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是你夫君

  炎月两手环抱胸前,闻言不但没有出手,反倒是往后退了一步,淡淡的说道:“我只答应你说要帮你带走这个孩子,可没有说要帮助你杀人。”
  清寂咬牙:“你莫要忘了,先前我们结盟的时候说了什么!”
  炎月瞧了他一眼:“我没有忘,是你忘了。我先前便同你说过,我可以助你,但无论事情发展到何种地步,我都不会出手杀害生人。”
  “你……”
  “而且,我可是要成为下一任鬼王的人,父王母后本就偏爱那人更多,若是我的手上沾上了生人的血,这鬼王……我怕是就要当不成了。”
  趁着他俩对话的间隙,我将糖糕从牌匾上抱了下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确定她只是单纯的受伤,并没有伤及魂魄之后才放下心来。
  清寂被天兵压得已经直不起身,这杀神咒是连鬼王都会忌惮三分的阴阳术,纵然清寂再厉害,一时间也没有办法从这之咒术之中挣脱。
  只是……
  这个术法太伤身,今日就算我能和糖糕侥幸逃脱,恐怕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
  但只要从带着糖糕逃走,少活几年也不打紧,这样我还能早点去见那个人。
  “呵,炎月,你莫要忘了,你的大哥一日不死,你就永远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就算他另行建了鬼城,对阎罗殿的宝座无丝毫争抢之意,他也曾经是下三界的帝王!现如今不过是因为下三界动荡,鬼玉重现之后又消失,而他也尚还没有恢复,等到他完全恢复的那一天,你也一样要臣服于他!你若是真想要得到那个位置,就应当趁着现在他魂魄不全之时除掉他!”
  “魂魄不全?我大哥怎么会魂魄不全?”炎月淡然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清寂哼笑一声:“你在暗中观察了他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直都不曾发现,他的魂魄每过几十年都会消逝一些吗?”
  “怎么会这样……”
  “因为楚翎根本没有办法进入轮回,所以楚翎的每一世,他都会找到她!将自己的魂魄渡给她之后,又将她送入轮回!这一世他更是用魂香点燃了自己的生魂,正是元气大伤之时,正是你动手的好机会!”
  “如果我么有记错的话,那个叫楚翎的女人,应当是你前世的爱人才对,你为何要这么对她?”炎月的声音透着些许疑惑,话的内容却是听的我肩膀一抖,连带着脚下的动作又慢了几分。
  “那又如何?”清寂恶狠狠的说,“与其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我宁愿杀了她!”
  现在。
  轮回珠的光终于在这一刻逐渐暗淡下去,我心中一口气好半天没有缓过来,清寂的那番话萦绕在我的脑中,久久不曾散去。
  他……
  我捂着嘴说不出话,原先我以为他只是想让我活下来,所以才把自己的命换给了我,可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我不能够轮回?可是我为什么不能够去轮回?还有炎月和清寂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数个疑问在脑中浮现,这让我迫切的想要看清那夜的最后发生了什么。
  可没想到珠子呈现出来的最后一段记忆,却是到了三十多年之后,我阳寿将尽之时。
  “娘……”
  糖糕趴在我身边,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已经有些使不出力气。
  一晃又是三十多年过去,这漫长的一生我也总算是走到了尽头。原本以为用了杀神咒之后这寿命多多少少会缩短一些,却没想到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又活了快四十年。
  我已垂垂老矣。
  虽模样还如同十六岁的姑娘,可内心却已是变成了一个老太婆。
  几年前我的身子便已经不大好,到了前两年更是到了已经走不动的地步。不止这样,没到阴雨天气,我身子便疼的厉害,想来定是几十年前在晋城之时,被那只叫清寂的鬼给折磨出来的。
  寻思之下,我同糖糕干脆找了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早上醒来的时候糖糕特地下山去买了点面粉回来,昨日说要给我露一手,给我做些点心吃。我看着她那还没有灶台高的身子,想着也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否则我一定会狠狠的嘲笑她一番。
  “娘,那……我、我去给你做点心,你可千万要等着我回来呀。”
  糖糕忧心忡忡的看着我,一副生怕一回头我就咽气了的模样。
  我闭了闭眼,当做点了头。
  见我答应了,糖糕这才一路小跑的出了门。
  我有些艰难的扭头看着屋外,今日倒是一个好天气,若是能去院中晒晒太阳那倒是最好不过了。可惜糖糕身子太小了,不能够将我驼起。
  我有些感慨的想着,以前还曾幻想过日后我会是死在捉鬼途中,再不济至少也是死在清寂手上,可没想到最后,竟是如同一个病弱的老妪一般,要在这床上度过剩下的时辰。
  我知道自己的时候不多了。
  因为我又开始能看见生前的景象。最可怕的是,我还见到了那个人。
  一如几十年前的俊美,眉眼温柔,却又蕴藏着说不出的深情。只是一身玄色的衣服换成了艳丽的喜服,我嗤笑的看着,嘴巴动了动,却是发现自己有了说话的力气:“穿得这般艳丽,是打算再同我成一次亲吗?”
  他缓步朝我走来,那发白的晨光被他挡在身后,闻言一笑,却是没有理会我的调侃,反倒认真的问道:“可是欢喜?”
  我说:“倒是让我想起了同你成亲那日。”
  只是可惜,那时候我已经死了,就连现在看见他,也是在我将死之时。他执起我的手而后又挨着我坐下,想到这些事,我竟是有些鼻头发酸。
  “哭什么。”他有些无奈,“都多大了,还这般爱哭。”
  “你不在,我被那鬼一直欺负。”我委屈的开口,还试图抬着手臂想要让他看看我身上一直没有消失的疤。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成功。
  所以只能絮絮叨叨的控诉:“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吗?见我被欺负了也不出来帮我,亏我还让糖糕去找你……”说着说着我就想起那日糖糕险些丧命,不由哼了声,“当时要不是我聪慧,她怕是真要……”
  他伸出一根手指摁在我的唇上,满目痛心,可语气仍旧十分平淡:“她还活着。你也活着。”
  我吸吸鼻子,不客气的说:“当然,因为我厉害。”
  他低头笑了笑,沉着嗓子顺着我说:“是,我的翎儿最厉害。”
  沉默一阵之后,他又低低开口,他说,“翎儿,你怨我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事实上是我除了说话,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出别的动作。
  只是茫茫然的想着那一年将糖糕从清寂手里救下,又无意间听到了他和炎月的对话之时,我心中最后的那点怨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这么喜欢这个人,又怎么舍得和他怄气?
  “你是来接我的吗?”我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亲了亲我的手:“若我说是,你可愿意和我走?”
  我看着他,努力弯了弯嘴角:“那年我听清寂说,每一世你都会来找我,可是真的?”
  我原本还想问问他清寂后来说的那番话,说我是他前世的爱人,那是什么意思,可喉头滚了滚,我最后还是把这番话压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
  屋外的阳光好像变大了一些,我的视线落在那片金光上,而后又喃喃道:“你到底是谁呢?是江府的大公子?皇上面前身份不明的大红人?还是炎月的大哥?亦或是……别的人?”
  他一只手和我十指紧扣,又用另一只手温柔的抚着我有些散乱的头发。过后俯下身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温声说道:“我是你夫君。”
  啊……
  这样啊。
  我有点娇羞,又十分开心的笑起来,过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以后也是吗?”
  他说:“生生世世都是。”
  “生生世世,不管你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不管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你只要等着我便好。”他一边说,一边放开我的手,又从怀里摸出了什么东西。我转眼看去,发现那竟然是我以为已经弄丢了的阴阳铜钱。
  我啊了一声,瞧见他将那铜钱放在我的手里,目光温柔:“这原本是你的东西,只是我将它拿了过来……”
  “我只要带着它,你是不是就能找到我?”我打断他的话,明明精神格外好,可意识却是越来越模糊。
  他的唇落在我的脸颊,低声道:“是,所以你可不要将这东西弄丢了,不然我可就要去找别人。”
  我闭了闭眼,小声嘟囔了句我才不会,再想要睁开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使不出半力气来。
  你可要记着来找我,我等着你。
  我在心里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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