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试图喘息

  黎清宁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多年爸爸的男人,居然是这样一个,泯灭了最后一丝人性,骨子里冰冷到一点情感都没有,只剩欲/望的人,想来,甚至觉得有些后怕。
  她也懒得再跟他纠缠下去,每一秒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她有一种浑浊的窒息感。
  她站起身来,手在包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扔到他面前一张卡,冷冷地说:“这张卡里有十万,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钱,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别再去别人家门口乞讨了,就算是你不要脸,但是我,黎家,还有整个豪达都还要脸。”
  黎天豪看着横躺在自己面前的那张卡,不屑地啐了一口,抬起头看着她说:“黎清宁,怎么?你嫁进了兰氏这样的豪门,就拿区区十万块,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来打发你爸是吧?你可真有良心,我告诉你,我就算是去要饭,也不稀罕你的施舍。”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的钱了。”她冷冷地说道,其实心里早就是一片兵荒马乱,但是依旧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她的脚步那么迫切,就像是离开水很久的鱼儿恨不得马上回到水里一样。
  走到门口,转身看着跟在身后走出来的陈叔,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陈叔还那样年轻,轻而易举就能将她举过头顶,然后笑着看着她。
  从来,陈叔比起黎天豪,更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但是一转眼,他充满英气的眉宇之间却被明显的苍老而填满,这些种种,都让她的内心止不住地沉重。
  “陈叔,真是为难你了,还守着这个破败不堪的家。”
  陈叔眯起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宅子,唇角带着微笑,仿佛陷入了回忆,说:“方老先生对我有恩,我这一辈子都给了这座房子,看着它从姓方变到姓黎,没有什么为难和后悔的。”
  随后叹了一口气,又转过头,意味深长地说:“清宁啊,我看着你长大,好歹也算是个长辈,人的这辈子,遇见什么样的人和事儿,都是没办法提前预料的,有些事情,既然不能把它改变,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被改变,有些难处,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看破一切的世外高人。
  黎清宁轻轻点了点头,上午的阳光显得格外明媚,将一切湿漉漉的心事都照得干燥而温暖。
  陈叔收回了自己飘远的思绪,转头看着她,问道:“我忘了问,你现在过得还好么?在兰氏那样的豪门生活,一定不太容易吧?”他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关切。
  黎清宁垂下眼帘,不去看他眼里的关心,淡淡地笑着,“好啊,我过得很好,兰擎也对我很好,陈叔,你知道么,我现在都不用工作,可以专心在家学我喜欢的设计呢。”
  “哦,那就好,这样……我也算是对你天上的妈妈有个交代,没有替她守好这个家,至少她的宝贝女儿过得还好,这样就好了。”他后面的话,就像是自言自语,不停重复着,这让黎清宁更加心酸,眼眶一热,差一点就当着他的面掉下眼泪。
  “陈叔啊,我要先走了,你今后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话落,她赶忙转身朝着大门外走去,害怕一不小心,就在陈叔面前暴露了心事。
  她快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迅速地钻进去。看到陈叔还站在黎家大门口,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望去,就是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老了,他就像是一棵苍老的大树,静默地站在那里。
  司机发动了车子,她回过头看着陈叔的身影渐渐消失,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从脸颊滑落。
  泪水迷蒙了她的视线,堵了很久的山洪终于还是爆发了,这些天来积压在心头那些沉甸甸的情绪,全部都一泻而下,带着决绝的姿态,以泪水的形势涌了出来。
  当陈叔问她过得好不好的时候,她多想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抱住他的大腿,哭着说不好,不好,她过得一点也不好。
  虽然拥有过短暂的幸福,但是这一切都因为顾菲儿带着一个孩子的出现而变得面目全非,她无法去定义现在所拥有的这份畸形的感情。
  她就像一个可怜虫一样守着这份残破不堪,刚刚萌发便遭遇狂风暴雨的感情,每天过得小心翼翼的,她累极了,想要不顾一切地逃开。
  尽管未来一片迷茫,但是至少,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加糟糕吧?
  她已经孤身一人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除了,那份残缺的自尊和永远不会有结果的爱情。
  她是多么想要和陈叔说的这些心事,最后还是被强行压在了心底,这个男人,已经承受了太多本不该他来承担的事情,她怎么还能看他为自己担忧的表情呢。
  就算说了,也不过是无济于事,该是她面对的,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从最初的默默掉泪,发展到捂着嘴巴不停抽泣,她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连日里的压抑和委屈,都像是狂风骤雨一样在她的心头肆虐着,争先恐后地想要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担忧地问道:“太太,你没事吧。”
  黎清宁朝他摆了摆手,等到她的情绪终于归于平静之后,身体里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无力地把头靠在车门上,有些红肿的眼睛微微闭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从容而沉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真的好累,身体几乎被掏空了,好在哭过之后,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活得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陈叔说的对,如果没有办法改变眼前的一切,那就努力不让自己被改变吧,也许挺一挺,真的就会好了呢。
  陈叔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别墅的客厅,却发现客厅里除了一堆酒瓶已经没了黎天豪的身影,随之消失的,还有清宁走之前扔下的那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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