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别院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今天楼陌卿前往丞相府之后,所有人便悄悄去了郊外,之前楼陌卿刚刚醒来时待的那个地下密室。
而今的别院四周守卫之人,正是秦钟舸所领的天干八组。
榻上,流烟已然昏迷不醒,嘴角残留的血迹犹如一柄匕首插入楼陌卿的心脏。
她报仇了,她终于报了父母之仇,可是却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秦钟舸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烟姑娘她……怎么样了?”
楼陌卿脸色深沉,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沉声道:“是百味草之毒,这种毒我在司家的时候只见过毒药和中毒之后的样子,却没有见过他们解毒的法子……”
说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由一阵懊恼,当初他身为司家长子,若是能一心学医,莫说百味草,便是千味草、万虫蛊,解起来也是得心应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味百味草给难住!
“中此毒,六个时辰之内若是不能解毒,便药石无医,可是眼下,我去哪里找能解毒的人!”
他突然用力击在自己的额头,吓得秦钟舸连忙伸手把他拦住,他挠了挠头,迟疑着道:“临行前,王妃给了我一些药,说是楼夙这里擅用邪蛊和各种奇毒,殿下医术……唔,医术不精,这些药便带给殿下以备不时之需……”
边说他边注意观察着楼陌卿的神色变化,听他说到“医术不精”时,楼陌卿只无奈地笑了笑,待听得雪衣给他带了药时,骤然神色一喜,轻呵道:“药在哪里?”
“殿下稍等。”秦钟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外面取来雪衣交给他的包袱递到楼陌卿手中,“王妃给的所有药都在这里,殿下请过目。”
楼陌卿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只见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药瓶、药包,还有药囊,另外还有一本手掌大小的手札,封皮上写着四个字:百毒解方。
看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楼陌卿顿觉心头一酸,胸口一阵隐隐作痛。
犹记得雪衣还小的时候,她写的第一个字,还是他教的,而且是个“卿”字。
秦钟舸连忙解释道:“对了,当初王妃听容大公子说起你们在楼夙中毒一事,便连夜特意写了这本百毒解方,王妃说怕大公子已经忘了以前所学的医术,这本百毒解方里录入了一百种毒的解方,殿下看看有没有那个什么百味草的解方。”
说话间,楼陌卿已经打开手札,一页一页地翻找起来,然而他耐着性子翻了一多半,却还是没有看到百味草的字样,心里不由慌了,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坐下来继续翻过去。
蓦地,他神色一喜,惊道:“百味草!”
秦钟舸低头看去,只见其中一页纸上赫然写着:百味草之解方。
一瞬间,两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长长舒了口气,而后楼陌卿一脸正色地看着秦钟舸,沉声道:“钟舸,多谢你,若非你及时赶到,烟儿的毒怕是解不了了。”
闻言,秦钟舸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殿下客气了,这……这解方是王妃写的,我不过就是个送东西的……对了,还是赶紧看看解毒需要哪些药材吧,有什么需要的,咱们要赶紧去找才是。”
入夜微凉,难得今日天晴月圆,月光流照,一片清华,似一层朦胧薄雾笼罩而下。
一抹浅色身影缓缓推开门走了出来,她只着了一件里衣,长发顺畅披散而下,在廊檐下寻了处台阶坐下,抬头凝视着明月,神色有些凝重,若有所思。
又好几天过去了,且不知眼下情况如何。
她刚刚坐下没多会儿,另一道俊挺的身影便跟着出了门,走到她身后站定,给她披上外衣,顿了顿,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了?又睡不着了?”他拉过她的手握住,轻轻理着她的长发。
雪衣顺势靠近他怀里,一脸担忧神色,“你说,钟舸他们能到了吗?”
似是早已料到她在担心此事,夜青玄无奈轻轻一笑,揽住她道:“按着时日来推算,应该昨日就已经到了凤夙城与大哥会合,只是你也知道,这消息哪有那么快传回,只怕还要等两日。”
心里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忍不住担心,她轻叹着抱住夜青玄是手臂,拧眉道:“那你说,我让钟舸带去的药,能不能帮到他们啊?大哥会不会用得上?我会不会粗心大意写错了几个?还是……”
“好了……”夜青玄将她紧紧抱住,叹息道:“你就别再担心那么多了,大哥毕竟也是学过医的人,纵然不是很精通,这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再说,如今他是楼夙的皇太兄,身边定有可信可用的太医,你就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等再过几日,钟舸的消息传回来的,不就一切都明了了吗?”
顿了顿,又道:“若是他们什么药都用不上,岂不是更好?这就说明没有人受伤中毒,不是吗?”
闻言,雪衣撅了撅嘴,还想再说什么,然瞥见夜青玄微微蹙起的眉峰,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轻轻一笑,伸手抚上他的眉,“说的也是,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又怎能不想太多?
前一世时,司仲卿战死,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如今重活一世,纵然她已经努力小心翼翼地想要保护他们,却还是又差一点就失去了他,现在好不容易得知他还活着,她只想要能竭尽所能地帮他、护他,哪怕是要她这条命,她也在所不惜。
不过,她遇到了一个把她的命看得比什么都更重要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能耐深不可测,即使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可以把握住其他人的脾性,却始终把握不住他。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酸,靠在夜青玄的胸前,喃喃道:“阿玄,你喜欢小孩子吗?”
夜青玄被问得一愣,低下头看着她,似是隐隐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用力点点头,“喜欢,不过我更喜欢我跟你的孩子。”
“那……”雪衣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说,想了一会儿,她轻声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她的声音很轻,细若蚊音,饶是平日里倔强大方、总是能用话语把秦钟舸和离洛堵得面红耳赤的她,此时也没由来地一阵赧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夜青玄心下狠狠一动,一阵暖意从心底窜起,抓着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你想清楚了?眼下时局不稳,一切都还没有安定下来,你……真的想现在要个孩子吗?”
雪衣伸手环在他的颈间,笑得清和,“我相信你,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怎样的事,都能护我安稳,也能……护他安稳。”
停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又重复道:“我信你,就算这世界上只剩一个人可信,我也信你。”
心头一凛,夜青玄低头看她,四目相对,他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坦然和安然,那么平和,那么静淡,那么轻柔,那么引人向往。
回头想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她越陷越深?其中不乏她对他的无条件信任这一点,似乎从他们初初相见的那一天到现在,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无论是何时何地因为何事。
而正也是她的这份信任,让他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能安心。
“雪衣……”他把头抵在她的颈间,长长一叹,蓦地,他站起身来,将她拦腰捞起,大步走回屋内。
他的步子很沉也很稳,雪衣依偎在他怀中,靠在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不过是短短几步路,她却似回想起了前世今生种种,心中有娇羞和不安,可是念一转,抓住他的衣襟,那种握在手中的踏实感瞬间又将她的不安全都赶走。
轻轻着榻,他握住她的手,以额抵额,看她清眸流转,微微浅笑。
“云凝青丝玉脂冠,笑吟百媚入眉端。”一字一句念来,温热的气流划过颈间,侵入身体里。
他伸手轻抚过她的每一个轮廓、每一寸肌肤,指尖似带着火苗,所到之处尽数燃烧。
渐渐升起的酥软和炽热让雪衣心下一阵轻颤,下意识地开口,喃喃道:“阿玄……”
“我在。”感受到她的无力,他腾出一只手绕道她背后将她揽住,垂首,薄凉的唇印上她的额头、鼻子、脸颊、耳朵,而后一路向下。
雪衣只觉浑身一阵酥麻,柔弱无骨,软软伏在他怀中,最后的防线在他的撩拨之下终是崩溃,下意识地低吟一声:“阿玄……”
闻之,夜青玄眼底精光骤现,揽着她的手也不禁收紧,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她,而是以行动回应,欺身上前来,轻啄她的唇,而后又深深吻住。
她清瘦的身子在他怀里不及盈盈一握,他睁开眼睛看她,目光灼灼,却又满是怜惜与心疼,不敢太用力,生怕自己会捏碎了她。
他的轻柔很快便将雪衣的紧张消除,只剩下宠溺与爱意将她包裹,到动情处,雪衣不由主动回应过来。
感受到她的回应,夜青玄终于挑起俊眉幽幽一笑,修长的手臂伸过来,掠下那道半拢的珠帘绢帐。
原来,锦绫千丈,不抵她清眸一望,珠玉万两,不抵她浅笑入肠。
梦中百转千回之人侧卧身旁,那般欣喜与感动,岂是世间俗物可比?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深深嵌入他的心脏。
想起当初他曾和夜明澜说过的一句话,他和雪衣犹如前世便相识,多时梦转,而今终得相遇相逢相知相惜。
自此,过今生,往三世,生死不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