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逆子!”武安侯沈木峥脸色铁青,大步向沈策走去。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阶梯上响起,行走的一旁的官员俱都放慢脚步,试图旁观这对父子的争执。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他们父子的矛盾已到了一见面便爆发的地步。
  沈策面色如常,行礼道:“父亲。”
  “当不起你这一声父亲!”沈木峥喘着粗气,愤怒质问:“你眼中还有双亲,还有人伦吗?!”
  这种骂声他听得多了,便不再有心绪波动,他依旧是一副沈木峥厌恶的模样,油盐不进,听不得道理,打不碎反骨。
  “嘶——”有旁观者不小心发出惊呼。
  那象牙制成的笏板被砸在年轻的将军额头上,很快便出现裂痕,沈策感觉到有微凉的液体在耳后蜿蜒而下。
  沈木峥脾气向来火爆,丝毫不给沈策在人前留面子。
  “你这就把外边的关系给我处理干净了,我还拿你当儿子。”他说起那个在儿子居所见到的女子,语气不满。
  未曾定亲便出入男子住处,行为放荡不堪,更何况她对沈策毫无助力。
  内无品德教养,外无匹配身世,沈木峥自诩光明磊落,萧蕴龄无疑是他最厌恶的一类人。
  他触及儿子的目光,蓦然顿住,但下一瞬,那沉郁的目光便让他有被冒犯父亲威严的恼怒。
  沈策伸手握住欲再敲打而下的笏板,“父亲,我会上书请求殿下将我世子之位撤去。”
  沈木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褫夺他的世子之位,之后是从家族除名,从此他和武安侯府不再有任何关系。
  “即使被世人唾骂,无亲无故,你也要忤逆我?”
  沈木峥感受到象牙板另一端的阻力,他这一刻惊觉面前的男子已经与他一般高。
  那个仰慕他的小儿仿佛还在昨日,就是因为沈木峥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所以对他事事严厉,生怕卑劣的品格在他身上延续。
  沈策松开手。
  手上的笏板无力垂下,沈木峥的声音变得疲倦:“你会走上歧途。”
  这是属于他的诅咒,已经跟随他多年,他的姓氏,他的一切所得,都是伴着这个诅咒而生。
  沈策敛目将所有情绪压下,他对沈木峥微一行礼,而后转身离开。
  这对闹得沸沸扬扬的父子离开皇宫后,议论的声音逐渐加大。
  萧蕴龄抱着文簿经过阶梯下时,官员仍在热议。
  她担忧地看向宫门。
  忤逆与罔顾人伦的词眼充斥在耳边,这将是会遗臭万年的罪名。
  -
  萧蕴龄到山居院落时,已过黄昏,不知名的鸟儿叫声粗噶,在树影中山路更加诡异难行。
  侍从都安静不语,见到萧蕴龄到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靠近沈策的寝屋时,周围已不见其他人影。
  推开房门,粗制滥造的酒味扑鼻而来,萧蕴龄用帕子捂着口鼻,脚尖踢到一个滚落在地的酒瓶。
  她轻声将门阖上。
  一只素白的手抢过手中的酒瓶,沈策抬眸望去,萧蕴龄不满地看着一桌的空瓶子,“这么难闻的酒,你竟然喝了这么多。”
  “不许喝了!”少女娇蛮的声音试图命令他。
  酒质粗劣,却也醉人,沈策靠在圈椅上,没有料到这个时间她会到来,他眸光随着酒液泛起阵阵涟漪,沈策对着她伸出手:“陪我喝一杯。”
  萧蕴龄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脆弱的声音,轻飘飘地拂过她的心脏,令她生起酸涩难言的情绪。
  她屈膝坐在他身边,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两杯酒,强调道:“只有一杯。”
  沈策被她认真的模样惹得轻笑出声,他接过萧蕴龄推过来的酒杯,与她碰杯。
  沉淀杂质的酒液晃出了些,剩余被饮入口中。
  萧蕴龄被呛得咳嗽不止,许久才抑制住,她嫌弃地将酒壶放到远处,“不仅难闻,还十分难喝。”
  回来时,沈策将她拉到腿上,他靠在女子身上,“让我抱会儿。”
  被父亲当众责骂,萧蕴龄理解他此时的低落,便顺从地让他抱着。
  她身上总是柔软得像一团云,和沉重的侯府与苍茫的战场完全不同。
  掌心是常年习武留下的厚茧与细碎伤痕,磨得她粗粝难受,萧蕴龄趴在他身上,余光触碰到自己粉色衣带,垂落在他绯色衣袂旁,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无助飘荡。
  沈策轻声在她耳边夸赞,掌心绵软得想将她完全吞没。
  萧蕴龄被压在床榻上时,氤氲的醉意令她迷茫地看着摇晃的帷帐,她伸长了手去拉着床栏,挣扎着想要从下陷的锦被中起身。
  但很快她发现身上压着的重量令她的努力显得徒劳。
  “不可以!”她推着沈策,却只感到头发在指尖缠绕,被打落的发冠滚落在身旁,坚硬硌得她难受。
  发丝若即若离,有时在她的脖子上,有时又缠绕她的手臂,也拂过她的腰侧令她发痒,或是滑落在其他地方。
  她啜泣着揪紧身下衾被,那明明是她身上最软和如云团之处,却被他难言的动作惹得羞耻不已。
  萧蕴龄从迷蒙的醉意中清醒,她手臂伸直了去推他,似乎有滚烫的泪落在她的平坦的小腹上,萧蕴龄手指停顿在他肩膀。
  在细密的亲吻中,她抬高手臂盖住双眼,妥协道:“只能亲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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