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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的事在被沈家休后又被里正下了最后通牒,连梨花的面都没见上,就离开了墨家村,那个早上,禄明站在那山头上,远远的看着陈氏三步一回头地往娘家走去,禄明此刻也不知道她心里难过与否,只是他心里不好受,爷爷再关照自己,那也是寄人篱下的生活,自己非奶奶亲生,还不如和梨花一起,守着那个家。
大伯大伯母他们去世了,宝儿她们不是也过的很好么,可回去了宝儿那接梨花的时候才发现,梨花生病了。
宝儿说梨花生病了,不吃不喝老是呆呆着望着一个地方,面无表情,偶尔半夜却会哭醒,抱着宝儿伤心之后,隔天早上醒来依旧是对谁都不理不睬,宝儿说那是病,于是禄明找了柳大夫来看,但是柳大夫说她没有病痛,不用吃药,宝儿又说,那是心病。
宝儿抱着小慎心疼地坐在梨花身旁,从那日在二叔家带回来之后,大哭一场过后的梨花就显得有些厌食,不吃不喝,宝儿喂几口她才吃几口,偶尔听到小慎咿咿呀呀的声音,视线才会被吸引一些,眼中总是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宝儿知道她是受了刺激,被陈氏给刺激的,可这没有心理医生,宝儿无从下手。
“梨花,你娘她今天早上离开墨家村了。”宝儿拿起毛巾给她擦着手,那手腕处还有些微红,是那天挣扎的时候抓的,梨花的眼神一动,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不说话。
宝儿抬起头摸摸她有些发凉的脸颊,“今后再也不会有人要把你卖了,也不会有人再威胁你说要送你去宜春院。”宝儿才刚说到宜春院三个字,梨花的手就一缩,下意识的朝着炕床内躲,宝儿拉着她哄着,“不去,咱不去,谁都不能逼咱去。”
像是哄小孩一般哄了一会,她才慢慢安定下来,宝儿忍着不断纷涌的酸意,回头瞧瞧擦了一下眼泪,将毛巾往盆子里一放,让翠儿进来陪着她一块说说话,自己则去了院子里。
宝儿曾经想过,陈氏这样人,说可怜,却是有可怜之处,二叔走了,走之前还给她蒙了黑,但是可怜之人就必有可恨之处,宝儿的爹早逝的时候,娘怀着孩子带着他们兄弟姐妹是怎么过下来的,吃饭的嘴还要多上好几口,可王氏何曾有过将她们任何一个卖去做丫鬟的念头,更别说卖身做妓,这像是有了千仇万恨的人才会这么干,所以她不同情她,她的悲哀,是她自己造成了。
真正拖累的却是几个孩子,如今家不成家,二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音讯全无,葵儿嫁出去了是不可能大老远的回来帮衬,而梨花现在又这样,当心是让人揪心的很。
下午的时候禄明又过来了一趟,看了一下梨花,只是懒懒地扫了这个大哥一眼,“禄明哥,你先住爷爷家些日子,等家里收拾好了,梨花这边好些了,你们再住回去了不迟,这每个人开伙的,还是在爷爷家方便些。”禄明见梨花不理睬自己,心下也难过的很,呆哪都比不过在宝儿家,于是才应承了下来,打消了立刻住回去的念头。
孙氏一早就做好了饭,等禄明进来的时候,沈老爹招呼着一块开饭了,孙氏将碗筷颇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碍于沈老爹在,也没说什么,只是唠叨着烧饭累,年纪大了多了张嘴都忙不过来了,这几个儿女没有一个省心的。
禄明喝着米粥也不说话,低着头只顾着扒饭,偶尔才夹两筷子孙氏特地他面前的腌菜萝卜,筷子也没有伸的更远。
沈老爹见了直接夹起放在孙氏面前盘子里的肉往禄明碗里一放,催促道,“光吃菜怎么长肉的,多吃点肉,不然哪有力气干活。”
禄明感觉到孙氏扫过来的不善眼神,含着泪默默地将沈老爹夹的肉块都吃了下去,加速了吃饭的速度,沈老爹看着只是叹气,又给他夹了些菜,饭桌上只听见孙氏咬那腌萝卜咬地特别大声。
到了晚上洗漱过了后,孙氏就开始在沈老爹耳边念叨,“这你让禄明住过来算是什么意思。”孙氏自觉功力不错了,忍了好几天才开口,沈老爹擦干了脚将水往院子里一泼,拖着鞋走了进来,“住过来的意思,还有啥意思。”
“住过来是要住多久,这住几天孩子伤心也伤心过了,也该搬回去了,难道要住到他成亲了不成。”这禄明的饭量可是和沈老爹差不多,家里的伙食费立刻要上升一个层次了,还是免费供给的,这还不算给禄明住的屋子还要油灯,冬天还要烧炕。
沈老爹不语,回头看了她一眼,“住到说亲也没几年的日子,难道我这做爷爷的不管了”
“管?难道你还管他成亲不成,你看那老二家的走的时候留下什么没,一百两银子余下四十两连个屁都没给他们留下,难道这说亲的银子咱们家出。”如今这日子舒坦太多了,吃一些孙氏还不会太计较,可这银子的事完全是不能说的,成亲一事来回可要不少,这不是要给老二家养儿子养到成亲,那还有个现在快成傻子一样的妹妹了,当孙氏是救济院院长啊!
“我说你这老太婆,是不是看着老大老二家不好了你就高兴了是不,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一点都不管了,那你不管可以,我沈万祥管,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孙女,我也不稀罕用你那宝贝儿的钱,劳资以前没老四孝敬的时候一样能吃的饱饭!”
沈老爹就这个几个儿子,老大死了,老二走了,如今老二家更是散了,这对一个年纪大的人打击有多大,他是对不起他们死去的娘阿荷,大女儿不认自己,两个儿子又这样,百年之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阿荷,在禄明的事情上,沈老爹是寸步不让,都这么大年纪了,也别提什么夫妻感情,有点那灰尘也让孙氏给折腾没了,她越是无理取闹沈老爹就越惦念过去那个多病的妻子。
“你,我什么时候说过老大老二不好了我就高兴了,可他们这是争气么,你看看老二家如今什么样子,若是都像老四这么争气,我能说什么我。”孙氏见沈老爹动了真格,只能嗫嗫地打消了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她也就不信了,人要脸树要皮,难道禄明和他娘一样是个不要脸的!
隔了两天徐庚寅又来了墨家村,顺道带着一个大夫,说是要给梨花看看。
这个大夫左看右看之下,又是针灸把脉的,愣是没瞧出个所以然,末了写了方子,“这姑娘是心病压着,半夜要做噩梦的,先开几贴安神的药煎着喝了,你们多陪陪她说说话,这心病吃药也是没用的。”大夫的话宝儿这都懂,送了大夫出门,见徐庚寅没有一块走,“怎么,你还要留下来吃饭?”
“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啊。”徐庚寅让大夫先走,自己则留了下来,见宝儿不待见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那要如何,拉着你的裤腿对你痛哭流涕说要报答你一辈子才算是正确么?”宝儿抬眼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笑,徐庚寅看的出神,她好像没有对书院发生的事生气。
“那你,这些日子心情好不好?”徐庚寅磨磨蹭蹭地憋了半天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宝儿一时没忍住哧一声乐了出来,看着他也没说,转身走去了灶间,于是徐庚寅更加囧了,看着她消失在门口,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最后他还是成功的留下来蹭饭了,几个月不见小慎,这小家伙已经长大了许多,徐庚寅怕这种软软小小的东西,也不敢抱,小时候去看妹妹,他都不敢碰一下,生怕自己抱了手一脱她就掉地上摔了,于是小慎往他这边看一眼,徐庚寅就惊一下,连着口中的吃食都不知道什么味道了,宝儿给小慎喂了几口蛋羹之后,仍旧把剩下的让小栓吃了。
可这回小慎没有虎视眈眈地盯着小栓,小脑袋一扭,竟然看向了徐庚寅那处,徐庚寅这十几岁的大身板,竟然被他盯着手一颤,勺子中的汤都抖了出来。
宝儿还来不及笑呢,小慎就拍拍桌子挣扎着要从喜儿怀里下来,身子要往徐庚寅的方向伸,徐庚寅甚是惊恐地看着他朝着自己很欢腾的要抱抱的样子,语无伦次了,“他他他他...”
宝儿将小慎抱了过来,“徐少爷,咱们家宝儿可是除了他爹那个男的都不理,今天可给足你面子了,居然要你抱抱。”
徐庚寅摆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软软懦懦的到了手中他会怕的好不好。
于是他低头喝汤,可吃饱了的小家伙一点都不给面子,在宝儿怀里也直朝着徐庚寅扑,徐庚寅就坐在宝儿旁边,这一扑,宝儿没抱牢小慎就欺身抓住了徐庚寅的衣服,朝着他咧嘴一笑,一丝口水就这么顺着小嘴巴淌了下来...
“......”徐庚寅看了一看宝儿,又看看那肥嘟嘟的小手,很想拨开它啊有木有!
大家被徐庚寅这欲哭无泪的表情给逗乐了,尤其是小栓,终于不是家里小霸王的目标了,整顿饭吃的很是无压力,“徐大哥,小慎这是喜欢你呢,都没见他这么缠着我过。”
徐庚寅悻悻一笑,话说,他很紧张。
因为揪着了他的衣服,宝儿就抱地近了一些,小慎直接就一手抓住了他,徐庚寅想要让他松开,结果刚一拨开,小慎就小嘴抽抽,眼珠子瞬间聚集了泪水。
徐庚寅赶紧又送上自己的袖子让他抓着,一面还生疏的哄着,“不哭不哭,我让你抓着,让你抓着。”
于是小家伙很得瑟的得寸进尺了,哧吭哧吭终于从宝儿身上挪到了徐庚寅的腿上,要蹲起身子往他身上攀,可怎么都站不起来,宝儿示意他扶着些小慎的胳膊,徐庚寅很无奈地看着她,“我不会。”
低着头看着小家伙很努力的样子,徐庚寅却是一点都不敢碰他,小慎被养的尤为的壮实,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抱上去就有种小肉团的感觉,所以徐庚寅更怕了,犹豫间自己的手上忽然覆上了一只手,将他的手轻轻地带了起来,放在了小慎的咯吱窝处。
倏地抬起头,徐庚寅看到宝儿笑着握着他的手,“这样,放在他这儿,还有一只手也是这样,轻轻一抬他自己会站一些,就能让他撑起来了。”
手背传来的温热感和那柔柔的声音直灌入他的耳中,徐庚寅听的晕晕乎乎,心中遂然浮起着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另一只手在宝儿的指导下也被带到了小慎的咯吱窝下,稍微一用力,小家伙就站在了他的腿上,直接触及到了他的面前。
徐庚寅想要抓住那种感觉,可小慎站起来之后宝儿就松开了他的手,温热感褪去了之后他小小的失落了一阵,还没弄明白这是为什么呢,耳旁就响起了‘啵’的一声,一回身,小慎那张小脸就这么正对着出现在他面前。
他抱着他。
他亲了他!!!
小慎见他有反应了,直接又啵地一个,送上了香吻一枚,直接亲的徐庚寅浑身战栗了一阵,却又时刻谨记着不能松手,整个人就直接僵直着背挺在那里,小慎啊啊呀呀地拍着他的背,接着整个身子匍匐在了他身上,流了他一肩膀的口水...
徐庚寅觉得受创了,身心的那种,他的初吻了没了,罪魁祸首此刻正在他娘怀里,睡的哧吭哧吭地。
宝儿见他这表情,乐了一个下午,哪有人这么怕婴儿的,“你不是有妹妹呢,难道她小时候没抱过。”徐庚寅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肩膀上的口水渍摇头,“很小的时候妹妹出生我想抱抱,娘忽然出来呵斥我吓了我一跳,那个时候小,手劲不够,手一松妹妹就倒在了铺子上,还要上面垫子够厚,可她哭了好大声,我吓坏了,以后就再也不敢抱小孩子了。”
感情是童年的阴影了,宝儿见他擦的都湿了一大块肩膀,他还一个劲擦着,从他手中夺过了毛巾,拿来一块干的毛巾轻轻地给他擦着那水渍,安慰道,“刚才你抱小慎的时候也没摔着啊,那个时候你人小嘛。”
“那是因为有你教我。”徐庚寅想到那温软的手,脸蹭的开始红了,偷偷瞥了一眼宝儿,宝儿抬头的时候又赶紧闪过去了眼神,装着一本正经。
“那以后你都问问怎么抱,就不会摔了。”宝儿给他擦干净了肩膀处,阿达也过来接人了,宝儿装了一些吃的让他带上,顺道送过去给二哥,徐庚寅嚷嚷着自己也要,愣是让她打包了两份才作数,都搬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阿达时不时看到自家少爷那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少爷,你是不是喜欢沈家的小姐?”
徐庚寅一愣,隔了好一会,脸直接红到了耳根子后头...
十月即入,田埂边过去都是金灿灿的一片,到了收谷子的季节,村里的人心情都特别的好,尤其是禄明,终于到了收成了时候,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些谷子收起来,留下一些,其余的可以攒起来给梨花看病抓药。
梨花赎身的银子到了宝儿这整整需要一百五十两,宝儿从来没说要禄明他们还,可禄明还是惦记在了心里,银子被陈氏还债的还债,带走的带走,可毕竟是梨花赎身的,就不能让宝儿家白白没了那些多的钱。
可孙氏却惦记上了禄明家的谷子,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开始敲打他,“禄明啊,你都在这吃住了一个月了,是不是收谷子了该把你吃的那一些还上?”
禄明低着头不语,半响才抬起头,“等收了谷子我就拿过来。”
“这光米哪够啊,这你在我家还有油灯的钱呢,我说禄明啊,你家这一个月都不打扫的,你说还能住人的么。”孙氏不咸不淡地说着,摆明着要赶人了,这一个月趁着沈老爹不在她可没少下功夫排挤,收菜了也要,收谷子了也要,就算是上山跟着陈百年抓个兔子想给梨花补补身子,那也要上交,必须的,谁让你住我的吃我的。
禄明放下了碗看着孙氏,悄悄握紧了桌子下的拳头,“奶奶,我没钱给你。”
孙氏露出了然的神情,“也是,钱都让你那娘给带走了吧,没事,反正你现在吃咱家的睡咱家的,不如你那田都给你爷爷罢,你也别种了。”
禄明抬起头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遂直截了当地说了,“那是爷爷分给爹的,奶奶你若是想要,就直接和爷爷去说罢。”
孙氏嘁了一声,“你也知道是分家的,你还有脸在这呆着,不亏是你娘的儿子,一个模子的。”
“谁都可以说我娘的不是,就你不可以!”禄明忽然腥红着眼瞪着孙氏大吼,砰的一声踢开了凳子冲出了院子,孙氏被他这么一吼吓了一跳,捂着心脏正拍着呢,沈老爹就走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凳子,看了孙氏一眼,“你又说了什么话了!”
孙氏不依了,“我说沈万祥,怎么就是我说了什么话了,你怎么不看看你乖孙子做了什么事,刚才还冲着我吼呢,还真是养不熟的狼,白给他吃给他喝了,我这遭什么孽做什么好心啊。”孙氏这还没表演完呢,禄明就又冲了回来,手中抱着一个木盒子,手中还拎着一篮子的东西往那桌子上一放。
“这是用你的油灯,这是吃你的菜,还有这些钱,都还给你,我沈禄明不欠你什么,你也别拿我娘说事,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喊你做奶奶,也不用住在你这里,我饿死也不吃你一口饭!”说完禄明将木盒子里所有的铜钱都倒在了桌子上,大步走出了沈老爹家。
出了沈老爹家禄明就直接往宝儿家走去,也没和院子里的禄德打招呼,直接冲进了宝儿的屋子拉起梨花就往外走,宝儿这会正在给她喂药呢,一整碗的药就这么打翻在了地上,直接烫到了宝儿的手背。
也顾不得疼,宝儿跟着他出了院子,禄明这么忽然来拉梨花,立刻引起了她的反抗,让梨花想起了当日宫妈妈就是这么让人拉着她上马车的,挣扎着要摆脱禄明的手,可禄明不顾她的疼痛,使劲地拉着她要回家,“咱们回家,生病了没关系,大哥帮你去治,一辈子不说话也没关系,大哥养你,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不要去求爷爷,不要住爷爷家,就大哥养着你,大哥不会饿着你,你放心,梨花,乖乖跟大哥回去,不要打扰宝儿他们。”
禄明越是说梨花越是反抗的厉害,宝儿上前拉住了梨花,“禄明哥你这是做什么啊,你都快扯疼梨花了,你没看到她怕的,你快松手呐。”
禄明看着梨花挣扎着,说地自己也跟着哭了,“梨花乖,跟大哥回去,咱们自己住,大哥知道你疼,回去了大哥给你擦药膏。”
“禄明,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禄德拦着禄明,可他拉着梨花的手就是不松开,宝儿看着那手腕处已经红了一片,情急之下喊道,“禄明哥,你这样和强行要带走梨花去宜春院的有什么分别!”
这么一喊,禄明的手就撒开了,他看着梨花疼地在宝儿怀里呜呜着,痛苦地抱着头蹲下了身子,“大哥没用,是大哥没用,大哥照顾不好你。”
宝儿从没见过禄明这么失控的样子,让禄德赶紧带着他去洗个脸陪着他说说话,自己则带着梨花回了屋子,翠儿找了上回还没用完的伤膏出来,宝儿将梨花的袖子拉高,那手腕处已经红肿了一大片,再拉扯下去,手都要脱臼了。
梨花被禄明也惹的泪流满面,但是就是不肯说话,在宝儿怀里啜泣着...
直到禄德问出了些什么,已经是晚上的时候了,宝儿听完了禄德说的,立刻从箱子里拿出了账本,让小栓带上笔墨,去了禄明呆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