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又好声好气与她道:“喏,适才我遥遥瞅见芳漪在叔叔婶婶那边聊天,她好像并未觑到白罽袍仙者手中的玉香囊,所以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要告诉她,等你我探查明白真相再告知于她,你觉得如何?”
  末了,楚黛促狭地挤挤眼,故意拿话揶揄道:“唔,我塞你糕点,你掐我腰肢,咱俩算是扯平了。”
  紫瑜伸手从玉盘中摘下一粒葡萄扔进嘴里,嚼了一嚼,眨了眨眸子,摊摊手,“一切都听你的!但要记住以后不准再往我嘴里塞糕点和其他东西。”她的眼底露出浓浓的哀愁幽怨,摸着微凸的肚皮,瘪嘴控诉道:“我的肚子都快撑爆了。”
  楚黛:“那你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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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大阵仗
  遥遥九重天之上瑞气万千,巍巍矗立着世人所渴慕的仙阙。祥瑞云泽自东方层云中弥散,穿绕过琼楼玉宇,回萦于长廊,飘荡在天河之畔,唤醒沉睡已久的花骨朵。
  当三十三重天的香苒花幼小的玉色花朵绽放,渺淡而幽谧的香味自高高宫墙外飘进殿室,正逢朦胧黛青的天际剖露出一线鱼肚白色。
  天光穿透缭绕云霭照射在四座岿然屹立着的壮丽宫殿的灿金匾额上,留下斑驳余芒,四扇毗邻的巨大银色宫门同时开启,给人眼前豁然一亮之感。
  宫内成群结队的仙娥有条不紊地行走着,绕过由葳蕤花木掩映着的鳞次栉比的殿阁楼台,树梢传来短促空灵的蝉鸣,行走间衣裙帔帛拂动的窸窣声与之遥相呼应,每一处景物似乎都仰承灵气滋养。
  在繁茂花树后掩映着一条石拱廊桥,桥的尽头是矗立于湖心的一座凉亭,里面或站或立了八人,俱是侍奉于四位帝姬身畔的心腹仙娥舜华、舜英等人。
  八人身在此处倒并非是偷懒躲清闲,只是眼下帝姬们依然在困觉,她们不便相扰。索性纷纷齐聚在此商讨一下等殿下们睡醒之后该引着她们去哪处走走,或者先去认认接任仙职后入驻办公的殿宇。
  就在接风洗尘宴的翌日清晨,天后娘娘亲笔写下一道旨意晓谕了天界各处。
  大意是天界百司之职有缺哉,为护各宫秩序正各司之主,规束众仙,特择令有能之辈掌之。分别给四位帝姬派下仙职,各领一殿之主,择后日辰时三刻,正式礼拜天地,接掌玺绶。
  昨日就是帝姬们接掌玺绶的吉日,礼乐齐奏声中四位帝姬着清一色暗紫品服,携同旨意步入大殿,天帝天后正襟危坐青政殿主位,下首群仙分坐两列观看接任大典。
  按往常接任仙职时的惯例,先循古礼三拜九叩,上香酬敬创世神,再恭恭敬敬地聆听一套教诲说辞,最后正式接受四司玺绶。
  帝姬们从容完成一系列流程,期间板板正正分毫未出差错,连几个行事极为挑剔古板的仙者也大呼仪姿规整,雅态端庄。
  殊不知,四位帝姬因接任事宜足足忙碌了一整日,脑袋里的弦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至晚间精神头才逐渐松懈下来,使极度困乏疲惫占据全身,勉力瞠开双迷濛眼眸,随意扒拉了几口晚膳,便一溜烟钻进松软的锦衾里蒙头大睡起来。
  鉴于四人大有睡个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的凶猛态势,她们这些侍奉身侧的心腹理该为醒来后的帝姬按部就班的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
  不过刚刚开了个头儿,守宫仙娥却匆匆跑来通禀了一桩事,八人闻听后面面相觑,便也匆忙起身迎了出去。
  蒙昧天色尚泛着熹微的光,合该安静祥和的第三十三重天,并不复素日安宁。
  在四座壮丽宫阙的前方,筑有一座以灰琉璃为须弥座,琼石为阶,定凝玉为阑干,水白玉为主体构造的高台,名曰——览天台。
  台上高高伫立着一对以白玉精心打造的华表柱,柱身精细雕琢栩栩如生的蟠龙凤纹,柱头雕饰以两尊瑞兽,鸟瞰芸芸众生威慑万物,莲花底座雕刻成流云式样,处处凸显了天宫古朴庄严的气势与瑞气千条。
  偌大的览天台下还葺了两块花圃,最中央各的位置分别栽植着枝繁叶茂的七重多罗树,树冠间缀满成人手掌般大小的纯白色花朵。
  圃内其余地方遍栽紫色的吉祥草,远远观之仿若雾渺中横空而至的紫气,使整个三十三重天由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恬静纯然的气息。
  当八人趋步来至宫门口,视线巡睃过览天台时,差点一个趔趄崴了脚踝。
  宁画惊讶得瞠圆眼睛,扶着宫门,哆哆嗦嗦地指向台子上,颤着嗓音询问守宫仙娥:“方才你可是讲有人奉天后娘娘之命来传旨意?你确定是她们?”喉咙里挤出的尾音,像是被人用力扼住脖颈透着支离破碎。
  守宫仙娥重重点头,哭丧着脸嗫嚅道:“是、是啊。”
  水芙面容僵硬,这上上下下哪儿还有半分第三十三重天览天台的踪影,连个边角都寻不到,完全叫攒动的人头给彻底淹没了,只差再一扯块布支上棚子,摆开个摊位,搁置上物什吆喝叫卖,形成热热闹闹的大集市。
  面对宫门口熙熙攘攘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盛景,八人与随之跟出来的仙娥目瞪口呆许久,后面不知是谁喃喃咕哝了一句:“天后娘娘的旨意究竟有多大多沉,需劳动如斯的多人前来?”
  “噤声。”舜英蹙眉瞪视讲话的仙娥。
  舜华眼神犀利,大致捋了一遍现场的人数,结果吃了一大惊,百十来号人的传旨阵势想来也算是旷古绝今。
  “阿嚏……阿嚏!”
  彼时,凑巧一阵微风徐徐拂面,漫天漫地飘来女儿家搽抹的花香头油味与胭脂香粉味道。
  春雨并秋雪最是敏感,鼻端甫闻到这股子袅袅香风,便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二人痛苦地揉着鼻子,乜斜着清一色着碧绿小衫,腰系水绿宫绦束着白绫下裙的仙娥们。
  伊始望去,除却传旨阵容庞大之外,倒也没有任何不妥。
  不过稍微盯久了些眼前漫无边际的茫茫绿海,便开始感觉头眼发晕,面前一个个身姿曼妙的仙娥,就如同一根根水灵灵的葱白,给人一种置身大葱地里的错觉。
  紧捂着口鼻的秋雪瓮声瓮气地讲道:“好好的第三十三重天愣是被变成了一片大葱地,且葱地中还有此起彼伏的香气不断传来,委实熏得人头晕想打喷嚏。”
  冰嫣扶着额,恹恹地歪倒在雪嫣身侧,“起先仍不觉有什么,经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眼晕。”她紧紧阖上眼,“唔,我看这片绿着实头晕得狠,雪嫣姐姐你还好吗。”
  “我倒无碍,只是这么多人来传旨,却终不见一个领头的出来宣读。”充满费解的声音刚落,雪嫣兀自困惑地盯向陡然整齐划一退避至两侧的百十来名仙娥,她们敛声屏气皆垂手恭立着。
  览天台中央霎时空出了一条道路,末尾一位着秋香色服饰的清丽女子款款行来,百十来名仙娥恭谨低首福身。
  冰嫣雪嫣等人乍见来人也微微福身,待人至跟前,口中称道:“蔓儿姐姐。”
  此女正是天后跟前最受器重的女官蔓儿。
  蔓儿受了这一拜,面颊绽露端雅的笑容,福身还予半礼,柔声询问:“敢问八位妹妹,四位殿下是否已醒了。”
  “这……”八人面面相觑,闪烁其词。
  舜英想了想,上前一步浅笑着回答:“殿下们约莫已经快要醒来了。容妹妹斗胆问一句,蔓儿姐姐此次前来是传天后娘娘的什么旨意?”
  略沉吟俄顷,蔓儿开口同她们大致讲了一讲。
  自前日接风洗尘宴毕,各路大小神仙灵台便彻底清净明敞,琢磨着今日晌午组团前来拜谒四位帝姬,熟络熟络彼此之间的关系。
  碰巧这风声传至了天后娘娘的耳朵里,遂仔细地吩咐了一番,令她携一众仙娥好好为四位帝姬梳妆打扮番。
  顺带也解释了览天台上下的人潮,其实是天后娘娘新分配来给四宫差遣使唤用的仙娥。
  听到这儿,春雨踟躇着言道:“蔓儿姐姐,现今每个宫中本就配有足数的仙娥,再加上新至的百名仙娥匀配给四宫,如此一来人数是不是过于众多了?”
  毕竟每个宫里头就服侍这么一位帝姬,如果偏要放置那么多仙娥,岂不是会产生一大票的闲人无所事事。
  “妹妹说得确有道理,不过天后娘娘配予各宫数百仙娥实则大有裨益。往昔四位殿下尚且年幼便拜在重桦神君座下修行,甚少回天宫居住,倒也没那么多规矩与讲究,如今修习年岁已满殿下们回归天宫,在未出嫁之前势必要长住于此,期间衣食住行自是要料理得妥妥当当。”
  蔓儿摆了摆手,示意身后其中七名仙娥近前,对春雨几人笑言:“八位妹妹当知除却宫中日常洒扫膳饮修花剪枝外,还有诸多事宜,例如:纺绩针黹、打造首饰、制胭脂水粉等等。而她们七位就是其中一宫分管各司的掌事,每司皆置有三十人,平日并不伺候在殿下的跟前,仅理一司之事,剩下十余人则是专门做杂活儿,抑或给宫内某处缺人手的地方补缺,总之是听凭殿下调遣。”
  宁画沉默地睨向一片水灵灵的‘大葱’,暗自腹诽,难怪她们再次回宫中时又筑了若干排供仙娥居住的精舍,原是如此。
  “哎,瞧我光顾着同八位妹妹叙话,险些耽误要事,想来殿下们该醒了。”蔓儿眼波流转在八人的面上,眼尖地窥觑出一丝相同的难色,噙着的笑容依旧不减:“这厢还要劳烦妹妹们前去通传一声。”
  八人连连颔首应下,转头吩咐宫内仙娥泡几壶茶端些糕点上来,随即脚步生风似地一头扎进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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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睡不醒
  寝殿内——
  “紫瑜殿下,快醒醒啊!天后娘娘身畔的蔓儿前来传旨,还说晌午的时候将有各位仙者组团前来拜谒,快快起身盥洗罢!”
  “不要!”
  春雨和秋雪苦口婆心地相劝,结果榻上人丢出俩字后又翻了个身蒙住头继续睡。
  此情此景正与另外三人殿中的景象相类似,殿内侍奉的其他仙娥也跟八人一样急得团团乱转。
  四位殿下素有起床气而且是很重的起床气。假如哪个不知死活的胆敢搅扰了殿下的美梦,铁定会被罚上两天两夜不准睡觉。
  可若依殿下不计时间的睡下去,晾在外面的一大片‘葱白’,只怕该弱不禁风地一根根栽倒,毕竟殿下一睡起来的架势着实能威震众人。
  “倘若殿下觉得困乏得很,咱们就今晚再接着补觉,现在先起来罢。”
  这厢水芙绞尽脑汁的谆谆劝导,本是寂静的殿外,猝尔响起一阵叮叮咣咣的碰撞声,杂乱脚步声并仙娥惊慌失措地叫喊声交织在一块。
  “救命!宫里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对了,殿下还在寝殿里头,赶快把人拉出来啊!”
  窗外,火势渐渐壮大舔上窗框,燎出黑洞洞的窟窿,几缕黑烟自窗牖底的缝隙逸进殿内,火烧的呛人味道使水芙不禁掩袖大声咳了咳。
  她扑到榻前紧紧拽住鲛绡帘帐,嗓音中带着哭腔,抽噎着嚎道:“殿下!外面走水了,快些起来逃命啊!”
  躺在榻上的容盈不耐烦地抽出掖藏于锦衾内的手,飞快掐捏出一道召雨诀丢到了外面。
  天际顿时乌云密布,雷电隐没在厚重云层中,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将蹲在窗牖底下施法控火的宁画瞬息浇个透心凉,她同其他仙娥呆呆地被雨淋着。
  半晌,跟一只落汤鸡似的蔫蔫儿垂着头,提拎起吸饱雨水的衣袖拧了一拧,又盯向犹自冒出袅袅青烟的柴火堆,长叹一声。
  唉,失策啊……
  连殿下犹擅操控水的事都忘记了,竟糊涂到这般地步。
  殿内兀自哭得欢畅的水芙抹着眼尾,偷偷瞄向窗外瓢泼雨势,颤巍巍的哭声断断续续到最后,噎着喉咙打了个哭嗝,“殿下火势已灭了,且快快把雨收了罢。”
  再不止住,宫内怕是会被淹成湖海,水灾泛滥。
  但见榻上人囫囵捏了一道法诀,指尖射出一缕碧芒,殿外乌云迅速褪去,恢复清晨微透出熹光的天际。
  八人反复劝谏无果,只能讪讪地退出寝殿,随即不约而同地召出一只传信的纸鹤,想让其余几人帮忙出谋划策,把对床榻无比热爱的殿下赶紧撬起来,经过她们快速探讨最终得出一个粗暴而简单的办法。
  当她们重新回到殿内,小心翼翼靠近床榻掀开幔帐,看着自家殿下一派天真无邪的睡颜,内心的惭愧之感霎时聚涌心头。
  但转眼思忖在外面苦苦等候,且散发着扑鼻脂粉香气的一片‘葱白’,只好咬咬牙,颤抖着双手掏出了一对棉花,堵住耳朵。
  少顷,四声惨绝仙寰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第三十三重天,凑巧翱翔过寝殿上空的无辜仙鹤,被吓得抖簌着翅膀,扑棱掉几根翎羽。
  侍立殿外的众仙娥捂住耳朵,互相投递的眼神中写满着相同的疑惑,四位殿下究竟怎么了?
  刚步进鸣鹓宫欲寻芳漪帝姬传旨的蔓儿,至寝殿门口骤闻此高亢尖利的嗓门,惊得手一抖,写着旨意的绢帛一骨碌便掉到地上,滚着滚着就直接‘咕咚’一声滚进了殿前一方荷塘,惊飞了栖于芙蕖莲叶间的蜻蜓。
  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众人埋首屏住呼吸。
  纵使旨意一溜烟儿滚进荷塘,蔓儿也是面不改色,随意打量两眼亭亭净植又煞是清丽的芙蕖,顿了一顿,随手指了几个仙娥下荷塘里捞旨意。
  之后格外镇定地吩咐了三名心腹,命她们前往另三宫口述一遍旨意,并嘱咐不必太循礼,必要时适当的可以展现一下个人风格。
  保持着微笑目送三名心腹离开的背影,蔓儿轻叹了叹,提袖不着痕迹地抹掉额上冒出的细密冷汗,眺望向远方的目光悠远而深邃。
  四位殿下果真非寻常之仙,前方恐会是一片兵荒马乱,还是识时务的赶紧溜之大吉为上策。
  这尤为刺耳的尖叫声甚至波及到了第三十三重天坐落于南边的常瑟宫,使得宫内的些许事情也开始变得不同。
  在遥遥第三十三重天之上,宫阙巍峨林立,天界的大殿下臻阳、二殿下启珩的寝宫并四位帝姬的寝宫,及几位神君的日常办公之处皆在此。
  由于时辰尚早,诸位神君还未前来当值,便显得格外空旷寂静。至于大殿下臻阳因要体验轮回疾苦自去了凡界历劫,故而现今他并不在天界。
  如此,便仅剩常瑟宫中的那位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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