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节

  她扭头看向褚婉婉,就见她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这般情形已经不需要再多言,幕后黑手就是她!
  “是你。”
  褚婉婉连忙后退:“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都看见了,是你勾引皇上的时候弄脏了他的衣裳,就是你干的!”
  谢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根本没人想听,暗卫意识到她犯了皇帝的忌讳径直上前,将她压着跪在了地上,安王府众人为了撇清关系也开始众口一词地指责。
  “皇上,臣妇教导过她您的忌讳,是她自己不记得,她的举动和安王府无关啊。”
  “正是,请皇上明察。”
  褚婉婉也抓住机会开口:“其实她并没有通过王府的选拔,是她自己用了手段蒙混过来的,皇上,这种人不能留。”
  老安王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和安王妃七嘴八舌地开始咒骂:“心思真是恶毒,蒙骗我王府就算了,还敢弄脏皇上的衣服,绝对不能轻饶。”
  “请皇上赐死这个大不敬的贱人……”
  “就是,赐死她……”
  “杀了她……”
  “闭嘴。”
  殷稷低喝一声,脸色变得更难看,他看看自己的衣摆,又看看被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神情逐渐变得狰狞,看得王府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刚才一个血点都能让他变脸,现在这么大片脏污,怕是杀一个人已经不能平复他的怒火了。
  安王府众人不自觉后退,唯恐自己成为那个倒霉鬼。
  褚婉婉也跟着后退了一步,心里却并没有其他人的畏惧,反而满眼都是兴奋,皇帝会怎么发落这个贱人呢?凌迟还是腰斩?千万不能让她死得太轻松,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和她抢东西是什么下场。
  她紧紧盯着殷稷的嘴唇,等着他说出那些残忍的字眼,在她的热切期待下,殷稷那削薄的嘴唇终于张开,褚婉婉眼睛都直了,要来了,要来了——
  “衣服脏了,洗就是了,何必要闹出人命来。”
  褚婉婉瞬间懵住,周遭所有人也都懵住了,这是皇帝会说出来的话?
  你刚刚还眼都不眨地让人扭断了两个脖子!
  就前几天,你还因为言官撞柱进言弄脏了你的衣裳,让人生生撞了十八回!
  现在你却说,衣服脏了,洗就是了,何必要闹出人命来?
  你是被气疯了吧?
  众人太过震惊,一时顾不得尊卑,纷纷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殷稷的脸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平复了下来,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目光轻飘飘一瞥,那来自灵魂的畏惧便自心底深处被勾了起来,众人慌忙收回视线,再不敢逾越半分。
  殷稷这才抬脚朝谢蕴走了过去。
  见他不打算追究,暗卫已经松开了谢蕴,退到一旁让开了路。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半蹲下去,垂眸看着谢蕴,刚才他的脸色难看,固然是因为衣服被弄脏了,可以往他并不至于如此,打从谢蕴死后,他便很少有情绪了,喜怒哀乐这些东西仿佛隔绝在了他世界之外。
  哪怕是之前有言官当庭骂他暴虐无道,必遭天谴,他心里都毫无波澜。
  但刚才,他却是真的愤怒了,不是因为这件衣服可能洗不出来了,而是面对这个弄脏他衣服的罪魁祸首,他竟然说不出要处死她的话来。
  明明和宫里那些人没什么不一样,就因为有些地方和谢蕴相似,便被送到了他面前。
  可再像也不是,他很清楚,所以他从不允许自己碰触这些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取代谢蕴,哪怕暂时的也不行,他留下她们只是怕自己会忘记谢蕴的样子,他想用她们提醒自己。
  但今天他破了戒,他不止在这个女人要跌倒的时候接住了她,还开不了口杀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蕴张了张嘴,心脏颤抖的厉害,殷稷这样的反应,是不是认出她了?
  这个猜测让她忘了之前所有的顾虑,下意识开口:“我是故人。”
  可话音落下,她看见的却是殷稷逐渐冷漠下去的脸:“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谢蕴一愣,恍然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那么多人往殷稷身边送人,不可能只让她们当摆设,为了获得皇帝的宠爱,一定是什么手段都用过了。
  说不得宫里现在就有人装得比她都像她自己。
  这种时候和他说自己是谁,他怎么可能会相信?他是亲眼看见她死的呀……
  “我没有……”
  “不想说是吗?”
  殷稷脸色冷下去,短短五个字,充满了威胁,他站了起来,神情阴鸷,伸手一指谢蕴:“把她……”
  蔡添喜连忙上前,等候他的吩咐,清明司如今越发精进,若是严刑逼供,必能问出皇帝想知道的。
  可殷稷却没了下文。
  蔡添喜等了又等,等到都怀疑自己耳鸣了,殷稷都还没开口。
  “皇上?”
  他询问的开了口,殷稷却甩袖就走:“敢送此女入宫者,抄家灭门。”
  第527章 还会再见的
  蔡添喜一愣,他不是对皇帝的吩咐有异议,只是他想不明白,明明得罪人的是这姑娘,可皇帝最后矛头怎么对准了旁人呢?
  但他还是反应极快地应了一声,老安王更是恨不得磕个头证明自己绝对会遵从圣旨。
  可唯有一人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
  褚婉婉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皇帝不是最忌讳旁人弄脏他的衣裳吗?
  刚才不是已经杀了两个了吗?
  为什么要放过这个?!
  明明这个比所有人都更该死!
  而且,皇帝不是为了她来的吗?怎么能被人招惹之后就把她忘了呢?刚才他还喊了自己的名字啊。
  诸般不甘交织在一起,褚婉婉一时间忘了教养嬷嬷的嘱咐,抬脚就追了上去,开口喊道:“皇上,等等。”
  蔡添喜脸色瞬间变了,皇帝这些年精神不好,格外听不得吵闹,周遭声音大一些便会头痛,偶尔还会恍惚。
  前年冬天,他也不知道听见了什么,非说有人喊他,冰天雪地的在外头站了一宿,热症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月才退下去,从那之后就宫里就多了条规矩,任何人不得喧哗。
  蔡添喜已经许久都没听见人这么高声说话了。
  他慌忙看了眼殷稷,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似乎并没有被影响,这才松了口气,却不敢怠慢,抬手一指褚婉婉:“住口!给我堵了她的嘴!”
  侍卫连忙上前捂住了褚婉婉,见她没了声音,蔡添喜这才看向老安王,神情冷淡:“老王爷,府中疏于管教了。”
  老安王脸色青青白白,当初在上林苑,他丝毫没将这奴才放在眼里,羞辱责罚都有,可如今却连他一句话都不敢无视。
  他讪讪赔笑:“没有下次,一定没有。”
  “如此最好。”
  蔡添喜没再理会旁人,抬脚就要去追殷稷,褚婉婉却一口咬在了侍卫手上,对方吃痛,下意识松了手,她便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喊了出来:“皇上,我是婉婉啊,你不能忘了我,你不是来带我回宫的吗?”
  蔡添喜一瞬间割了她舌头的心都有了,可殷稷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蔡添喜也不敢再动,只能侧身立在一旁候着。
  殷稷慢吞吞转过身来:“你说你叫褚婉婉?”
  褚婉婉趁机推开侍卫往前走了两步,忙不迭点头:“是,正是民女。”
  殷稷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谢蕴身上,他还以为是这个人的名字。
  不过算了,无关紧要。
  他转身又要走,谢蕴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连忙开口:“民女付粟粟。”
  殷稷一顿,刚转了半个弯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哪个粟?”
  谢蕴搓了下指尖,没有开口,只是趁机多看了他两眼,但这沉默本身就是个答案,于是殷稷的脸色又黑了。
  《尔雅·释草》有书,稷,粟也。
  以为用这么偏僻的出处,他便不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这个女人,不光对他用了手段,还在调戏他。
  这般嚣张放肆,不能留着。
  他垂眼看着那个人,可却迟迟没有开口,唯有眼神变幻不定,何时杀,如何杀……
  他犹豫不决,褚婉婉却急了,明明是她开口喊住了皇帝,可为什么皇帝看的却是那个贱人?
  难道是她刚才的投怀送抱引起了皇帝的主意?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既然皇帝喜欢这一口,她也可以!
  她眼睛再次亮起来,抬脚就朝着殷稷走了过去,临到跟前时脚下一别,朝着他怀里就栽了过去。
  她满心期待,等着被皇帝接进怀里,等察觉到她最像的时候,皇帝一定会给她最极致的宠爱,到时候别说一个付粟粟,就是十个也不过是她动动手指的事。
  可预想中宽厚结实的怀抱并没有出现,皇帝就在她身边,却没有半分要伸手的意思,眼睁睁看着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撞击的痛苦让她瞬间忘了其他,凄厉地哀嚎起来,浑然没看见殷稷的脸色淡了下去。
  “聒噪。”
  清淡如水的两个字,侍卫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捏住了褚婉婉的脸颊,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想起来了教养嬷嬷的嘱咐,慌忙想要闭嘴,可已经来不及了,银光一闪,舌头就掉了下来。
  她痛得全身发抖,却一声都没能再发出来,最终在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之下,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侍卫毫不怜惜,拖着她的腿就将人丢到了路旁。
  谢蕴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她离着褚婉婉本就不远,那舌头血淋淋落在地上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殷稷远远看见了她这一步,心里冷笑了一声,吓到了?活该,谁让你往朕跟前凑。
  不过你既然得到了教训,那今天的事就算了。
  “回宫。”
  他抬脚上了龙撵,蔡添喜连忙弯腰扶了一把,可要落下垂幔时,他却忍不住看了眼谢蕴,虽然皇帝堵死了她进宫的路,可他却有种预感,他觉得他们还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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