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自由毋宁死

  出了酒馆,秦韶华带着迟青等人在街上逛了许久,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各种商铺之中,偶尔会停下来歇息一下,那么不管在茶楼饭庄还是街边小摊,基本都能听到关于护国公府的流言。
  百姓们都在热情议论新册封皇后的娘家逸闻。
  让秦韶华真心领略到了古人对豪门八卦的好奇心,比现代人一点不少啊!
  当然流言一边倒地对她不利。
  都是关于段夫人怎样贤惠、凌夫人怎样恶毒,以及她秦韶华怎样跟着威远侯府谋反从而除籍为奴的事。
  秦韶华逛累了就回了王府。
  倒是迟青几个比较义愤,屡次打算替她出头,并且对她毫无目标逛街的行为表示困惑。
  秦韶华什么也没解释就遣他们下去休息了。她已经看出来了,迟青几个不过是普通护卫,身手并不算顶尖,她尽管身体依然孱弱,但是凭借娴熟的格斗技能,大概也能在他们手下过个几十招。所以,她悄悄用铜笛给白城子发讯息的事,他们当然察觉不到了。
  迟青几个很快去求见齐王。
  齐王看着他们上交的满满一袋金豆子,微微一笑:“收着。”
  “王爷……”
  “诚如她所言,本王给了她的,她怎么处置皆可。”
  “可是……”
  可是这太多了呀!迟青几个面面相觑。但王爷已经垂了眼睛看书去了,他们谁也不敢再多话。拎着金豆子出来几人都是为难,觉得很烫手。
  一个近身侍从笑道:“王爷从不在钱财上吝啬,你们放心收下便是。这回知道了秦姑娘的好处,以后尽心尽力保护她,王爷这些金子就算没白赏。”
  迟青等人对视一眼,皆生了毅然之色,“我等一定舍生护佑秦姑娘!”
  不为这些金子,只为秦姑娘对他们的好。
  做错事挨鞭子是惯例,他们欣然承受,可秦韶华对他们的歉疚补偿之心,让他们感到别样的温暖。
  秦韶华可不知道随手一件小事结下的善缘,她正关起门来研究《万毒经》。
  不愧是毒宗经典,这本书简直包罗万象,把用毒、制毒、解毒、辨毒等所有事情都交待得清清楚楚,却言简意赅绝不罗嗦,因此薄薄一本小册子却承载了相当丰富的内容。
  她在册后典上用毒靠的全是手快,本以为会藏毒、会快速施毒也就够了,但是《万毒经》却让她开了眼界,原来毒可以这么用!
  她津津有味地阅读,边读边试,乐此不疲。不知不觉间,用毒技能已经突飞猛进。
  白日练功、下午研究毒术、晚上练习吐纳术,她决定未来一段时间内日子就这么安排。相信很快就能养好伤锻炼好体质的!到那时再精进搏杀拳脚,学一些这个世界的精妙功夫,和齐王约定的一年之期一到,她就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她对未来充满期待。
  “听说京里又有了新流言?”这日饭后小憩,齐王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
  秦韶华耸耸肩。
  “本王觉得这次的流言不像是段夫人手笔,怎么你人在王府里,却能让外面流言转向?”齐王言有所指。
  秦韶华垂着眼睛,表示无可奉告。
  齐王目光深沉几分,眉头一挑:“本王在考虑,是否要给你换几个护卫。”
  秦韶华眸光变冷。他威胁她!
  知道她在暗地搞动作,要换人无死角监视她么?
  要是换成那日册后典上暗卫那种身手的,她的确无法背地里用铜笛通信了。“迟青他们很好,不用换。”她展颜一笑。
  “本王不觉得。”
  “我觉得很好。”秦韶华笑得更温柔,“王爷是想要一个尽职尽责的侍女,还是一个蓄势待发的敌人?”
  齐王幽沉沉看着她。
  秦韶华迎向他的目光,不避不退,“我和王爷约定在先,一年为期,到期两不相欠。但我做的是下属,可不是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的木偶。‘不自由,毋宁死’,不知王爷听过这句话没有。”
  她语气不疾不徐,笑意也浓,可眸子中的神情却异常郑重起来。
  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明亮慑人,如夜雾中的明珠,璀璨晶亮,光华难掩。
  齐王心下微惊。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如此骄傲,不屈,如此魅力惊人。一向用气场震慑别人的他,也在这一刻被这双眼睛光华所慑,心中升起一种几乎要被完全征服的异样之感。
  她的脸色那样温柔,可是他完全相信,只要他露出一丁点反对的意思,她就会立刻变成一柄锋利的剑,寒光毕露,杀气森森!
  他自来不怕面对别人的杀意,可为什么要与她为敌呢?
  他又不是留她在身边当敌人的!
  “本王记得你似乎说过,你喜欢穿红?”
  秦韶华依然在笑:“是的。”
  “那么,以后不必穿这身侍女服了。你这样的女人,唯有烈如火的红色才配得上。”他缓缓吐出这句话。
  秦韶华静了一静。
  立刻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多谢。”他是默许她的要求了。
  齐王摆摆手,自顾自去看书。
  这段简短而奇怪的谈话,就以这样奇怪的、似乎没有结束的方式结束了。
  可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别说迟青等人不会换掉,他还额外给予了她更大的自由空间!
  秦韶华这次才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看来以后她就算半路消失,迟青他们也不会挨鞭子了!
  齐王这个boss还算比较明智。
  她心情愉悦地继续每天的生活。不需要伺候boss的时候,就一边养伤,一边练功,过得比较轻松。
  尤其是得知外面越传越疯的流言时,心情就更好了。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夫人坐在罗汉床铺设的团锦八宝金丝坐褥上,一身富贵逼人的绛紫色镶金团花长袄,头上明晃晃的南珠玉凤流苏钗映着她阴沉的脸,整体气质非常的违和。
  她打扮得那么华贵庄重,本该是气度雍容的贵妇人模样,可怒火显然冲毁了她的理智,她根本维持不住气度,反而像是个没有教养的市井泼妇。
  连嘴角松弛的皮肤都在颤抖。
  “怎么不说话?说啊!”她再次咆哮一声。
  罗汉床前跪着一溜仆妇,没有一个敢抬头的,全都灰溜溜缩着脖子恨不得把全身都藏进地转缝里去,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何谈说话了。
  连最得脸的贺姨娘都静悄悄跪在旁边,谨小慎微。
  段夫人看着她们冷笑。
  都是她的心腹,都跟着她吃香喝辣享尽了福,到用人之际却没有一个中用的,一点小事都能给她办砸!
  砸得不能再砸!
  “一群废物。”她恶狠狠地说。
  “夫人……”最后还是贺姨娘率先开口。
  段夫人立刻狠狠盯住她。
  贺姨娘吓得心头一颤,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敢请求夫人息怒,这件事太……太过分,夫人生气是难免的。奴婢办事不力合该被夫人责罚。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你们还要给自己找理由不成?”
  “奴婢不敢!夫人请听切奴婢一言,奴婢们的确把该说的话散播出去了,一开始京城里都在热议您的病情,也议论那凌夫人母女不好,只是后来为什么转了风向……奴婢派人查过,原是有人故意和咱们做对的!还有人专门和咱们散播言论的人吵架呢,不信您问她们。”
  其他仆妇立刻应声。
  “是啊夫人,奴婢找了最伶俐的人去传消息,可几乎都撞上了对手,那些人嘴皮子比咱们府里口齿最好的人都强,完全占上风。”
  “夫人,奴婢派的人也遇到了同样的事。”
  “夫人明察,不是奴婢们办事不尽心,实在是有人故意作怪!”
  段夫人一掌拍在桌上,“有人做对?难道你们不会对回去吗!我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用的,就是来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就算当场吵架落了下风,回头再拼命散播消息就是,怎么还让对手散播的消息盖过了你们!”
  贺姨娘轻声反驳:“对方似乎人很多,消息散播得比咱们快多了,咱们追不上……”
  “对方人多?”段夫人更生气,“我给了你们多少银子?一千两!一千两!让你们去雇人手传消息,一千两能雇多少人了,竟然还说对方人多,散播得比你们快?”
  分明是办事不尽心。
  说不定还侵吞了银子。
  “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回头给我报账,一分一厘都要报清楚!”段夫人厉声命令。
  这次连贺姨娘也不敢出声了。
  一千两里她拿了五百两去散播消息,拿得最多,第一个就要查到她头上。
  段夫人甩出一把钥匙,“滚去开了库房,再拿一千两出来!这回要是还说不够你们就别来见我。多多雇人,快给我把流言扳回来!”
  贺姨娘带人战战兢兢地告退,赶紧去办事。
  不怪段夫人如此生气。实在是街上的流言传得有点离谱。
  原本指责段夫人侵占正室嫁妆的条幅拉了之后,为了纠正形象,段夫人下本钱派人传流言,说自己如何贤惠大方,如何善待正室,而正室如何恶毒,秦韶华又如何险恶毁她名声,还说自己被条幅气得犯了旧疾,玩了一把弱势博同情的手段。
  条幅激起的是流言,她当然要用流言对抗。
  外面百姓是不管真相如何的,他们需要的不过是豪门八卦,都是人云亦云的货色,主流舆论说什么,他们就跟着说什么。只要她多派人去散播秦韶华的恶言,百姓们自然也就跟着议论。
  果然,很快就有了起色。
  借着大家议论条幅的热情,关于凌夫人恶毒的消息传播出去,很快就被大量议论起来。
  段夫人把自己成功塑造为“隐忍正室欺压、正室死后又不计前嫌善待其女儿”的温柔好女人形象。而且因为她善有善报,亲生女儿还当了皇后。而恶毒正室的女儿当然恶有恶报成了罪奴。
  那天满京城都在议论这消息呢。
  可不知为何,第二天就有了变化。
  变得超乎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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