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理解，但不赞同
苏建军是一个大人物。
作为苏家第二代的领军人物，他就算想当小人物也是不可能的。
大人物自然都会经历不少大风大浪。
苏建军经历过的险情、刺杀，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不然也不会配备身边这么强两个保镖。
所以，面对别人在生命安全层面上的威胁，他应该都是十分冷静的。
而且，苏家的强大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家族自苏老爷子这一代便开枝散叶，在整个燕京盘根错节，所操控以及所能影响的力量若是放到明面上来绝对会让人骇然，燕京几个顶级大家族也都是如此。
这样强大的家族，会被一个简简单单的年轻男子威胁？
还说要灭掉整个家族来陪葬？
这毫无疑问有些可笑。
可……
此刻的苏建军却有些笑不出来。
看着杨峰那双淡然却又仿佛能掌握一切的眼睛，他的身体四周都仿佛悄然萦绕起一股凉气，森然，肃杀。
他竟不由得有些相信，这个年轻人真得能做到……
这无疑是很荒谬的。
短暂的愕然后，他阴沉着脸，想要在大脑里推翻这个想法。
但几秒之后，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光是表面身手便如此了得的人，若是隐藏在暗处，用上枪支一类的武器，那么能造成的杀伤力肯定是巨大的！
虽然苏建军仍然不信杨峰能覆灭苏家，但光从这个后果的角度考虑，就已经足够得到他的正视了。
所以他抬起头，又极为严肃地看了杨峰两眼，道：“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坐下说吧。张建，把王强弄起来。”
前面两句是对杨峰说的，后面一句是对张建说的。
说完，他便直接坐在了餐桌旁自己的座位上。
他毕竟是苏建军，是苏家第二代的领军人物，自然会权衡得失，不会轻易失去理智。收回一句话，便能免除一个危险，这自然是值得的。
方才还剑拔弩张，此刻却又说坐下说话，若是换成一般年轻人，恐怕根本不会给这个面子。
但杨峰毕竟不是一般年轻人。
他很干脆地也坐了回去。
坐下谈话，显然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这下，倒换成李秀芸和苏小婉母女俩有些无所适从了。犹豫了一下，她们俩才分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四人都落座了，但没人动筷子。
还是苏建军先打破了沉默。
“杨峰，你知道小婉这次联姻的意义么？”苏建军道。
“我知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你们想通过与林家联姻的手段，得到林家的帮助，避免苏家的衰败，是吧？”杨峰道。
“没错。你应该知道，这样大的一个家族，遇到了麻烦，总得有人做出牺牲……”苏建军严肃着脸道，“小婉是我的女儿，我难道就对她没有感情？但老爷子现在倒下了，我必须顶上去，我们绝对不能让苏家败在我们这一代。”
看着苏建军那模样，杨峰便知道这话说得多半也的确是真实想法。
的确，在有些人眼里，家族是大于个人的。
他们和那些为了自己私利而不顾家族其他人的幸福的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是不爱子女。
他们是真得把家族看得比个人重。
杨峰也能理解这种想法。
不过……
理解不代表赞同。
准确的说，杨峰一点也不赞同。
“苏先生您顶上去没关系，但牺牲小婉的做法，我可就不能苟同了。”杨峰道，“小婉是无辜的，她没有任何过错，也没人有权力要求她为了什么家族利益之类的东西付出终生幸福。而且，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苏老爷子倒了，就算给你们一些时间，你们也没有办法将苏家变回鼎盛时期，只能说勉强维持罢了。没错，小婉嫁过去，的确可以换来一些利益，能维持住一段时间。但之后呢？再嫁？再把你们苏家其他的女儿家都联姻出去？嫁到没有女儿可嫁为止？”
听到这话，苏小婉和李秀芸都不由得神色微微变化。
尤其是苏小婉，看着杨峰那颇为认真的样子，听着他为自己的幸福而说的话……心里传来一阵一阵地暖意。
“荒谬！”苏建军却是又开口了，冷声道，“杨峰我问你，若是你的亲人将死，你付出全部身家，便能挽救她一天的性命，你救还是不救？”
“救。”杨峰很干脆地道。
“那么同样的道理，既然有办法能维持住家族的繁荣，纵然牺牲一些东西，又何谈没意义？而且你如何就能说，之后我们就无法顶起来呢？”苏建军板着脸道。
“不不不，这可不是同样的道理！”杨峰却是立马摇了摇头，“亲人将死，这里是死。不救，便得死，那么纵然付出全部身家，换得亲人一天的生命也不错。但苏家现在的情况，就算不联姻，最多最多也就稍稍没落，变为一个一流二流家族罢了，又如何能和死相提并论？如果苏先生你们这一代正能顶起来，那么就算没落了一段时间，迟早也会东山再起，何必抓着短暂的繁荣不放？”
苏建军听到这话，竟还真有些无话可说。
只能叹息一口气，道：“你终究是不懂苏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的情况。个人在一个家族面前，只是渺小的。”
杨峰道：“我的确不懂，不过，就我而言，小婉于我有意义，苏家于我无意义，就算覆灭整个苏家，换来小婉的幸福，也是值得的。除了小婉对我覆灭她家族的怨言之外，我也不会有丝毫愧疚！”
这话一出，整个客厅里的沉寂了一瞬。
苏小婉听到这话，心就仿佛被狠狠地挠了几下一样，颤动不已。
原来……
原来我在师父心里这么重要……
比整个苏家，都要有意义耶……
一股深深的甜蜜涌上心头，也浮上脸颊，将那娇俏可爱的小脸染得绯红一片，她不禁低下小脑袋……
而另一边，苏建军听到这话，竟真有些哑然了。
面对杨峰这与他截然不同，却也另有几分道理的话，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杨峰又开口了。
“苏先生，您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的联姻，真得会有多少意义吗？这次的联姻，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林家单方面提出的吧？林子敬想娶苏小婉，你们就必须得嫁？这地位恐怕也太低了一点吧。林家本就知道你们苏家现在的情况，所以就算联姻，两家的地位也绝对不会是平等的。到时候，就算他们帮助你们，也不过是在施舍！苏先生我问问您，您想让苏家变成乞丐吗？”
这话很直接，甚至有些一针见血。
却刚好戳中了苏建军的下怀。
苏建军不由得怔了一瞬，有些生气，但随后竟不得不承认杨峰说的有道理。
的确，以苏家现在的情况，就算和林家联姻，又如何能站在同等的地位上？
到时候，苏家靠着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向林家寻求帮助，与乞丐有什么区别！
苏建军沉默了。
杨峰也没说话。
苏小婉低着头。
李秀芸不作声。
整个厅堂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数秒过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伴随着苏建军的声音传来。
“罢了，罢了，你说的有道理。但在小婉出嫁的这件事情上，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就能决定的。”
苏小婉听到这话，心里忽然冒出些惊喜。
她当然听得出来，父亲这话里的态度明显发生了不小的转变。
这时，杨峰露出几分笑容，道：“这点我能够理解，不过，苏先生您的意见应该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您才是小婉的父亲。既然您已经同意了，那剩下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太难。”
“不。”
苏建军摆了摆手。
“我还没有同意。我仅仅是被你说服了而已。但想解除婚约，要说服的可不只我一个，这样吧，三天之后，便是我们苏家的家宴，到时候，大部分苏家人都会回到老宅。只要你能够说服他们，或者说，让支持联姻的声音少一些，那么这件事，或许有达成的可能。”
听到这，杨峰、苏小婉、李秀芸的脸上都多了几丝笑意。
他们都听得出来，苏建军虽然这么说，但心里的看法恐怕已经改变了。
只要接下来在家宴上说服足够多的苏家人，那么解除婚约这件事，还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一结果，对于原本就没抱太大希望的苏小婉来说，当然无疑于一个大惊喜。
话说完了，自然该吃饭了。
旁边的王强已经被张建从地上弄了起来，退到一边去了。
苏建军也没有再把杨峰赶走的意思了，直接道：“吃饭吧。”
桌子上的碗筷这才第一次被拿起。
虽然气氛不算绝对的和睦，但吃得也还是算比较开心的。
尤其是苏小婉……
“师父尝尝这个！”
“还有这个。”
“这个也很好吃的。”
“这个是我妈妈的拿手菜哦！”
……
苏小婉不停地给杨峰夹菜。
很快杨峰的碗里都快堆成一个小山包了。
李秀芸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揶揄道：“哟，小婉呐，有了师父，就忘记了爹娘了？”
苏小婉这才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小舌头。
连忙给父亲和母亲都夹了一些菜。
苏建军看着碗里许久没有过的女儿给自己夹的菜，想想之前女儿一直不在家里的时候，再看看女儿此刻那可爱的笑靥……
“这样……或许也不错。”他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