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站街女的爱情
“学生?你是大学生?”庄小蝶有些不可思议,虽说现下大学生风气很乱,有很多在校女学生都为了虚荣心而出来坐台,甚至不惜牺牲色相,但是眼前这个女孩,凭着她的长相,就算去酒吧里坐台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为什么会处于这样的境地?
“你也许觉得奇怪,就算是出卖自己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呵呵,我自己也想知道,3年前,我离开家乡,以第二名的好成绩去上大学,在学校的时候,我拼命的读书,就是想要摆脱自己家贫穷的现状,可是……”她深呼一口气,颓废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庄小蝶觉得眼前的女孩身上有很多故事,静静的坐在她旁边倾听,深巷里,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剩下的,只是心酸的往事,偶尔有老鼠冲着巷子更深处的垃圾桶而去,路过她们的时候,并不感到惊慌,她苦笑着,现在的老鼠都比人活得自由。
“爱情是女孩子的劫难,遇见他,我便不再是从前的自己,即使是万劫不复,也绝不会怨恨别人,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我对他并不了解,却盲目的爱上了他,后来,他借口要带我和几个好朋友出去玩,竟然在途中把我们卖到了偏远的地方,当坐台小姐,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埋怨他,也许,他只是上了别人的当,会回来找我的。”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也许是太久没跟人讲话的缘故,她感觉现在的自己才更真实,最起码不会每天活在幻想中,只是,这种幻想却支持着她活到现在而没有早早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我发现自己怀了孩子的时候很惊讶,也更震惊,本想离开那个地方再也不回来,可是我怕他会找不到我,于是,就花钱买下了自己,他们也都知道,我可能不会再回到学校去,更没脸回家,就饶了我,放我自寻生路。”小乔的脸上有着难掩的愧疚,对自己的父母,她什么都没有回报,所以,从来不敢去想。
“为什么不报警呢?让警察去处理,他是不会回来的,你怎么这么傻?”庄小蝶终于忍不住了,禁不住思忖着,如果有朝一日,遇上了爱情,她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其实我自己心里很清楚,什么都知道,一切都只是痴心妄想,可我就是忘不了他,孩子我没有狠心扔下,而是留了下来,虽然跟着我会受苦,至少她是我们的爱情结晶,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这不是一场梦,它真实发生过。”她双手紧握,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
“那孩子呢?”心中有种被撕扯的痛,庄小蝶终于发现自己是个多么多愁善感的人,沉浸在莫名的痛苦之中,也许是同为女人的缘故吧。
“孩子……”林青青苦笑着,脸上酸涩的笑容中又多了几分幸福,却又表情一变,变得沉重,郁结在眉心处的忧愁爬满了全身,“孩子得了急性白血病,因为没钱继续医治而被迫出院,我知道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所以……”
“所以你想一死解决所有事情?”庄小蝶终于明白她说的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站街小姐连一份报纸都买不起,她被生活这座大山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所有的青春都耗费在了幻想的泡沫下,这样的她,也是令人佩服的。“丢下生病的孩子不管自己去死?这种病不是可以换骨髓的吗?”
“不会的,我会带着她一起去,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受苦,我怎么舍得。”她的眼泪再次从眼角滚下来,嘴角轻扬,仿佛已经看到了天国的召唤。“换骨髓的代价有多大,谁都知道,并且,没有合适的骨髓,就算有钱也会错过时机,我不是没想过,我连抢劫都想过,只要能治好孩子的病。”
沉默,无尽的沉默,庄小蝶不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而现在不仅仅是一分钱的缺口,而是大笔,需要很大一笔钱,换成是谁,都会束手无策,更何况,是身份卑微的她。
“孩子是无辜的,即使他永远都不会回来找我,也无所谓,可是为什么老天连我最后的希望都要拿走,我只要孩子,现在,既然一切希望都破灭了,我只能选择死。”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脸上的泪水有无奈,伤心,更多的是对孩子和家人的愧疚。
看得庄小蝶眼眶一片湿润,急忙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我可以帮你想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那是几十万,甚至一百万,不是几百块钱就能解决的。”她的脸色很差,在没有妆容的掩饰下没有血色,薄薄的双唇干裂着,苍白无力。
“林静”庄小蝶不说话,几十万,一百万,如果现在回到韩天洛那里,会不会能骗到一笔钱呢?可是这种行为会让她再次失去自由,被困在那金丝笼里面,那瑾浩呢?虽然他看起来身份特别,但却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冒然回去找他,带去的,一定是麻烦,矛盾的心理让她难以抉择。
“你不必可怜我,即使现在我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也没有完全丧失信心,下辈子,我一定要找到他,问问他,为什么至我的真心不顾,我们的情谊真就抵不过物质上的诱惑吗?”她的双眸中满是希冀,坚定不移的信念促使她没有早早的就放弃,就连下辈子也做好了寻爱的准备。
“林静,你别胡思乱想,也千万不要有轻生的念头,我想想办法好吗?”她心中开始思忖着是不是真的要回去继续冒充倪安安的身份,如果不的话,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两条人命葬送在眼前,或者,用她所听到的秘密去交换?帮助他找到身边的奸细,说不定会放过她?
“什么办法?”林静听闻,吓了一跳,从外表上看,庄小蝶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只是,隐隐的,她有种预感,这个人可能会帮得到她。“千万不要做违法的事情,我不值得!”
“那倒不会,我需要好好斟酌一下,我有个亲戚非常有钱,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认得我,所以,我得想个完美的相认办法。”庄小蝶十分真诚的说道,这件事情却是要好好斟酌一下,知道韩天洛身边的奸细能算的上是大事吗?“你别多想,刚才你奋不顾身的救了我,所以,我欠你的不止是人情,别灰心,为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需要一点时间,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庄小蝶的话给了林静莫大的鼓励,恨不得现在就给她跪下,已是泣不成声,“谢谢你,遇到你真的是上天赐给我的贵人,我和女儿先谢谢你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一起来到林青青的公寓里,乱糟糟的公寓里住着形形色色的人,烟酒和潮湿的味道夹杂着嘈杂的人声,即使是夜晚也依然是人声鼎沸,门口的大婶看到林静,铁青着脸走出来:“我说林静,再拖欠房租我就把你的东西统统扔出去,别考验我的耐心!”
她说的煞有气势,叉着腰,一副包租婆的模样,在看到庄小蝶的时候,同样狠狠的瞪了一眼,鄙夷的说道:“别以为找个帮手来就不怕了,你今天就搬走吧,我不稀罕你这样的租客,整天拖欠房租,还把孩子整天留在家里,天天哭的人烦死了!”说罢,她就要上来拉林静的手,吓得她往后一缩。
庄小蝶见状,心中一阵恼怒,大声吼道:“住手!”双眼露出的杀人气息已经将包租婆给吓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样都是女人,怎么会这么不留情面,若不是因为个中原因落魄了,怎么会留在你这种鬼地方,难道你没有孩子?小时候不会哭吗?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你的生意这么鼎盛,何苦去为难一个女人和孩子?留一点口德,别等到下去了被阎王爷掌嘴!”
庄小蝶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牙尖嘴利,面对包租婆慑人的气势并没有退缩,而是句句带血,随后,用肩膀用力的撞开妇人,拉着林静朝公寓里走去,大声说道:“现在就搬走,欠你多少钱,开张发票给我,现在就结账!”
她的话让林静多少有些惊讶,她们虽然身份不同,经历也不会一样,但却一见如故,有很多说不完的话题,那些悲伤的过往都变成了沉痛的代价,让她重新燃起了对活着的希望,只是庄小蝶口气这么大,着实吓了她一跳,那个收房租的悍妇,多少次用语言伤害别人,自己乐在其中,今天终于出了口恶气,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庄小蝶不语,这个乱糟糟脏兮兮的地方,实在是不敢恭维,不过,又转念一想,自己能好到哪去,如果不是瑾浩的钱支撑着,她说不定要睡大街的。
“你没看见那个欧巴桑的模样,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真是出了口恶气!”林静好笑的说,脸上未干的泪痕让她的脸看起来像个小花猫。
“哼哼,她敢上来,我就打得她满地找牙!”佯装悍妇状,她咯咯的笑起来,当脚步来到林静的房间时,她再也笑不出来了,潮湿阴冷,到处都扔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应该是她刚带着孩子从医院回来,行李很多,而且都是小孩的衣服,奶粉,玩具什么的,一个小小的人儿已经坐在地上,可能是哭累了,睡着了。
“沫沫,沫沫乖……”林静双眼噙着泪水,不忍的将小小的身体抱起,放在怀里,为了生计,她不得不把沫沫放在家里,只带回来三顿饭和该吃的药,而沫沫好像这么小就懂事似得,小小年纪便懂得一个人在家玩,累了就睡,渴了就喝桌子上盛好的水,这些都让林静倍感欣慰。
“她叫沫沫吗?”庄小蝶蹲下身,莫名的,对小女孩起了怜悯之心,那张苍白的小脸很瘦,几乎没什么血色,身体也同样的瘦小,穿着一身虽然有些旧但却很干净的衣服,手上抓着一个纸鹤,紧紧的攥着,似乎知道是妈妈回来了,眯起眼睛看了看,又沉沉的睡去,五官长得和林青青不是很像,但却也很秀气,抿着嘴,嘴唇有些干干的。
“孩子是渴了吧?”庄小蝶回过头去看到桌子上已经喝完的水,应该是没水了,孩子的嘴才会很干,而林静则有些惭愧的说道:“我每天都忙着去捞钱,根本无暇顾及她,都是她自已一个人在家,除了去医院的时候,很少陪在她身边,所以,她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差。”
她爱抚的摸着沫沫的小脸,说的让庄小蝶一阵伤神,这样的不离不弃才真的让人动容,可恨的是那该死的负心汉,竟然就这样扔下这母女不管不问。
“我帮你搬东西吧?”庄小蝶说着,已经蹲下身,在凌乱的房间里收拾起来,林静不好意思的说:“麻烦你了,可是,我们要搬到哪里去呢?现在房租都很贵,如果找不到的话……”
“放心吧,我刚找了间房子,虽然地方很小,但是两个人住绝对够了,加上个小不点儿!”庄小蝶满不在乎的说着,看到这里的环境,更坚定了想要帮助她们的决心,而且,要尽自己的能力帮她们渡过难关。
“谢谢你小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静满脸的歉意,泪水再次湿润了双眼,只是这次是因为感动。
“收拾几件重要的东西,剩下的改天再搬吗?”庄小蝶的目光落在一张很模糊的照片上,照片上的男人明朗的笑容,背上背着个女孩,亦是笑得很灿烂,那是的她应该是非常非常幸福的吧,齐刘海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稚气,孩子气的笑容里装载满满的,全是幸福。
“不要了,我只捡重要的东西搬,剩下的就随房东怎么办吧,她一定会恨不得一把火给烧了,因为,我真的是个很不合格的房客!”她喃喃的说着,看到庄小蝶在看相片,目光定格在上面,良久,缓缓的开口,“那就是他,他叫郭子兴,当我想念他的时候,便会盯着照片发呆。”
她酸涩的话语中难掩的惆怅,庄小蝶走过去,“我抱着沫沫,你收拾收拾吧!”
于是,两个人一下忙活到很晚,破天荒的找了个面的车,带着沫沫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在庄小蝶看来,明天抓紧时间去找工作才是正式,然后再打听到哪里才能见到韩天洛,不能冒然冲过去,万一真正的倪安安出现了怎么办?那她会死的更惨,把这一想法告诉了林静,当然,不包括韩天洛是什么人,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一夜她睡得很累,不断的做梦,不是梦到那场无边的大火,便是醉鬼胖子的纠缠,如此反反复复,竟然睡到了第二天11点钟,当她醒来的时候,林静已经买了几个包子,正在喂沫沫吃包子,她带来的电饭锅里正飘着小米的香味。
这么多天没有吃一顿真正的美食,庄小蝶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四个包子,喝了两碗小米粥,看着沫沫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不好意思的说道:“呵呵,不好意思,阿姨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了。”
“没关系,姨姨你吃!”沫沫睁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她,却是很有礼貌的小姑娘,头发因为被替了个精光,所以带着红色的帽子,红帽子映衬的她皮肤更加白皙。
“谢谢。”她喝下最后一口粥,十分感动的放下碗,这个小旅馆里有电源插口,而林静则会加以利用,用电饭锅做小米粥,真的是生活把人变得不得不紧衣缩食。
“小蝶,即使是这样生活,你不想家吗?”林静问起,庄小蝶才想起,昨晚她告诉林静,自己是离开老家出来打工的,钱被人骗光了,带着身上所剩无几的钱四处游荡,而那个有钱的亲戚她又不知道人家是不是还认得她,所以,眼下必须先找个工作糊口。
说谎话是迫不得已,她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再加上,韩天洛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万一知道了,说不定还以为林静是故意接近她来的,所以,为了谨慎起见,她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自己打工妹。
“想又能怎样,没找到工作,难道沿路乞讨回家么!”她的心情沉重下来,自己的家在哪里?有爸爸妈妈吗?会是个怎样的人?这些她都不知道,现下最重要的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以后的事以后考虑。
“小蝶,其实家里没什么不好的,即使很穷,也绝对是最安逸的地方,外面的世界不是你能懂的,你太单纯,没有什么阅历,早晚会吃亏的!”
庄小蝶急忙别过脸去,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心虚的样子,心中确实为自己担心,今晚说什么也要到金鱼花火那酒吧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要招人,就算是大白天,她也不敢贸然出去,一旦被人盯上,绝对不会比落在韩天洛手中要好。
所以,一整天的时间,她都在跟林静闲聊,一边逗着林沫沫,她问过林静,为什么没让孩子跟父亲的姓,林静说,不想给别人增加负担,心中再次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人忘却所有,只为了心爱的人儿活?
沫沫虽然只有3岁,但却十分懂事,总是拉着庄小蝶的手,“姨姨,姨姨!”叫个不停,不时的吐吐舌头做搞怪模样,还会倒水给她喝,也许是今天有太阳的缘故吧,带着沫沫到小阳台上晒太阳,心情大好,也暂时放下了眼前的所有烦恼,口袋里的钱因为帮林静交了欠下的房租,所剩无几,只够他们支撑一星期,所以,今晚,她势在必得,说什么也要找到工作,并且,是份不需要身份证的黑工作。
“小蝶,很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因为……”她似乎有难言之隐,隐约的,似乎和她当过坐台小姐有关。
“没关系,你的隐私不必告诉我,现在开始好好在家照顾小沫沫,我一个人去,我可以的!”庄小蝶坚定不移的点点头,只是一天时间,她便喜欢上了可爱的沫沫,小小年纪却懂得看大人的脸色,读懂大人的心思,很明白妈妈的处境,也从不在人忙的时候缠人。
“不,我要告诉你,既然你现在肯这么帮我们,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当年我就是被卖到了金鱼花火酒吧里当坐台小姐,从一开始的不从到后来的屈服,我都忍受了,那一整条街的霸王叫森哥,他不止一次提醒我,一旦选择离开就不许再私自拦客人,也不许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否则就打断我的双腿,我……”她低头不语,低垂着眼帘,声音越来越低,坐在一旁玩积木的沫沫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太可恶了,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走远一点?”庄小蝶终于明白了林静的处境,即使容貌姣好也仍然选择去当个浓妆艳抹的站街女。
“说的容易,我若是自己孤身一人也就罢了,还带着沫沫,如果要走,必须做好十足的准备,可是,我赚的钱只够两个人吃喝,以前所剩无几的积蓄也全都花费在了给沫沫看病上了。”
“……”庄小蝶心中一沉,如果换成自己,恐怕该不会能坚强到现在,看看沫沫一张可爱的俏脸,难免替她担心。“林静,你别担心,我今晚先去找个工作,养家糊口最重要,你在家照顾好沫沫,好吗?”说到这里,庄小蝶摸摸自己的左臂,石膏是必须拆掉了,否则的话,没人会理会自己。
林静不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这么多年的孤苦一人,只有小蝶一人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给予她莫大的帮助,这样的帮助她简直无以为报。
费了很大的力气,她这才用剪子弄掉了石膏上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纱布,最终,左臂的肌肉都有些麻木,来回伸缩着,感受一下获得自由的轻松,这时,石膏里的一小颗黑乎乎的地方吸引了她的目光,像是故意镶嵌在石膏模具上,又像是一颗很小的杂志,她看了看,便把石膏丢在一旁,没有放在心上。
夜色刚刚拉开帷幕,庄小蝶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整装待出发,为了防止被人尾随,一路她左拐右拐了很多个岔口,当到达金鱼花火酒吧的时候,着实累得要命,没办法,当一个人知道了另外一个人的秘密,那么,她活着的几率实在是很低,但是,为了生计,总不能足不出户,所以,从被枪指着的那一刻起,她便做好了逃亡的准备。
酒吧很大,大的她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酒吧还是迪厅,进门之后有两道门,左边是优雅浪漫的酒吧,放着轻音乐,很多男男女女之间数不清的暧昧,而右手边在打开门后竟是劲爆的音乐,疯狂的男女扭动着腰部以下的位置,贴面舞,抚臀舞,钢管舞,比比皆是,台上台下一片疯狂,摇头晃脑的人群中多了一个比较显眼的人,打扮跟着这里格格不入。
当庄小蝶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的大堂经理,耳边已是有些轰鸣,过大的声音对耳膜的刺激还是很震撼的,好不容易理清头绪,她才把自己来的目的说清楚,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来做服务生是可以的,不过,你要考虑清楚,如果客人有特殊的要求,比如拼酒,或者说说话什么的,也不能拒绝!”经理是个身材非常好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脸上恰到好处的妆容,还有她挽起的长发,虽然干练,却也难掩妩媚之色,看到有些冒冒失失的庄小蝶,不免打量起来她是否做的了这里的服务生。
“啊?”庄小蝶显然难以接受,已经做好了转身离开的准备,可是心下却在踌躇,如果自己离开了,再到哪里去找合适的工作?
“不接受也行,你自己从中斡旋,如果得罪了客人,自己想办法解决,尤其是,难缠的客人!”
“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经理看庄小蝶不说话,有些不耐烦的说着,眉头微蹙,这样的小女生她见多了,和那些打扮很潮的年轻小孩不同,总是矜持的可以,说不定哪天又给她捅个大篓子,所以,如果不同意也无所谓,她并不想聘用她。
“同意,我同意,不过……”
“不过什么?”
“我是外地来的,没有身份证,那个,还有,我能不能问下月薪是多少?”庄小蝶鼓起勇气问,她刚才有观察过这里的服务生,都是些年轻的女孩,男的比较少,也就是说,这里需要的,正是她这样年纪的女服务生。
“没有身份证?”经历的目光变得犀利,似乎要一下将她看穿,瞪大眼睛盯着她,声音变得有些尖细:“黑户?还是被人卖到这里的?”
一听到她说被人卖到这里的,便联想到那个可怕的森哥,别到时候以为自己像林静那样被拐来的,那么,人生自由没有不说,性命堪忧,于是,她急忙陪着笑脸说:“不是的,我是从家里逃学出来的,不想上学所以逃的比较远,也不敢回家拿身份证,你看我这力气,像是干什么坏事的人嘛!”
她的话说的倒也在理,瘦的跟风筝似的,一阵风便能吹跑,谁也不会相信她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经理这才慢条斯理的说:“没有就算了,如果有警察来查,你就说自己身份证刚弄丢了,月薪不高,试用期三个月,2000块,不愿意的话就走人,以后再看表现,慢慢增长,同意吗?”
“好的,好的!”庄小蝶急忙点头,心中却愤愤的骂道,还要试用期,明显是讹诈人的血汗钱,看在自己急需钱的份上,就同意了吧,最主要是这里鱼龙混杂,不会轻易被追杀她的人发现。
“走吧,我带你去试一下衣服,现在就开始工作,今天也算上工作日,以后学机灵点,别给我惹事,听到了吗?”
“好的,经理!”她急忙点头应声。
“叫我周姐!”经理走在前面,庄小蝶跟在后面,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服务生的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她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还好是穿着运动鞋,否则的话,一双脚干脆就不要了,那种累不单单是身体,还有心里,每当看到那些色眯眯的双眼,她都有种莫名的冲动,百般躲闪,才能让自己不被咸猪手占了便宜,于是,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12点,她打了个哈欠,捶捶自己的肩膀,左臂隐约有些酸痛,却是咬咬牙强忍了下来。
12点,才是夜生活的刚刚开始,这里的生意刚刚进入高潮,人声鼎沸加上dj不停释放的潮人音乐,都让她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了现在的麻木,就算在耳孔塞上一颗纸丸也是不管用,索性便硬着头皮,等2点下班以后好好休息吧。
“小蝶,4号vip包房里要的东西,快点送去!”她急忙放下自己胳膊,接过托盘,托盘上放着3杯龙舌兰和1杯颜色艳丽的鸡尾酒,双臂用力的端着,尽量让自己把所有的力气都倾斜在右手上,端着酒就要进到包房里。
这时,包房的门口站着的两个高个子男人伸手将她拦了下来,努努嘴,示意她让开,然后分别在3杯龙舌兰里面放进3颗很小的粉色药丸,药丸放进去后很快便融化不见了,更让庄小蝶吃惊的是,那两个高个子男人不由分说连她一起推了进去,包房里一片云雾缭绕,坐着两个中年男人,手中叼着烟,不停的吞吐着烟圈。
就在两个中年男人的身边坐着2个看起来学生模样的女生,诚惶诚恐的坐在那,挤在一起,恨不得钻到沙发低下去,看到庄小蝶走进来,像看到了救星,往门的方向挪了挪,却在看到男人的眼神时,脸上露出惊恐不安的神色。
“您好,这是您要的酒!”庄小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却不敢直视两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其中一个忽然将手中的烟狠狠的摁在大理石桌面上,然后抬起头抓住了庄小蝶的手腕。
“正好少一个人,就你了,送上门的怎么能不要!”
他的话语低沉,但却带着十分的猥琐,庄小蝶闻言,抬起头望着他,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张带着些麻坑的脸,平庸的五官却配上一双狠毒的双眼,那双眼睛落在庄小蝶身上,变成了色眯眯的,而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个头瘦小,长相还算斯文,带着副眼镜,正在摸着旁边一个长发女生的后背,像是在抚慰,又像是在揩油。
“不好意思,我只是服务生……”庄小蝶试图松开他的钳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心下一阵紧张,冷汗已经顺着脖子而下,那种从未有过的慌张在弥漫的白色烟雾中越来越无法自控,脸上却仍然故作镇定。
“那就喝杯酒吧,我从不为难别人,强扭的瓜不甜!”麻坑男人松开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身子往后靠,胳膊忽然将她用力带倒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去,那杯鸡尾酒已经端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森哥的面子都敢不赏?”戴眼镜的男人看到庄小蝶犹豫的样子,坐在一边煽风点火,他已经陆续端起桌上加了药的龙舌兰送到了两个惶恐不安的女生面前,她们被迫接受,然后又用求助的目光望着庄小蝶。
她心中暗自思忖,我这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别再用那种目光看我了,正想着,那杯鸡尾酒忽然被推向了她的唇边,庞森正在笑着,眯起眼睛望着她,似乎是在等着看笑话,原来,他就是林静口中的霸王森哥,索性,心一横,既然人家说了,不为难,只是喝酒,总不能第一天上班就捅娄子吧,他应该就是这里的东家,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了。
几口鸡尾酒下肚,喉咙里火辣辣的,接着,液体顺着喉咙到胃里,散播到全身,火热的感觉烧灼的喉咙有些难受,而那种烧灼感很快涌上了脑袋,一阵眩晕,然后双颊绯红,却仍然坚定不移的说:“我喝完了,可以走了吗?”
两个女生的酒也被灌下了肚子里,气氛渐渐变得暧昧,就在庄小蝶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又被人顺势一拉,拉到了座位上去,一双大手就要抚上她的脸颊,胸中一口闷气上来,右手抬手便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很快,快到把在场的四个人全都惊呆了,森哥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忽然怒了,双目中的凶光毕露,气氛降低到了极点。
他的一只手抬起,揪住庄小蝶的马尾,几乎就要将她提起来,头皮撕裂的疼让她有种想要揭竿而起的怒火,却因为酒劲,浑身感觉软软的,使不出力气。“你想死吗?”
“住手!”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庞森的脸色一变,大门口守着两个兄弟,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怎么会轻易被人踢馆?难道是死对头来了?
一袭黑衣的男人走进来,天生特有的气质让这里所有的颜色都黯下来,脸上仍然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淡漠,目光从庄小蝶的脸上扫过,落在庞森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却又不语。
“想英雄救美吗?那要看你够不够资格!”庞森身旁的眼镜男瞪着他,人已经走上前,手伸进了口袋里,这时,一把小型的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他顿时一惊,不敢再轻易动弹。
韩天洛冷冷的开口,黑色的深眸中透着杀气,轻轻吐出几个字:“我有这个资格吗?”
眼镜男不语,因为他知道,庞森也是枪不离身,对方只有一个人,胜算的把握有几成?
而此时,庞森直接走过来,面带微笑:“别别!误会,只是一场误会。”
眼镜男正在奇怪,顺着庞森的目光看过去,整整齐齐的一排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装,静静的站在门外,只等着进来将他们一举歼灭,反驳的话顿时咽进了肚子里,来人,身份一定很特别。
“怎么?要叫你们老大过来围攻我吗?”韩天洛身后走过来两个黑衣人,先没收了两个人的枪,随后把庞森的手机扔在地上,上面还显示着未发完的短信。
“就算死,你也总该让我死的明白。”庞森似乎知道,自己今天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只是心中疑惑,那边的三个女人,究竟哪个才是他的目标。
韩天洛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很好看,带着些霸气,目光落在庄小蝶的身上,看到她越来越绯红的脸颊,越过庞森两人,走过去,拉起她的胳膊,却感到她浑身软软的,似乎是真的醉了,脸上露出不耐烦。
“等下跛猴来了你就知道了,顺便告诉他,以后记性好一些,要练到过目不忘!”
他的话让发愣的庞森一脸的茫然,随即,韩天洛带着庄小蝶转身离开,留下庞森和眼镜男两人,随即,无数拳脚落下来,让他们来不及躲闪。
“两人只能活一个,让他们自己选择!”
一句渐行渐远的声音缓缓的飘出来,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庄小蝶就这样被他拖着走,晕乎乎的脑袋,凌乱的步履,心却时刻保持着警惕,尽管在这种地方再次遇见他,是有些奇怪,绝对在料想之外,可是,就这么被抓着走,还没来得及跟林静交代,怎么办?
她忽然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走,韩天洛转过头,冷冷的望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几天不见,这个女人气色倒是好了很多,因为酒喝得太猛烈,结果一副醉酒女郎的模样,脸颊上的两片绯红显得很是可爱。
“你想怎样?”他沉声道。
“不想怎样,你救了我一命,但我又没卖给你,凭什么要任你摆布?”她眯起眼睛,就当是醉了吧,只有醉了她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明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倪安安,仇人的女儿,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索性,装起了迷糊。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勉强你似的,忘了告诉你,在你离开的这些天,你父亲将你卖给了我,所以,现在你是属于我的了!”他犀利的目光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遇见他,就别想再逃开。
“什么?”她本是想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忽然,脑海中有个画面一闪闪过,左臂石膏模具里的黑色斑点,现在想来,应该是个跟踪监视器吧?那么,她所做的事情,遇见的人,说过的话,是不是都被听得一清二楚?心下一沉,脚下的步子却不得不顺着他继续往前走。
“我不是倪安安,你认错人了!”她小声的嘟囔,声音虽然很低,却被他听得清楚,她在心中无数遍忏悔自己不该乱说话,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她该怎么办?
他停下来,死死的盯着她看,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直到了停车场,他这才一把将她塞进去,随后自己坐进去,不等车开动,他抓起座位上的一小叠照片甩到了她怀里。
庄小蝶被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准备解决掉她,当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简直比被杀掉还要痛苦,这时候,她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尽管,她无法弄清楚,照片上的是不是自己。
几十张的照片,有近景,有远景,主角全都是围绕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妩媚风骚的模样即使是静态的,却也十分的活色生香,和庄小蝶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身材看起来更加玲珑,凹凸有致,或坐或站,或穿着艳丽,或暴露的只着一层薄纱,全都刺激着人的眼球,越往后看,她的脸越发红的厉害,浑身竟然开始燥热的难受,全裸,半裸,什么样的她都有,直到最后,她已经没有了看下去的勇气。
“你还要说这不是你吗?”韩天洛的话让她的血流加速,脸红的更厉害。
她别过脸去,为了掩饰这种莫名的燥热,而他却并没有要收回话题的意思,继续缓缓的说道:“倪振东若是没有你这颗有利的棋子也许不会横尸街头,但是,他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很多看起来容易的事情就变得很棘手,贵族里的交际花名头可不是白给的,怎么样?”
“别说了!”她忽然怒吼,胸中的怒火显然有些压制不住内心窜出的猛烈火焰,那种莫名的饥渴让她紧咬着下唇,惺甜的鲜血已经在舌尖上散了开去,她吼完继续别过脸去,却被他狠狠的用手掰过来,脸颊上的火热又增加了一些疼痛。
当看到她红的厉害的脸颊,他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醉酒,很可能那酒里加了别的东西,他愣住了,然后很快做出反应,对前面开车的人说道:“速度加快!”
她低垂着眼帘,忍受着那种痛苦的折磨,心下已经明白了,因为视线遮挡的原因,她只看见那3杯龙舌兰里下了药,却没注意到,鸡尾酒里早就已经下了多一倍的药量,此时,灼热的煎熬正将她的意志一点一点的磨灭掉,但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庄小蝶你可以的,这一点小小的挫折你一定能撑过去。”
那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意志力让她咬紧牙关,双手攥着衣角,头靠在车玻璃上,尽量让玻璃的冰凉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以保持清醒。
当回到他的豪华别墅,她已经失去了走路的能力,他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迅速将她扛在肩上往自己的房子里走去,想起她是有多么的风流潇洒,他并不想碰她,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他总不能任由她在外面脱光自己的衣服吧?
将她丢到大床上,定定的望着浑身燥热脸颊通红的她,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是假的,只是,那仅仅是处于人类的本能反应,他,怎么可能去砰这个肮脏的女人,这么想着,他便准备转身离开,如果不行的话就让赫冰来吧,这个时间,他应该正睡得香。
他刚刚将手机拿在手里,忽然听到她在床上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可以的!”然后,猛然从床上做起来,肩头的衣衫不知何时被撕破了,索性耷拉在肩头,加上她羞红的小脸看起来如此的暧昧,下一秒,她迷迷糊糊的光脚下地,冲进了洗漱间。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她低声哧溜:“嘶……”他竟然有些好奇的走进去,却看到她一个人直直的坐在长方形的浴缸中,任由凉水朝着自己的脑袋冲,紧闭着双眼,花洒中的水淋湿了她的全身,衣服紧紧的贴着皮肤,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她抱着双臂,痛苦的表情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的坚强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倔强曾几何时,似曾相识,他慢慢的打开门,走了出去,随她怎么办,只要还有利用的价值,就暂时让她呆在自己身边,尽管,他讨厌她。
回到自己的房间,钟离竟然站在门口,脸上保持着惯有的严肃,他走过去,低声说:“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去休息?”
钟离缓缓的开口:“樱花吊坠的事情有了些发现,我想尽快让你知道。”他是唯一可以不需要身份认证就进入这间房子的人,就连清晨打扫的女佣,也必须经过韩天洛的授权。
“进来说!”隔了2个门,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落地台灯,斜斜的靠在沙发上,摸摸自己突突跳着的太阳穴,近些日子的事情确实有些伤神。
“樱花吊坠中发现了一块罕见的磁石,这块磁石的时间和你给出的资料显示时间相符,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它已经丧失了跟踪监视的功能,只是一块简简单单的宝石。”
钟离的话出口,还是让韩天洛一惊,脑海中那个模糊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就在十年前的一个下午,他开始了无尽的逃亡,四面楚歌的现状让他不得不钻进了庄稼地里去。
一人多高的玉米地正是浓密,他怕自己一走进去便迷失了方向,不敢掉以轻心,在玉米地的尽头遇上了一个带着遮阳帽的女孩,一袭彩色格子长裙显出她少女特有的魅力,裙角飞扬,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直射下看起来十分健康。
在看到一个突兀出现的男人,手中还举着枪,女孩骇得险些打翻了自己手中的编织筐,她扶正自己很大帽檐的遮阳帽,怔怔的望着他,时间仿佛在瞬间被定格,他忽然走上来,抓住她的肩膀,手里拿着一块红宝石项链,“拜托,帮帮忙,带着这块红宝石朝南走,日后如果我还能活着见到你,请把他还给我!”
她这才发现,他浑身是血,而他的手臂上还有个血窟窿在突突的往外冒着红色的液体,她愣了一下,然后质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如果你不帮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他忽然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她的额头,她心中一凛,随后佯装镇定的说:“如果开枪,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恐怕你也不想这样!”
“废话少说,你若是肯帮我,我一定许你一个承诺,即使你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他看到了她有些松动的口气,决意将那枚樱花吊坠放到她的手中,这个看似很随意的承诺,却是他最后的底线。
“好!”她竟然答应,然后丢下手中的编制框朝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蓦地,转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韩澈!”他缓缓的回答,紧紧的蹙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阳光照在受伤的皮肤上,火辣辣的疼。
“我叫庄小蝶!”她大声的回答,然后拿着那枚樱花吊坠快速的跑开,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面容被无数的记忆冲刷,变得模糊。
“洛少?洛少?”钟离的声音让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中,他终于意识到,十年前的樱花吊坠想要原封不动的回到自己手中是不可能的,眉头微蹙,女孩长裙随风飘动的模样印刻在了脑海里,才发现,那颗冰冷的心竟然在一瞬间被牵动着,牢牢的,随着回忆被静止。
“只是个赝品?”他开口,慵懒的模样让人动容。
“是的,还要继续研究吗?说不定会有新发现!”钟离虽然不明白那块樱花吊坠的重要性,但看到韩天洛紧张的样子便知,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倪振东的合约签好了吗?”
“嗯,已经签好放到律师手里了。”
他摆摆手,示意钟离可以走了,于是,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安静,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钟离离开的时候顺手关上了屋里所有的灯,韩天洛很孤僻,也可以说是孤独,他不喜欢光明,只要天黑后,不需要任何照明工具的时候,他便会独自一个人摸黑在屋里,静静的一个人发呆,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
庄小蝶在浴缸里坐了很久,很久,久的以至于全身的肌肉都麻痹了,四肢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才从那种浴火焚身中清醒过来,无力的靠在浴缸边缘,脑袋歪倒在一旁,沉沉的睡了过去,噩梦一个接一个,梦中依旧是那场大火,但任由火焰烧灼到自己的皮肤,她也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冷得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梦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玉米地,她穿梭在其中,为了摆脱别人的追赶,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手心中紧紧的攥着那枚樱花吊坠,终于,子弹洞穿了她的肩头,鲜血染湿了衣襟,她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耳边又是鸣响的枪声,还有吵吵嚷嚷的人声。
当刺眼的光芒照在她的眼皮上,她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在浴缸里睡了一夜,全身冰冷的疼痛让她不敢挪动自己的身体,只好抬起头看着来人,是她?是那个讨厌的女佣茉莉,虽然想要丢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但是却强忍了下来。
“起来吧!都什么时候还睡觉,你睡觉的方式可真是特别,竟然睡在浴缸中!”茉莉的嘴巴毫不犹豫的开口,那种嚣张的气焰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女主人,和她那身女佣装十分的不搭调。
庄小蝶试图挪了挪自己的身体,坐起身,却没有站起来的勇气,每一根关节好像被冷水刺穿了,冷得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哆嗦着的身体说明,她是发烧了,只好求助的看向茉莉。
“真是麻烦!”茉莉不耐烦的说着,然后转头冲外面喊道:“小雅,赶紧过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然后诚惶诚恐的走了进来,看到这种情形,竟然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小雅,是新来的那个女孩子?庄小蝶友好的冲她笑笑,然后,任由两人手忙脚乱的把她从浴缸中扶了出来,勉强擦干身子,她便躲进了被窝里。
浑身乏力的她被灌进很多药,然后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小雅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着,不停的用冰袋敷在她的头顶,在看到从她腋下取出的体温计,小雅的脸上满是惊讶,发烧的温度显然高的吓人。
庄小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夜色再次来临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好受了一些,除去那种冰火两重天的痛苦,她又好像推了一层皮,重生了一般,睁开眼睛,屋里只亮着盏昏暗的台灯,这种温暖的光照并不那么讨人厌。
她坐起身,昏沉了一整天,竟然忘记了自己昨天背负的使命,怎么办?林静和沫沫怎么办?想到中,她便再也坐不下去了,自己的衣服早已经被茉莉给扔掉了,床边放着的是一件女佣装,她嘴角上扬,无奈的笑着,自己,仍然是逃不开命运的束缚,转了一大团,还是回到了起始的地方。
她穿好衣服,起身打开门,还好,这次门口没有把手的人,她趴在栏杆旁边望着楼下,看到韩天洛正孤身一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手中端着一杯咖啡,一口接口的喝着,真让人好奇,他竟然不是在喝酒,黑帮老大不应该是喝着啤酒或者洋酒,洒脱豪爽的模样吗?但她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潇洒张扬的模样,反之,看在眼里的尽是孤独。
“没死还不下来?!”背对着她的韩天洛出其不意的开口,吓得她一哆嗦,这个男人,活该孤独,这么冷冰冰的,像蛇一样,心中这么咒骂着,脚步却听话的挪开,谁叫这是人家的地盘呢。
她走下楼,站在他面前,竟然不知道是站着还是坐着好,有些踌躇的瞪着她,而自己的一身女仆装怎么感觉都有些滑稽。
韩天洛并没有抬头看她,而是缓缓的开口:“你是想跟我谈条件吗?那就直接说吧!”
她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想跟他谈条件,要他放自己走,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想要钱,把钱给林静母女救急用,查自己身份的事情可以日后慢慢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她缓缓的开口:“是的,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生气,更不能折磨我!”
“噢?”他忽然笑了,笑得很灿烂,而正是这样的笑,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笑的时候,兴许就是发怒,禁不住缩缩脖子。
他终于转过脸,虽然是抬起头望着她,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你还真觉得自己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那我就听听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双眼微微眯起,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这个女人,真的是倪安安吗?
“你不过是想要从我身上获取信息吗?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必须给我一笔钱,并且不能询问这笔钱的去向!”她大胆的猜想,倪振东的女儿倪安安虽然滥交,但一定有她的理由,不外乎是帮助他父亲去拉拢其他商界人士,或者是很重要的客户,那么,韩天洛要的无非就是确切的信息去一步步的设计对手,她,也不过是颗棋子。
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直直的盯着他的脸,一脸的诚恳,仿佛现在就恨不得撕破自己的胸膛,以表自己的忠心,而他,则是定定的望着她,似乎想要一眼望穿般,于是,她急忙解释道:“我有个生命垂危的朋友,我只是需要一笔钱去救急!”
她的局促不安让他感到好笑,搞了半天居然是为了钱,也是,倪安安本就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公主,将她娶回家,无疑是养了个累赘,他继续不语,眼神却在询问,多少钱?
“这么多就够了!”她急忙伸出一个手指头,诚恳的望着他。
一千万?她还真敢开这个口,韩天洛依然不说话。
这下庄小蝶急了,她忐忑不安的拽拽自己的衣角,小声嘟囔道:“就要那么点钱还需要犹豫,多划算的交易呢!”
尽管她很小声,还是被他听到了,于是,他缓缓的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嫁给我就等于浑身披了金,钓到个大鱼是吗?”
她一怔,随即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如果按照倪安安以前的样子,应该是挥霍成金的那种败家女,怎么会在意一百万,而她竟然忘记了自己冒名顶替的现状,补充道:“不是的,我被你关起来,资金也被冻结了,所以,不得已才想到向你借一百万,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你别把人想得太坏了!”
他蓦地转过头,望着他,然后又低下头,修长的右手握着咖啡杯的边缘,轻轻的转动着,一百万,说了这么多,只是要一百万去救急?她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价,据说,倪安安换车如换衣服,多少钱根本不在乎,现在这种现状,倒让他陷入了困惑。
“那万一你给我提供假的信息呢?”
她愣了一下,是呀,倪安安所知道的信息,她一无所知,如果被发现了,该怎么办?但是,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等先救了沫沫再说!
“不会的,我不但会提供给你信息,而且顺便赠送你一个秘密,你说,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划算呢?”她自信满满的说,心下却觉得,自己是不是又把自己给卖了?
“好吧,反正婚期在即,你以后也势必要依顺着我,就当做是聘礼吧,一百万我明天就以现金的形式给你!”他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婚期?什么婚期??”她一脸的茫然,不会吧,真的把自己给卖了,这下玩大了。
看着她目若呆鸡的样子,他继续说道:“现在就说说你附赠给我的消息吧!”
“呃……”她很快便被转移了注意力,思忖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得再考虑一下。”
“从现在开始,这里不需要女佣,所有的家务都由你一人来打理,不该看的不准看,不该摸的不准摸,否则,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的话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庄小蝶有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原来,谈交易也可以来的这么惊悚!
她吐吐舌头,冲着他的后背做了个鬼脸,然后开心的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无视她的话,他与她擦身而过,甩下的话,让她仅有的好感也磨灭掉了,“把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打扫干净,逃跑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顿时脸一黑,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打扫干净,想要反驳,却又不敢随意开口,为了那一百万,她忍,绝对忍下去,今晚,估计是没得觉睡了,拖着因为发了一天烧而又十分疲惫的身体,开始了大扫除。
凌晨五点钟,韩天洛的手机忽然响起,他警觉的坐起身,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眉头微蹙,但还是接过电话:“江瑾浩,你还有脸打电话过来?”
“废话少说,我拦截到了你的人发出去的数字密码,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就赶紧死过来!”
瑾浩的声音听起来很惬意,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的他正坐在休息室里喝着水。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韩天洛的双眸中露出凶狠的光芒,快速的翻身下床。
“那你来的时候最好带着枪,这里不提供任何装备!”江瑾浩欠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韩天洛心中咒骂着,走了出去,当看到躺在沙发上睡着的庄小蝶时,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她娇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面,将头埋在自己的胳膊中,露出的半张脸满是疲倦,黑眼圈十分明显,右脸颊上有一块脏兮兮的灰尘,这个自我保护的姿势此刻看起来竟然让人动容。
意外的出现,然后又逃跑,现在又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一百万,这个女人,浑身是谜,心中想着,脚下却没停下,快速的离开。
一辆黑色保时捷缓缓停在门口,走下车的韩天洛阴沉着脸,重重的关上车门,看着站在门口的江瑾浩,恨不得现在就用枪蹦了他。
“韩!”江瑾浩缓缓的走出来,肩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鬓角还来不及擦掉的汗水亮晶晶的,多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废话少说,要我看资料要到网球馆来吗?”韩天洛沉声道,看到江瑾浩带笑的眼神,回以一个十分恶毒的白眼球。
“难道你不觉得一大清早是锻炼身体的好时机吗?以前咱们在……”他忽然打住,不再说下去,韩天洛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的脸很难看,忙改口道:“只是很久没见你了,想你了呗!”
这一黑一白两个人慢慢的朝休息室走去,说是网球馆,里面相当奢侈的各项运动设备俱全,还设有专供人们休息的场所,可以上网,至于怕不怕泄密,对于江瑾浩这样的高手来说,只要有电脑的地方,他就是主宰。
“想我了?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想我的?”韩天洛依旧用那种恶狠狠的口气,而后者依旧是满脸的不在乎。
“不就是个偷了你东西的女佣嘛?用得着生这么大的闷气?!”江瑾浩一脸无害的撇撇嘴,他找个位置坐下来,桌上正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当然,现在他自然没心情翻看。
“呃?是她这么跟你说的吗?”韩天洛这才收起方才的怒气,有点感兴趣,“倪安安”究竟和别人是怎么说的。
“我是无辜的!”江瑾浩双手摊开,耸肩,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她说她只是因为缺钱,偷了你的贵重物品,所以……”
“所以你就英雄救美送她离开?”
韩天洛咬牙切齿的说道,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把自己的怒气表现在脸上,因为,他是真的生气了,天信大酒店,不说密封极其好的内部结构,单说跟过去的人马,也都是精英,即使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轻易的飞出去,怎么她就会不翼而飞了,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帮助她,而这个帮她的人,除了江瑾浩,还能有谁!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哪里知道就得罪了你!”江瑾浩自讨无趣的说着,心里却在想,即使他知道她在骗他,依旧还会放她出去的,对吗?感觉,完全是感觉对了而已,就这么简单。
“你知不知道,如果倪安安回到倪家,我的计划就被打乱了,而你,却只是举手之劳的放走了她!”韩天洛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不屑的望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