雪,最是温柔不过了。”
楚云扬心里是不赞同,司徒睿也是连连摇着头。宋茜雪还好,至少她有一颗聪明的脑瓜子,至于宁雯,没见过,也不感兴趣。楚云扬满不在意,“那一些跟菟丝花一样的女孩子有什么好,打不得骂不得,还得让我日日担忧,还不如娶一个能够和我并肩而立的女人,是不是这个理,睿哥哥?”
司徒睿连忙点着头,眸子里闪动着温柔的光泽,“是的是的,姐姐就很好,睿儿喜欢姐姐。”说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司徒睿耳根子都红了,一双眸子却异常的璀璨。但是楚云暖却没有在意,只将他当作小孩子的戏言戏语。毕竟司徒睿曾经在北堂受过女人的折磨太多了,他对自己能有好感,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因为自己是他仅有的记忆里第一个对他好的女人。
司徒睿有一些失望,他伸手,轻轻拉着楚云暖的袖口,“阿暖我是说——”
楚云暖认真听着他说话,因为只有在司徒睿很认真的时候才会叫阿暖,可就在司徒睿鼓起勇气要把心里的想法说清楚的时候,院外突然喧哗起来,秋芷匆匆从外而入,“家主出事了。”
楚云暖抬头,“怎么了?”
“白国公夫人她们在门口闹起来了。”
司徒睿有一瞬间的懊恼,楚云暖却是别有意味的,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白家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跑这儿来来闹。她颇为玩味一笑,“走,咱们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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