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

  子骊的脑子从来没现在这样冷静过,戴权是肖忠良亲手教导出来,专门为太孙跑腿办事的人。他能冒太后的懿旨来叫她出去,一定是太孙的举动被皇后和太后默许的。可是子骊想不出来叫她出去能有什么用处,皇帝拥有绝对的权威,否决掉太孙这门亲事的人就是皇帝本人。难道太后和皇后敢和皇帝唱对台戏么?子骊想不出来叫太后和皇后和皇帝唱反调的原因,太后年事渐高,上次去请安的时候太后的精神明显的短了。神态上已经是垂垂老矣的样子,说不上三句话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一会竟然斜倚在宝座上睡着了!
  太后就算是有心也没精神和皇帝唱对台戏了,那么皇后呢?皇后倒是有那个精力,但是皇后有必要么?太孙的位子已经稳固了,皇帝大张旗鼓位太孙选秀,足以说明皇帝心里太孙还是稳稳当当皇位继承人。皇后看重子骊怕是最看重的还是王长春和王定乾吧。她为了稳固孙子的地位,只要太孙的地位稳固,那么谁来做太孙良娣都是可以的。皇后不会冒着和皇帝翻脸的危险做这个。看样子今天的情形一定是太孙一手策划出来的,他叫自己出去大半是不甘心。
  和一切被呵护疼爱长大的孩子一样,太孙绝对有很深的逆反心理,大人不叫做什么,越是禁止的更是能激起他的兴趣。因为身份特殊,加上太子早逝和魏王的风波,在皇帝面前太孙不能露出来一点逆反心理,他只能在祖父跟前做出百依百顺的孝顺样子。其实在内心深处太孙绝对是渴望挑战祖父的权威。
  “王姑娘,太孙殿下还等着姑娘呢。您还是快点啊。”戴权看着子骊无动于衷,赶紧催着她快点去赴约。
  “戴公公,你看这个院子住着好几位待选的女孩子,光天化日的一举一动就有人看见。我不足轻重,要是牵连上了太孙殿下可是罪过大了。还请戴公公回覆太孙殿下,臣女不敢越礼,外面风凉露重请殿下保重。”子骊干脆拒绝了太孙的约会。因为她牢牢地记着在入宫参选之前王长春老爷子特别把子骊叫到书房里面,和她好好地深谈一次。老爷子一再的告诫她不要在宫里事事小心处处留意。那个地方相差踏错一不就可能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把握的事情就不要做不要想。
  没想到子骊回绝了去赴约的要求,戴权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也没再勉强只是站起来对着子骊拱拱手告辞了走了。屋子里面安静下来,子骊瘫坐在椅子上觉得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打哆嗦,她刚才用脑子用的太狠了,现在还们蒙蒙的回不过神来。
  一直到外面天色渐暗,小宫女进来点灯子骊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王姑娘,晚膳送来了。”小宫女试探着唤回子骊,子骊扶着桌子慢慢的站起来,悄悄地活动者已经发麻的腿:“我方才有点想家了,就愣住了。”说着子骊洗了手坐下看小宫女端上晚膳。
  宫里面伙食都是有定规的,待选的秀女们每天一斤肉一吊钱的菜蔬粮食,理论上伙食还是很丰富的。不过经过一层层的操作,真正端上来的伙食就有点叫人失望了。每天都是单调的那几样菜色,温吞吞的文火膳,不辣不甜温吞吞的像是潮湿黏腻的回南天。
  可是当小宫女把今天的晚饭从食盒里面端出来的时候子骊忍不住眼前一亮,里面竟然有好几样她喜欢吃的菜,尤其是一碟子江南小巧点心,看着很眼熟的样子。“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看着比往丰盛的多?”子骊想想离着太后皇后的生日还远着呢,莫非是宫里那个得宠的嫔妃过生日?
  “这个是专门给姑娘的。是戴公公临走的时候特别吩咐的。别的菜还罢了,那个小点心是东宫的厨房做了送来的,专门给姑娘一个人。”小宫女抿着嘴对她一笑,刚开始她被分来伺候王家姑娘,人家都说王家的姑娘横竖选不上,不像是别人万一伺候的那个姑娘真的飞上枝头,也能跟着沾光。她伺候的这个姑娘肯定没戏的,她还在心里埋怨自己的运气不好。可是几天下来小宫女发现王家姑娘倒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待人和气还出手大方。谁知现在还得了太孙殿下的喜欢,按着太孙殿下对王姑娘的上心劲,她未必就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落选回家去。
  子骊一听这东宫两个字胃里顿时满了,她一点食欲都没了。太孙阴魂不散的缠着她是几个意思啊!桌子上那碟子小清新的点心顿时成了一碟子□□,子骊自认口味不重吃不下那分荣幸。
  “我没什么胃口,这个点心你拿去吃了吧。”子骊放下筷子,只想着明天早点到来,她能快点落选回家去。
  小宫女欢天喜地的拿着点心退下去了,子骊望着外面渐暗的夜色长长的叹口气恨不得把心里郁闷都吐出去。人是铁饭是钢,宫里面一天正式的饭就开两顿,明天早上她可不想饿着肚子站在万春园两个时辰被评头论足。子骊食不知味往肚子里面塞了一碗饭就放下筷子了。
  摇曳的灯光下,子骊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还有宫内侍卫们巡逻的脚步声。子骊脑子里转着无数的念头,她列出来太孙想见她的各种理由。太孙或者只是觉得有点亏待了子骊,觉得自己面子上挂不住要亲自对她道歉,还是太孙真的对她和别人不一样,把子骊放在了女友的位子上。他想和子骊演一场狗血分手戏?
  还是——“王姑娘。这是戴公公叫交给你的!”小宫女带着夜色的清冷进来,子骊手上多了个锦盒。“戴公公说他在外面等着接姑娘过去呢。”小宫女扔下这句话没等着子骊开口就退出去了。
  子骊打开手上的锦盒,只一眼她的脸顿时红了。心里狠狠地对着东宫的方向比个中指,子骊嘴角抽搐一下,觉得脸上平淡的面具已经维持不住开始一块块的掉落崩塌了。太孙给子骊的盒子里面装着个五彩丝线做的同心结,看起来太孙殿下是要效法隋炀帝对宣夫人。戴权是帮他的主子约炮的!太孙是想生米做熟饭先斩后奏,还是觉得他陪着子骊“谈恋爱”不能白谈,要收回些甜头呢?
  深吸一口气,子骊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忍字诀。她挤出个讽刺的微笑伸出两个指头拎着那个香囊小声嘟囔着:“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只是子骊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太孙殿下正在花园里面望眼欲穿,为谁风露立中宵呢。太孙一脸的焦虑,望风的戴权急匆匆的跑过来:“殿下,奴婢看见那边来人了。还是先回去吧。已经这个时候了,王姑娘怕是不会来了。若是耽搁久了被人发现就糟糕了。”太孙有些不舍踌躇下,见着主子还在犹豫戴权都要急哭了。早知这样自己就不该帮着出主意,他本想着谁天下那个姑娘还能抗拒皇位继承人求爱。王家姑娘能放着荣华富贵不要,甘心的回去在家随便嫁人么?要知道王家姑娘经历了这一出能不能嫁的如意郎君还是未知数呢。
  但是世界上还真有这么拧的人,王姑娘不来赴约倒是把太孙勾的神魂颠倒了。眼看着有人往这边来了。在宫门关闭之前太孙还在大内溜达。这太容易引人注意了。戴权顾不上别的伸手拉着太孙:“殿下还是快走吧。”
  “难道是她还在生气么。我真是傻子,竟然以为她能明白我的心。”太孙失望的叹息一声,心里那点一直烧的他浑身发热的火苗一点点的熄灭了,其实今天下午的时候太孙就知道子骊是不回来了。直说他还不甘心,才叫戴权接着去试探子骊的意思。现在他是死心了。
  “你倒是错怪了人家姑娘了!”一个冷嗖嗖的声音从太孙身后传来,戴权只看一眼,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一般顿时瘫软在地上了。皇帝正黑着脸穿着件黑色的斗篷站在孙子身后,看样子皇帝早就在那个隐蔽的角落,把太孙和戴权的表演看在眼里了。
  “皇,皇爷爷!”太孙脸色一白,脚下踉跄下。太孙大脑一片苍白,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是皇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也只有自己和戴权知道,就连着肖忠良也是瞒着的。但是皇帝的神色告诉太孙,他那个生米做成熟饭的小盘算皇帝是清清楚楚的。事已至此,太孙知道任何隐瞒都是没用的,巧言令色只能把自己推到更不利的境地。他一狠心干脆对着祖父坦白:“皇爷爷,一切都是孙儿的主意。我,很喜欢她。不叫她做正室还不行么?”
  太孙知道皇爷爷的疑心病又发作了,他不想放开叫他心里很舒服的女孩子。可是皇爷爷的威严是不容置疑的,太孙想了半天总算是想出来个两全之法。皇爷爷的担心王家外戚做大。那么子骊不做正室不就没事了。太孙认为皇帝会接受这个法子的。
  皇帝听着孙子的话心里堵得慌,他狠狠地瞪一眼孙子心里暗骂:“这个傻小子,朕要是此时真的闭了眼可怎么办啊。身为皇储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的,不做正室还不是一样。恩宠这个东西比名分好用的多。”皇帝太清楚什么正宫和嫔妃的尊卑全是糊弄人的,皇帝要宠爱谁,即便是分位低哪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在皇后的位子上坐着,被皇帝厌弃还不是不如个小小的宠妃在宫里混得风光。他和皇后是结发夫妻,感情深厚,皇后还对着董贵妃和那些曾经风光一时的宠妃们礼让三分。大郎一心都在王家的丫头身上,以后谁做太孙良娣都不能制衡她。这个笨小子,以为你祖父是吃干饭长大的么?
  “你倒是想的周全,奈何人家姑娘看不上侧室的位子。你被个小毛丫头耍的团团转,还傻乎乎的给人家当枪使用!朕把话放在这里,那个丫头看重的是太孙良娣的身份而不是你这个人。你要是不信,朕叫人正名给你看。”皇帝生气的踹了一脚孙子,嘲讽的语气刺疼了太孙小心脏。
  “不,子骊才不是那样的人!”太孙下意识的为子骊也是为自己辩护着。他急着想证明给祖父看,他已经长大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哦,是么?那就赌一盘看看。”皇帝没因为孙子的顶嘴生气,反而是笑呵呵的拉着他:“跟着朕去歇一歇,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也该累了。年轻人都有犯傻的时候。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就罢了,别烧坏了脑子就坏事了。”
  夜色中传来打更的声音,时间不早了,子骊烦躁的吐口气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各种想法,把那个盒子放在个稳妥的地方。这个盒子和里面的东西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要怎么处理才好啊。算了还是早点休息吧。子骊无奈的预备休息了,正在她要梳洗的时候,有人在房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王姑娘,王姑娘歇下了么?皇后娘娘请姑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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