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不能生育
医生摘下口罩，说：“病人情绪不太好，再加上失血过多，引起了一些并发症，现在手术还在进行，需要家属签署免责声明。你是家属么？”
封迟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但又坚定地说：“是，我是她丈夫。”
那个医生把一张纸刷拉一下地递到他的面前，说：“在这里签字。”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只记得签字之后，他整个人再一次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维持着那个动作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久，手术室的红灯才终于灭了。
林白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处在昏迷状态。坐了那么久，腿早就已经麻木不已，他忍着那种疼痛，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
她的脸色看起来那样苍白，一向唇色艳丽的她此刻两片薄薄的唇瓣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苍白得近乎透明，甚至有一些不真实，好像随时都能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他面前一样。
“林白……”他跟随着护士推着移动病床朝着病房走去，一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前面的护士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穿着奢侈却无比狼狈的男人，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病人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尽量不要跟她说话。”
那个小护士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无敌渣男一样充满了愤慨。
“啊？哦，对不起……”封迟脸上的愧疚又加深了几分，于是只静静地握着林白的手跟在她身边朝病房走去，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更轻了几分。
回到病房之后，其中的一个护士叮嘱了几句让病人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封迟让阿姨回去准备一些清淡的粥送过来，他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握着林白的手，眼睛都不眨几下地看着她。
期间，他起身去卫生间，打算把毛巾弄湿替她擦擦脸，忽然听到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窗户一看，是两个穿着浅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其中一个，就是刚刚语气带着厌恶和不耐烦教训他的那一个。
“诶，这位小姐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刚刚我明明记得有一个男人在她身边陪护啊？”
“哎呀，你啊，还是太年轻，男人哪有靠得住的，你看她，堂堂林氏集团的继承人，还不是被负心男伤害流产，我听主刀医生说，她啊，本来就这么单薄，这下又意外流产，能不能再怀孕还两说呢……”那个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感慨。
“啊……这么严重啊……”
“可不是么……哎，不说了，记录完赶紧走，一会儿还有手术呢……”
她们抱着病房记录经过洗手间的时候，猛地看到一个男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双眼空洞而无神，手里握着一条白色的毛巾，就像是丧尸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着实被吓了一跳，不禁同时“啊”得一下叫出声来。
“你们刚刚是说……”他黑色的瞳孔看起来闪动着湿漉漉的光芒，声音有些颤抖，缓缓地说：“是说，她……再也没办法生孩子了么？”
“先生，其实也不是这样的……这只是医生的猜测，您知道的，在医学上是没有绝对的，只要调养得好……”其中那个小护士满面难色，语气中满是抱歉地说道。
谁知那个训斥过他的护士好像对他格外不满似的，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说：“你们男人就是不靠谱，平时不好好照顾孕妇，现在出事了才想起来在这边难过懊悔，有什么用啊……”
“少说两句。”那个小护士推了她一下，对封迟笑了笑，然后赶快拖着身边的人离开了病房。
封迟缓缓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毛巾，但是就在那一瞬间，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胸口仿佛被重物压住了一样喘不过气，他张大嘴，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但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涌了出来，直直地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他就那样蹲在原地，把脸埋进双手之间，肩膀还在时不时地微微颤抖着。
半晌，他再次回到林白身边的时候，只是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但是脸上却带着温润的笑容。
林白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她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让她看起来更加的苍白而憔悴，仿佛十分脆弱，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斩断她所有的生命根源一样。
他轻轻拿起她垂在身侧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用手心的热度捂着她的手，想要让她暖和一点，可是她的手，却像是有着自动恒温一样，无论怎样始终都是冰冰凉凉的。
“林白，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应该发现你的异样的，我居然还推了你……我不是人……可是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骂我几句好不好？”他把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不经意间，一滴眼泪再次迅速从眼角滴落，落在她的手心。
“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很失望，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想听我爸的话替他保护好清宁，可是却忽略了你……等你醒来了，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们好好地过我们的生活……你不是喜欢夏威夷么？我们可以去那里买一座房子……然后再生几个孩子，离这些纷争远远的……”
良久，林白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他的双眼就像是灯泡被瞬间点亮一样，看起来亮晶晶的，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但是她的眼睛却没有睁开，只是眼角渗出一滴清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下来，在脸上形成一道清晰的轨迹。
这是一座年代感与现代感兼具的城市，每到秋天，这座城市仿佛就开始渐渐苍老下去，时间像是一层一层的河底沉沙一般凝固在大街小巷的各处，将一切都包裹出一种厚重而悲怆的美。
无数沉甸甸的浅灰色云朵被狂风卷动着，飞快地掠过头顶上空，天空上不时经过的飞机就像是一把把小小的裁纸刀一样把这些云朵打碎，空气中好像还有不断的类似裁剪布料的声音。
所有的爱恨、恩怨、纠葛、生命、时间，都在这样持续不断的声音之中，流转，然后消失，新生，就算你无可奈何，但是依旧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