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百年孤独（下）

  我，在哪里？
  如果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那，灵魂在哪里……
  肚子饿了。
  北落紫霄破开龙鳞，割下一块龙肉。
  女子圆睁着眼睛，看着依韵把龙肉吃进嘴里。“你、你怎么吃龙爷爷的肉啊！”她扭头，冲着‘山脚’下的紫色龙目叫喊。“龙爷爷，你怎么让他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呀！”
  “很难吃，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吃的下去。也许他觉得好吃？你吃点试试。”
  “我才不忍心吃你的肉呢！”女子愤然回应。
  无间地狱。
  长久的战乱让孔宣放弃了徒劳倡导和平的打算，五十年中，孔雀族到处帮助兵败、面临被屠杀的魔族，因此得到了很多魔族部落的加入。如今，孔雀族有魔族二十亿，已经超过了蚩尤部族。
  孔宣改变了目标，与其徒劳奔走呼喊，还不如着手进行打败天兵天将和地狱守护神的准备。只要击败地狱守护神，破开了结界封印，就能够去到第十七层地狱，无间地狱激烈的内战，自然也会停止。
  孔雀族为此准备了四十九年，才在孔宣的带领下，举族杀奔地狱结界。
  沿途的魔族部落，知道孔雀族的目的后，无不让路，甚至还有许多部落抛弃了原本效忠的大魔王，激动的加入了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无间地狱同受苦难的众部落等着，我孔宣，必定击败守护神，破毁结界！”
  整座无间地狱，都为之震惊……
  无间地狱一偶，地藏王菩萨佛光照耀下的众多弟子，个个惊讶议论纷纷。其中一些，突然站起来，冲地藏王道“师父恕罪，弟子放不下凡俗心，此刻心潮起伏，决意要助孔宣一臂之力，哪怕为此魂飞魄散，也无怨无悔！”
  紧随那人之后，许许多多的身影都站了起来，齐齐喊叫着一样的誓言。
  “阿弥陀佛，佛在心中，苦难非难，心宁静处即为极乐。”
  那些站起的身影，齐齐扑倒磕头。“多谢师父长年教诲，弟子、去了！”
  大群的身影，飞过金色的光幕……
  蚩尤魔神都城，蚩尤大殿。
  蚩尤拳头紧握，咬牙切齿。
  “该死的孔宣——坏我大计，坏我大计！血阵能量还差多少？”
  “只怕……加上地狱守护神的魂灵力量也还差些。”蛇老如实回禀。
  蚩尤神情激愤，久久，不能平静。
  “孔宣、孔宣你个蠢货，坏我大计！你坏我大计——！”
  虚无之地。
  烛龙身上。
  女子红着脸、低着头，咬了口烤熟的、烛龙的肉，入口后，一脸惊喜，迫不及待的又咬了一大口，边吃，边赞不绝口。“烛龙老爷爷，你的肉真的很好吃啊，你怎么说难吃呢？”
  她本不忍心吃，但饿了几天后，烛龙仍然不让她回肚子里，无可奈何之下，终于请依韵给她也割一块肉吃……
  “渺小人类的味觉，真奇怪。”
  我在哪里？
  噢，我想起来了……我躺在海边的沙地上，喜儿趴在我身上，披散的长发覆了一片黄沙，唇，分开的时候，她目光迷离如幻。“依韵……我毁了你，但把自己赔给你，还不够吗……”
  “够……”
  我在哪里……我在西夏城外的矿场，扫地神僧的金色佛印封住了我的武功。我翻阅万千佛经，只为破开佛印重握杀剑……乐儿在矿场轻轻歌声“如是我闻，爱本是恨的来处，胡汉不归路，一个输，一个哭。宁愿你恨的糊涂，中了爱的迷毒，一面满足，一面残酷……哈哈哈……如果有一个傻瓜听见了，那该多好玩！”
  而我，就是，那个听见了的傻瓜……
  ……我在紫霄山，舞动的剑光中，追寻着一点点的、基础属性的提升，沿着不曾改变的自强轨迹……
  ……我在京城的客栈，听着霸天的伙伴，视我为累赘的那些言语，于是我明白，人可以犯贱自己伤自己，但绝不可愚蠢的让别人去伤害你……
  ……我在京城的拍卖行，摊摆着货物卖力的吆喝叫卖“……凝华衣，让你在人群中美的寂寞……”
  ……我在大理往京城的马车里，抱着一叠待售女装，看着别人谈论相识的江湖高手时的得意……
  我……
  我在这里。
  一张张曾经拥有，逝去或未曾逝去的面孔，都在这里……那无数个自己，都藏在灵魂里，一直在这里……
  ‘忘我杀境，百年孤独问魂处，领悟问魂归处，三魂七魄尽皆显，自身魂魄永不离……成功融入意境，融合后意境属性更名为：忘我杀境·魔杀噬魂·问魂归处·佛法无惧。’
  肚子饿了。
  依韵看见，他握着龙肉的手上，隐约有一层漆黑的重影，再看面前，狼吞虎咽吃龙肉的女子身上，漆黑的重影不时晃动。
  他看见灵魂了。
  吃罢龙肉，北落紫霄和剑魂纷纷飞落肉坑，不断的将割下来的龙肉送上来。女子见状连忙叫喊“够了够了，我吃饱了，你吃不了这么多呀！别再割了，烛龙老爷爷会疼的呀！”
  “路上吃。”依韵将龙肉放进真空袋，估摸够吃十年，又用腰间的酒壶装满龙血。
  “走、走了？”女子欢喜的瞪大了眼睛。“你愿意走了！太好了、太好了，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呢，呜呜呜……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依韵一把将女子拦腰横抱，一跃，虚空拔起几十丈高。
  女子突然极力扭头，冲下方紫光渐渐敛去的烛龙大声喊叫“烛龙老爷爷！烛龙老爷爷——我会想你的，我……呜呜呜……我不舍得你，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烛龙老爷爷……”
  烛龙紫色的龙目，合上。
  漆黑一片中，女子犹自呜呜哭泣喊叫半晌，停了片刻，忽然又哭了起来。“烛龙老爷爷怎么不理我呢？”
  “高兴，扰人的渺小人类终于走了……”依韵话还没说完，女子就愤愤叫喊“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烛龙老爷爷一定很不舍得我——！”
  依韵不再理她，只顾施展轻功，如同在平地奔走般踏着虚空，直朝头顶上、仿佛无尽的虚空疾奔。落下来的时候，他凭过去跳崖的经验推测从被火山口吞没后落下的距离大约在八十万里左右。
  漆黑的虚空，伸手不见五指。
  依韵一直望着头顶上空的剑魂光亮，奔驰疾走……
  无间地狱。
  结界前，端坐着体长三千丈的地狱守护神。三头、九臂，八足。浑身上下，披满仙界法宝金刚甲，让其拥有金刚不坏之躯，头顶额头，长了只天眼，每一只手上，都拿着一件法宝。
  分别是，九天玄雷棍，镇魂号角，陷仙剑，万法旗，收魂宝塔，大地之锥，火焰山，寒冰地狱刀。最后一件，则是只剩万丈长、几乎变成了废品的锁魔链……
  万法旗的金光照耀下，让其周遭万丈内，全披上金衣。范围内，也是地狱魔族不敢涉足的绝对禁地，踏入其中，地狱守护神的诸般法宝就全能使用。
  金光照耀的巨大半球形光幕边缘，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以孔宣为首的魔族。
  “大胆孔宣！你吞佛入腹，如来念你乃凤凰之子，饶你不死！你不仅不思悔改，竟还唆使魔族前来破坏结界！倘若还不迷途知返，休怪本神打得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孔宣化身孔雀原型，在金色的光幕上，缓缓排翅悬浮。“无间地狱，永不得日月精华，锁魔场众，可言尽皆罪人。然则无间地狱更多魔族，何过之有？昔日神魔大战，魔族败而退居地狱，万年来，不见日月，不知天地真正模样！一败而永沦地狱，西天诸佛之慈悲何在！天庭之公理又何在？倘若天庭愿予无间地狱公道，让我孔宣独自一人永禁锁魔架上，孔宣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今日我孔宣此来，非破结界不可，你若阻挡，休怪五色神光无情！”
  “既然如此，孔宣你就受死吧！”地狱守护神九臂齐举，凝神待战。
  光幕外的魔族，个个压下心头恐惧，只等孔宣一声令下便冲。
  正这时，结界前，十万天兵天将的总将，飞了起来。“孔宣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其实你们何必非要出去？我们镇守无间地狱万年，受的苦比魔族少吗？镇守此地，年日方久，我都忘记在仙界的妻子是谁了！地狱又如何？出去又如何？三界不时有神妖大战，如今加上人间，形势更乱。孔宣你有否想过，出了无间地狱，神魔大战再起，将要死伤多少？无间地狱魔族都已习惯此处生存，何苦为出去外面而起刀兵？”
  “荒谬！纵然已遭不公压迫万万年，不公便是不公，哪怕习以为常仍然还是不公！既是不公，任何时刻，皆可奋起求公！孔宣知你等也是无辜，今日只要不阻孔雀族破毁结界，便不会伤了你们！否则，为无间地狱无数魔族之公，孔宣也只能狠一狠心了……”
  那天将总兵，沉默片刻，突然点头，高声喊道“我等职责所在，魔族破结界有理。既然如此，也不必无谓起刀兵大战了！守护神若坚持职守，我等便在一旁呐喊助威就是，魔族一干寻常族众也不必无谓冲进来送死，也只在外面为魔族参战高手呐喊助威就是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将牺牲流血减到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