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匍匐脚下

  王好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盯着唐毅,简直要吃人一般,突然他仰天狂笑:“唐大人,你别欺人太甚,大沽口还有几万人,大不了来个玉石俱焚,小的们是光脚的,可不怕您这个穿鞋的!”
  他狂妄,唐毅更狂,哈哈大笑:“本官是穿鞋的不错,可是本官穿的是铁鞋,专门踩你们这些臭虫!”唐毅锐利的目光扫过两旁,怒吼道:“还看着干什么,给本官把这几个刁民打出去!”
  锦衣卫的人稍微一愣,随即露胳膊挽袖子,娘的,早就不想忍了!
  在京里,尚书侍郎看到我们,都要客客气气,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真当老子们是吃素的!
  “哥哥兄弟,给我上!”
  好家伙,他们有的拿着水火棍,有的抄起铁尺,还要干粗举着老拳,嗷嗷怪叫着冲上去。一下子就把王好贤三个人淹没了。
  噼里啪啦的这一顿好打,幸亏那个劲装的大汉遮挡着,要不然非把王好贤打成残废不可。就算这样,到了府门外,也一个个摊在地上,动弹不得,脸上都是血迹,牙也掉了,眼圈也青了,身上的衣服一条条的,连鞋都没了,一句话,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叔父大人,那三个货都打出去了!”陆俊兴奋地搓着拳头,刚刚他也打了好几下,把这几天的怨气都打了出去。
  倒是陆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忧心忡忡问道:“他们不会捣乱吧?”
  “会,怎么不会,这些人都是贼骨头,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唐毅轻松说道。
  陆炳可不轻松了,他把眼睛瞪得老大,“行之,你可别拿咱们的脑袋开玩笑啊?”
  “哈哈哈,陆大都督,判断威胁有两个条件,一个是意愿,就是他想不想,第二个是能力,就是能不能。人的意愿是千奇百怪,不好琢磨的,所以要想消除威胁,就要先把他们的能力打掉,这样就算他们想瞎了心,也没有用!”
  陆俊年轻,脑子转得快,惊喜地问道:“唐大人,您的意思是已经把他们的能力废掉了?”
  “不敢说废掉吧,至少拿下了七成!”
  陆炳被吓得脸色狂变,这两天他光看唐毅和王好贤他们吵架玩了,几时见他有别的举动,你小子别是吹牛皮吧?
  唐毅也知道陆炳不信,他轻轻拍了拍巴掌,吴天成满脸含笑,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他的背后还跟着一个短小精干的老头,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小人侯友甲拜见大人,给大人磕头了。”
  说完,砰砰拿脑袋砰地面。
  吴天成笑道:“师父,陆大人,这位侯老是北边漕口大横把,一言九鼎的人物,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侯友甲忙搓着手说道:“吴老板切莫消遣小的,小的和诸位比起来就是河里的一条泥鳅,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唐毅微微点头,笑道:“侯老,要说起来,本官和南边的漕口还有仇呢,天下漕帮是一家,你会不会有什么心思?”
  “不不不,说是一家人,可谁也不会把吃饭的锅让出来!”侯友甲感叹说道:“唐大人,实不相瞒,这些年漕口很不容易,不少弟兄们拖家带口,都过不下去了。”
  唐毅眉头一挑,吴天成忙替侯友甲解释道:“是这样的,近年运河疏浚不利,船只通行不便,弟兄们的活儿就少了。偏偏东南倭乱,南方的漕粮不足,朝廷又催要的急,好些都要漕口自己拿粮食填补窟窿。再有闻香教这些年在运河沿线大肆扩充人员,闹得很不像话。”
  “是啊是啊!”
  侯友甲忙把话头接过来,“唐大人,实不相瞒,小老儿都恨死闻香教了,他们不光挖我们的人,还到处放贷,有些日子过得不好的弟兄都被他们拉走了。如今的漕口有一多半的兄弟都烧了香,成了闻香教的人,小的们也是被逼无奈,请唐大人明鉴,小的们绝对不敢和大人为仇作对啊!”
  侯友甲的话,唐毅只是姑且听之,要说起来,漕帮和闻香教,其实都是一丘之貉,区别就是闻香教更加严密,而且手段更高明,漕帮相比就衰朽老化,如果没有外力,多半漕口就会被闻香教给吞了,成为一具僵尸。
  青帮红帮的典故,唐毅可是一清二楚。
  不过他没有必要点破,此时他还要用漕帮。
  “侯老你先起来吧,身为朝廷命官,我是断然不会允许闻香教的妖人把持天津的,你们漕帮弟兄可要拎清楚轻重,不要糊涂!”
  “明白,明白,小的都明白!大人放心,您只要一声令下,漕口上下一定唯大人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唐毅欣慰点头,“有心报国,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天津要开海,你们多半也清楚,所有漕口的弟兄,全部重新编入运输工会,想必吴老板也把细则告诉了你们,你们放心,只要听朝廷的话,绝对不会吃亏的。”
  唐毅说着给了吴天成一个眼色,吴天成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两张十万两的银票,送到了侯友甲的面前。
  “侯老,唐大人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赶快让漕口的兄弟撤出来才是,可别再添乱了!"
  侯友甲接过银票,两只眼睛发直,激动的手舞足蹈。
  “好,好,小的这就去通知那些猴崽子,谁不听,小的打折他们的腿!”
  看着侯友甲屁颠屁颠的背影,陆炳不由得感叹。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今儿个我算是见识了,我这个一品太保抵不上银子管用,什么都不行,就是银子行!”
  陆俊附和道:“是啊,是啊,唐大人出手真是大方,令人叹为观止。”
  “别捧我。”唐毅连忙说道:“这银子可不能让我出啊!”
  陆炳咧着嘴角问道:“莫非我们出?”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唐毅嬉笑道,陆炳把脑袋摇晃的拨浪鼓一般,别说他没有钱,就算有,也不能这么花啊!
  唐毅笑道:“这笔银子就算是交通行借的,开海之后,折算成钱庄的股份就是了!”
  一句话说的轻飘飘,可陆炳和侄子陆俊心里都是苦水。
  唐毅和闻香教的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是巧取,一个是豪夺,总之都一个德行!
  见这叔侄俩面色不善,唐毅冷笑了一声,“陆太保,你别掂量着花钱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世上太多人拎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
  陆炳哑口无言。
  唐毅又说道:“去把那几个丘八大爷叫过来。”
  很快脚步声响,进来三个家伙,为首的是四十几岁,络腮胡子,满脸横肉,很是彪悍,他就是天津卫的指挥使高瀚翔,至于另外两个,一个是天津右卫的指挥使,一个是天津左卫的指挥同知。
  三个人进来,单膝点地,给陆炳和唐毅见了礼。
  陆炳一看这三个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前几天乱民攻击他的官署,他派人求救,这几个家伙倒好,只派出了一队老弱残兵,没到战场上,就跑得没影了。
  今天见到了他们,陆炳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唐毅连忙拦住了他。
  “三位将军,时间紧迫,我不和你们说废话,十万两军饷,一个副将,两个游击,外加上大沽口三万亩的土地征用,充作仓库区,该补偿你们多少,和吴老板谈!”
  高瀚翔刚刚还气势汹汹,一听这话,顿时老实的和绵羊一般,嬉皮笑脸道:“早就听说唐大人出手大方,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小的还有一点忧虑,那个……”
  他偷眼看陆炳,陆炳把脸一沉,怒吼道:“你们还想怎么样,要本座赔礼道歉吗?"
  “岂敢岂敢!”高瀚翔担忧道:“末将听闻大都督上奏,说是天津出了兵变,我们三个……”
  唐毅把话接过来,笑道:“你们放心,我会上奏说是下面乱了,你们帮着平息叛乱有功,绝对不会牵连。”
  “多谢唐大人!”三个人喜上眉梢,没口子道谢。
  可唐毅把脸色一沉,气势汹汹道:“三位,咱们把好话说完了,也该说说丑话。陆太保何等身份,按理说你们是不敢阳奉阴违的,但是你们偏偏做了,我也知道你们是不情愿的,但是!”
  三个人吓得神色一变,不由得腿就弯了。
  “我告诉你们一条,你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天津三卫,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有些事情你们不该掺和,别掂量着那帮人势力有多大,开海是陛下定的,是经过百官廷议的,对朝廷,对天津都有好处,别被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以后做事情,要多看着点朝廷的风向,要多想想你们手下的士兵弟兄,别找不痛快!”
  正所谓恩威并施,唐毅这几句可软中带硬,说得高瀚翔几个额头冒汗,连连点头,喏喏而退。
  打发走了他们,唐毅立刻又把天津的士绅商人叫了过来,这回他可不客气了,一上来就是一顿臭骂,劈头盖脸,骂得他们一脸狗血。
  “蠢材,笨蛋,没脑子的东西!胡子一大把,都越活越回去了,闻香教是什么东西,别管他们宣扬什么,弄了几十万教众,那就是死罪!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和他们搅在一起,是盼着他们改朝换代,好当一个从龙功臣吗?”
  对于这些士绅,唐毅是太清楚他们的德行了,你硬他们就软,你软了,他们就蹬鼻子上脸。
  果然被唐毅一顿臭骂,这帮人吓得纷纷跪倒,身体抖得和筛子一般。一个个不停磕头求饶。
  “唐大人,我们都是安善良民,都怪闻香教的那些贼子,是他们散布谣言,说什么开海之后,天津就是外阜商人的,我们都要卷铺盖卷儿滚蛋,小的们一时猪油蒙了心,小的们知罪了!”
  唐毅气呼呼骂道:“糊涂,糊涂透顶,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开海能离得开你们吗,不说远的,本官准备筹建各行业商会,参与港口管理,以后运来多少货物,价值几许,需要纳多少的税赋,都要经过商会核定,你们才是开海的真正受益者!”
  “唐大人,您不是开玩笑吧?”有人惊呼问道。
  “本官是信口开河的人吗?”唐毅沉着脸说道:“开海涉及方方面面,岂是官府能自己能做成的?还不是要靠着大家伙帮衬!”
  一块天大的馅饼落了下来,瞬间把在场的众人砸得晕乎乎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他们核定价格,这里面有多少油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刚刚对唐毅的那一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感激,心悦诚服地拜倒地上,“我等都愿意听从大人调遣!”
  成了,天津算是落到自己手里了!唐毅暗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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