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打架

  石桂一下怔住了,猛得回了身,一双眼睛紧紧盯住锦荔,锦荔吃她这一瞪,倒有些怕,缩了缩脚儿,面上却强撑着:“看我作甚,你往外头问一声是也不是。”石桂眼神骇人,不敢久留,返身就要回去,嘴里还叽咕个不住。
  石桂自八月等到九月,连个信都没送回来,心里正忐忑,夜里睡在床上,也不是没想过家里出了事,却回回都宽慰自己,必是有事耽误了,冷不丁听见锦荔说这话,心里怎么不急,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肩:“你说明白,什么地方发大水了?”
  锦荔叫疼不过,甩了手挥过去,哪里知道石桂看着不声不响的,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捂着肩膀往后退上一步,眼看着园子里头无人,不敢同她硬顶,到底不肯示弱,咂了嘴儿道:“你还记着帐呢,自家有眼无心,都拨回去这许多钱了,还能派什么用场。”
  石桂胸膛起伏,再不肯认锦荔说的是真,可她真是真说了假话,哪里还会有这付得意的神色,石桂脑袋里头炸了锅,懵懵退后一步,石头爹没来,家乡又发了大水,两桩事在她脑子里撞,胸口闷着透不过气来。
  淡竹在里头听见声儿赶出来,一把扶住了石桂,瞪了锦荔:“你又胡咧什么,看我告诉春燕姐姐撕了你的嘴。”
  锦荔自然不怕春燕,可看石桂这样,倒有些害怕了,咽了唾沫往回走,再不敢高声,石桂也不知道自个儿踩在哪块地上,腿脚发软,身子发虚,眼睛盯着淡竹,想问问她,却又不敢开口。”
  甘氏得着信,一口淤血“哇”一声吐了出来,眼儿一番昏了过去,宋望海也还罢了,宋敬堂跟她娘家父母兄长全都在甜水镇上,镇子一淹家里可不全没了。
  甘氏一昏过去,西院里的事儿只得落到宋之湄身上,她躺上床上不说不动多少天,听见父亲哥哥遇上大水生死不知,母亲得信昏了过去,撑着手坐起来,日日就只肯喝些甜水,身上哪有力气,人一歪就要倒下去,玲珑秋月两个扶了她:“大姑娘珍重,如今就指着大姑娘拿主意了。”
  宋之湄连喝了两盏蜜水人才醒过神来,指了秋月去东院问信,挣扎着坐起来去看母亲,甘氏面如死灰,儿子不明生死,娘家也还不知活下几个,女儿又躺在床上,宋之湄伸手摸摸甘氏的脸,看她衣襟上还沾着点点血渍,白了脸盘:“叫两房家人,回乡看看。”
  银凤扶了她垂泪:“老太爷老太太一得着信就派人去了,一直探问着,二少爷在乡间读书,老爷却在镇上。”
  宋之湄头昏脑涨,强撑起精神:“给娘去请个大夫来,再知会伯祖母一声。”说着一阵阵发晕,却也知道此时晕不得,咬一咬舌尖:“去给我盛粥汤来。”
  先两天还瞒着,只有宋老太爷宋老太太知道,等外头都传出来了,甘氏自然知道了,叶氏请了太医替甘氏看症,有了这桩事,宋之湄竟一天比一天有活气了,要是父亲兄长都没了,母亲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了。
  石桂连着两日告假,也不回去郑婆子那儿,只怔怔躺在床上,既不肯吃也不肯喝,石菊无法,只得去请葡萄,不请倒好,一请更糟糕。
  葡萄家就在甜水镇上,当日卖她,是亲爹娶了后娘,那个后头带来的姐姐,也不知道出嫁了没有,后娘肚里的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葡萄已经许久没想起这家子来,可一听得发大水,眼前还是闪过家里的屋檐屋瓦,还有爹爹给没出世的孩子造悠车的模样,一时放声大哭,连宋荫堂都听见了,知道葡萄也是甜水镇人,半句也没苛责她,还让管事婆子不许发落她,特意放了她的假,叫玉兰劝劝她。
  石菊拉了葡萄的手:“我只看着她不吃不喝,竟没想着你也是那头的。”葡萄呜呜咽咽哭皱了一张脸,上气不接下气抽个不住,心里分明已经想不起来亲娘的模样了,却还记得她爹原来也是疼过她的。
  离得家这许久,再不知道自己竟把家记得这样牢,院里的天棚下面放着爹爹的家伙什,屋角还挂了瓷风铃,揪着领口好容易止住了哭声,想起石桂同她一样,咬着袖子把哭声咽进喉咙里:“她呢?她怎么样了?”
  自家被亲爹后娘卖了的,心里还止不住悲痛,更别提石桂是一意想着要回家去的,她爹还千里迢迢的跑船来看她。
  “两日没吃了,我们实是劝不得了,我……”石菊还想说两句歉疚的话,葡萄已经抹了泪,把这阵悲意忍过去,倒还能走能动,拉了石菊不时抽泣一声:“我,我去瞧瞧她。”
  哪知道这两个脚还没迈进鸳鸯馆,就听见里头的嚎哭声,哭的不是石桂却是锦荔,石桂正扯了她的头发,咬着牙一言不发,坐在她身上,咬牙切齿:“你再说一次。”
  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蹦出来,院里大小丫头全都傻了眼,春燕繁杏几个能顶事的都不在,全跟着叶氏去了永善堂,石桂发起狠来,怎么拉也拉不住,一拳头落在锦荔身上:“你再说一遍!”
  锦荔哪里吃得住这样打,嚎啕大哭,嘴里叫着姑姑,两腿先还蹬她,又是掐又是打,可石桂全然不觉得疼,手上半点儿不松劲,她倒先没了力气,瘫在地上像团软泥。
  淡竹傻眼干站着,都不知上前拉一拉,葡萄一双眼儿通通红,心里猜测着怕是锦荔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可这是叶氏的院子,赶紧上前抱了石桂的腰,把她从锦荔身上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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