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你甚于诗

  西蒙番外。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家族里最不受欢迎的小孩。
  不光是因为我有不太正宗的五官肤色,最关键是我没有温婉高贵的母亲。
  我听过家族里别的人在背地里称我的母亲为bitch,第一次听见的时候我有些难过,再之后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父亲老了并且总是很忙,他的孩子太多,他也说不上爱我不爱我,他也会问我功课给我拥抱,但是他也从来不提我的母亲。
  在贵族学校上学,我的哥哥们用非常难听的话侮辱我,他们都说我是家族里可怜肮脏的小野狗。
  我14岁的时候被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破格录取,离开家的那一天,我从家中的耻辱变成了荣誉。
  在这个走向没落的贵族家庭里,他们荒淫游戏,我用自己的沉默替他们挽回了很大的脸面。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从那天之后我没有再回去过。
  我跟着全世界最有名望的老师教授学习,我的名字印成铅字做成雕塑,被挂在无数个风云榜上面。
  在我20岁那年,已经有奢侈品公司出行业最高价格买我的设计,可我还是…很寂寞。
  在所谓的文化圈艺术圈里混久了,见了太多荒诞的事情和人,心是会麻木的。
  所以后来我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我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是比我预计过的,想象过的,还要干净彻底许多。
  那个应该是我母亲的人,也只是为钱搭上了一个老头而已,你情我愿多么简单纯洁的事情。
  我用善意和温和将自己伪装,开始学些汉语在国内接些工作。
  那个女人见到很开心,只是对我说不上多么好。
  其实也没关系,事业和学习一帆风顺,让我用20年就走完了人家一生要去拼搏的路,我实在是太寂寞了。
  就这样不冷不热地过着,我亲眼看着那个高贵美丽的女人一点点枯萎,看着她爱而不得婚姻不幸,看着她跟那些年轻的男人纠缠不清。
  可她还是不开心,她甚至有些病态。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打电话跟我哭,说她想死人生没有盼头。
  我在电话这一头听着,真是用了自己最大的优雅和定力,才没回她一句:“那你去吧,我会给你厚葬。”
  后来渐渐的,电话中的她变得疯狂和分裂,有时候歇斯底里,有时候又高雅温婉。
  我从来没有叫她一声妈妈,就像她也只是叫我西蒙先生一样。
  许多年之后的一天,我刚刚从法国回来,她发了一个女人的照片给我,语调玩笑轻佻:“漂亮吗?”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虽然病态,也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正好空闲,我就抱了些玩笑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回复:“漂亮。”
  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久久之后的深夜给我回复了几个字:“你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我有些头疼,现代人混乱复杂的关系真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我记得我已经有了一个在英国上学的妹妹,为什么现在还冒出来一个,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第二天她又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是她家客厅的图。
  我看了一眼正中间放着的那张黑白照片,突然就明白了,用博大精深的汉语来表示,就是她想把我当枪使。
  给她打电话回去,我的问话毫不隐瞒:“想我怎么做,伤心毁身?”
  “哈哈哈哈,”她非常不客气地大声笑:“西蒙先生,这个女人你还真泡不到,你觉得你能够比得过苏沛白和沈昊吗?”
  我这一辈子,还真没有没做到的事情。
  她那样一说,我心里想要征服的念头倒是重了几分。
  经历了许多国家许多地方,我见过太多的女人,表面上或清纯或妖娆或强势,其实内心里都一样。
  而这个叫季菡的小明星,跟苏沛白和沈昊关系诡异,我更不屑了。
  有什么了不起,他们能给的我也可以,她不可能不会对我心有所望。
  及至在杂志社见到了,我依然很有把握。
  用我的影响力和能力将她捧到高处去,这对女人来说,不应该是最完美的勾引和信号吗?
  可那个看上去瘦弱的,除了那双黑亮的眼睛面目只能算是顺眼的女人,不光没有接收暗号投怀送抱,也没有问我要过联系方式,居然跟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那天晚上,我在电脑上给她的照片做后期,居然失眠了。
  一轮被拒,继而攻之。
  在我的见闻和圈子里人的经验中,用奢侈品去砸一个女人,似乎是最有效而且快捷简单的事情。
  于是商场偶遇的时候,我第一次利用职务便利开口给一个人签单。
  可她这回也是…丝毫不为所动。
  我似乎明白了她能够同时吸引到苏沛白和沈昊这两人的原因了,或许是她段数太高,也或许是心无杂念。
  不过这一回合虽然惨败,但她带来的另一个物质欲望毫不掩饰,面目丑陋的女人倒是消费了她的人情。
  倒也算是有了交情往来,我隐隐地还觉得有点开心。
  苍白无趣的生活总算是找到些生机,再之后的事情就顺利多了,我帮她拿到剧中角色,她答应我的晚餐邀请。
  对待平常女人的话,肯定是奢华酒店精致点心,但是季菡不行。
  于是我带着她回跟朋友常去的艺术村。
  她非常谨慎和小心,连我的副驾驶都不愿意坐。
  按照我的观察和记忆来说,她不应该是一个沉默的人啊,可是那天她坐在我的身后,乖巧安静像睡着的猫咪。
  我有意无意地从倒后镜去看她,只觉得天上的月光都被那人吸引了过去。
  当我看见她弯弯的清亮的眼睛那一刹那,沉寂刻板了许多年的心突然就活了过来。
  后知后觉,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原来有些人真的像是毒药,或者说宿命一样。
  你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明明知道她属于另外一个男人,你还是会心甘情愿地在她眼里坠落下去。
  她的微笑,她的难过,她的小心,她的一切。
  我像在跟自己跟生活做一场豪赌,一边放任自己跟她接触联络,一边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初心和清明。
  想想远在欧洲那个可怕混乱的家庭,想想扔掉自己的母亲,想想那些为了钱权什么事情都可以出卖的虚荣的女人。
  睡觉之前我都警告自己千百遍,但是再一看她的眼睛,她唇边的微笑,我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开始妄想,开始郁结。
  当知道她和苏沛白的感情不好的时候,我在很多个瞬间里,是非常明确的…庆幸。
  我觉得,似乎可以宠自己一下。
  于是我开始忤逆所谓母亲的意思,擅自破坏她的计划,在高速上将她救下来。
  那一晚,是我这一生的记忆中,见过最美丽的月色。
  再之后的事情既汹涌又心惊,因为晚宴红毯的事情,媒体将我和她的关系曝光出来。
  在我暗自惊喜的时候,林夫人越发歇斯底里了,她说她是个妖精,将我的魂勾走了,于是我只得赶回松城去安抚她。
  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发展那么快,让人完全措手不及。
  我再从松城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深深地陷进舆论的泥潭之中。
  大家都那么愤怒,想要将她毁灭和撕碎,同时林夫人那边也在计划着让她消失。
  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我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担心。
  说要带她走只是突如其来一瞬间的念头,但是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却觉得人生就此圆满了。
  不管过去不问未来,我不奢望她的任何承诺和感情。
  只要每天能够看见她,可以用不是身份的身份陪着她,这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
  在小城里的两年,将我这一生的好运和快乐都消耗殆尽,所以从那出来之后我觉得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
  我唯一想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即使连她的手都不能碰。
  什么名声地位我都不稀罕,没有她在的日子我像行尸走肉一样,我觉得我可以为她去死。
  就像现在这样。
  那个瘸腿的李厂长让我们站在悬崖边上,我们身后就是汹涌咆哮着的流水。
  因为地势限制,要上来只能通过那条隧道,所以季念和苏沛白带来再多的人都没用。
  他们在谈判在争论,说的什么我完全没有在意。
  我和季菡的手在背后纠缠交叠在一起,我伸进她的袖口里去摸那把匕首。
  她的皮肤触手软腻柔滑,像这世界上最好的玉。
  交涉间,站在季菡身边那个高个子长脸的人突然发了疾病,一下子倒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现场突然扭打起来,乱成一片。
  论实力和攻击,自然是季念和苏沛白的人胜算大,有三个厂长的人被推下山崖去。
  那样凄厉的叫喊声,触目惊心。
  但这李厂长边却因为有了季菡这个王牌人质,到最后却是对面先认了输。
  这个丑恶的不要命的男人已然是红了眼,他拿过一把长长的发出冷光的刀架在季菡脖子上。
  厉声冲季念和苏沛白喊:“他妈的,老子不要你们下跪了,我要你们死!”
  他压制着季菡往旁边站,留出中间空地来喊:“跳下去,否则我杀了她!”
  双方僵持着。
  趁着混乱,我在身后将手上的绑绳割断,努力地对季菡打眼色告诉她。
  可她一点余光都没有,她的眼她的心全部都看着对面,她的丈夫她的爱人。
  苏沛白眼中已是有了决然,季菡大声尖叫出口,泪如雨下摇头:“不要!”
  她的阻止和动作激怒了身后的人,李厂长面目狰狞大吼一句:“你住嘴,别动!”
  季菡丝毫不听,她脖子因为摇头在锋利的刀刃上划出一条条血痕。
  李厂长本来就因为腿瘸重心不稳,季菡挣扎间两人朝着崖后摔出去。
  在那一瞬间,我的大脑空白,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快速割断脚上的绳索,往下游深处找到她,埋进水底将她手脚的绳索割断,我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
  身体好重,好沉,我感觉到自己快速朝着湖底沉下去。
  我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给她渡气,我想吻吻她的唇。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季菡,我爱你,不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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