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在这次试镜里，其中一个表现得比较沉稳的便是宋婉了。
  她科班出身，演过电视剧也演过电影里的龙套，虽说一直不红，但试镜经验还是挺足的。以她的经验来说，演技和长相自然重要，但心理素质也是很重要的一环，面对一个重要机会，能不能保持平常心，意味着能否发挥出正常水平，甚至超常发挥。
  她觉得自己就算没有超常发挥，至少也有个合格的分数。
  直至她走进试镜室。
  中央坐着三个人，但实际上，任何人进来，都只会注意到其中两个。
  在这个颜即正义的年代里，戴着眼镜收拾得尚算平头整脸的副导演已经彻底埋没在旁边俩颜值爆表的大帅比之中，存在感跌至新低。
  “各、各位评委好，我是宋婉……”
  也难怪她说话吃螺丝。
  萧宸从评委的座位上站起来，一米八五的高个子，白衬衫外套着宽松的针织毛衣，眉目俊得教人屏息，他说话语气有点漫不经心：“你以段飞飞的身份，和我演一场对手戏。”
  “是。”
  宋婉下意识地应是，实际上，她内心犹如被一万只草泥马呼啸着狂奔而过一一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影帝会出现在这里？和影帝演对手戏来试镜？这安排也太豪华了吧！以萧宸的逼格他会答应？不对，天啦他走过来了一一
  直至端坐在位置上的曲靖的‘你可以开始了’响起，宋婉都维持着一个大写的懵比表情对着萧宸，而后者展现出一个影帝应有的变脸速度……刹那间，所有漫不经心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慵懒气息亦尽数散去，他眉一扬，眼眸里便像藏着星一样，明亮得动人。
  他踏前一步，那股明亮又瑟缩了一下，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局促不安与羞涩：“段姑娘。”
  宋婉抬头，费力地想临时搞出句像样的台词，结果一对上萧宸关切的目光，脑袋再度卡壳了。
  “上次说对你有意，是在下孟浪了，”他的手在腰间紧张地摩娑了一下，他的腰间空无一物，但电影中的余湛是一直戴着佩剑的，他诚恳地看住她，带着一点点含蓄的渴望与温柔：“但我不后悔说出来，你说过，江湖中人，其实不需要拘泥那么多规矩。”
  “魔教都道我们浩气盟太迂腐，其实我们守的也不过是一脉浩然正气罢了！”萧宸朗笑，说到这个，他就来了精神，正义是他的信仰，且愿以手中剑守天下人，他低头，定定的凝视他。
  这样直视一位姑娘，对以前的余湛来说算是很过火的行为了，但刚才那句话让他过渡到‘江湖中人’的心态上，多了分进取：“段姑娘，我想以后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行侠仗义，做想做的事，看想看的风景。”
  “你愿意吗？”
  萧宸抬起眼皮，希祈地看着宋婉。
  后者从头到尾被压戏压了个彻底，此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羞涩的嗯了一声。
  下一秒，他就站直身，先前的羞涩正气均一扫而空：“完事了吧？”
  曲靖颔首：“宋小姐，你可以出去了。”
  宋婉如大梦初醒，知道自己大抵是没机会了，连忙多看了两眼影帝，深深一鞠躬后就走出去了，反手轻轻关上门。
  “曲导，我跟你讲，你这样试镜是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游凤戏龙》最大看点就是感情戏，一个和你没有火花的女主演，跟条咸鱼有什么分别。”
  “我堂堂影帝，是用来给你做试镜工具的吗？”
  萧宸恹恹地转头看他：“我昨晚打排位赛打了个通宵，精神不太好，你就这么使劲折腾我，真以为我没脾气了是吧？大导演了不起哦？”
  看着逼格极高的主演跟大导撕起比来，副导演冷汗都流下来了。
  相比起明星脸的萧宸，同样长得秀气的曲靖长眉一挑，冷笑一声：“有种别演，不服憋着。”
  “你就仗着我敬业。”
  曲靖翻了个白眼：“网瘾青年少打点游戏，多磨练演技才是正事。”
  的确，虽然萧宸说自己精神不好，但即使只是试镜练对手戏，他入戏的速度跟水准都保持得直接可以拿摄影机来当正片拍，每个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用他来试镜，无疑是杀鸡用牛刀。
  若不是他跟曲靖感情好，别的导演压根不可能拿影帝这么使唤。
  当然，他也是拿出了非常正当的理由，想拍好《游凤戏龙》，女主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已经很收敛了，压戏了也没办法，你是不是没跟她们说试镜是跟我试？”
  “这也需要说吗？”
  “哈，当然需要了，”
  站立着的萧宸一个旋身，眉眼一扬，无边风流便从那桃花般眼眸中绽出来，什么忧郁影帝？分明只剩下一个大写的骚字：“想我这种风靡万千少女，刺激电影市场，提高年轻人内涵的艺人，是多少小姑娘的梦中情人，见到我，一时心情激动发挥不好也是合理的表现，我不会怪罪她们，怪我过分美丽惹。”
  一得意，连囗癖都溜出来了。
  曲靖冷笑：“我不认为一个看见你这骚货就想张开大腿的傻*能演好段飞飞。”
  “噫，你好污。”萧宸瘪嘴，这萌哒哒的表情要是传了出去，多少粉丝都得被电个半死。
  “少刷点微博，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曲靖却是真的心烦，他是个有要求的导演，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就不想拍也不知道该怎么拍，从这方面来看，他比许导更像一个艺术家，甚至不愿意退而求其次：“叫下一个进来吧，还有多少个？”
  “最后一个了，曲导。”
  “叫什么？”
  “江妩……”副导想了一下：“啊，就是演《侠门》的那个女孩子吧，听说许导特别中意她。”
  “嗯，就是老许推荐给我的。”
  曲靖双手交叠：“的确是挺看重她的，不然也不会特地打电话来推荐给我，让她进来吧。”
  片刻，便有人把江妩领了进来。
  “各位评委好。”
  她抬眸，第一眼自然也注意到萧宸。
  江妩心思再深沉，也万万没料到曲导会玩得那么大，把影帝搬来试镜，但她反应也快，她意识到自己懵逼了，而且一时之间情绪还真镇静不下来。
  “你以段飞飞的身份，和我演一场对手戏，”萧宸补上一句：“不用紧张，放轻松。”
  他自觉比曲狗良心多了，哪有这么吓唬人家小姑娘的？
  江妩闻言了然，幸好她本人见过的世面多，除了容易被美色所迷惑之外，影帝这个身份并不会震慑到她，所以他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明白这场试镜是什么形式了。
  那倒是如了她的意！
  ‘p12，直接启用b级角色段飞飞【鬼上身】。’
  ‘好的，宿主。’
  她人是懵住了不要紧，金手指照样开。
  江妩这一周除了吃饭睡觉上课都在模拟段飞飞，对这个角色熟练度满了之外，‘入戏’也很熟练，当曲靖让他们开始的时候，‘段飞飞’的人格模板已经融进了现时的江妩精神上。
  就像思维蒙上一层妆容，她是她，却又不全是她本人一样。
  一整天的试镜下来，重复演同一个片段，萧宸其实已经有点腻味了。
  “段姑娘。”
  萧宸眼睛生得好，水亮水亮的，当他演余湛时，那层水光又包含着太多教人心折的温柔。
  许多试镜者被电得七荤八素了，除了外表和个人魅力之外，他的身份也是其中一层让她们失措的原因，他定下来观察江妩两秒，正想继续念台词，她却突然活转过来了。
  真真切切，像另一个灵魂在她身上活过来。
  江妩抬头，扬唇，明眸皓齿，俏生生的看他一眼：“我不是说了叫我飞飞就可以了吗？段姑娘段姑娘的，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叫我，怪生份的。”
  她负手而立，踮起脚倾前上身，像是一刻都静不下来。
  萧宸抿了下唇：“在下不好直呼姑娘名讳……”
  “有什么不好的？”江妩瘪嘴，红唇鼓鼓，眼珠子很灵活，喜感萌感都很足：“叫个名字都那么大规矩？余湛，阿湛，湛哥哥，湛，小余……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她咬字很清晰，那一个个称呼像糖豆儿一样跳出来。
  平时江妩再轻浮，也不会有这种孩子气的感觉，她并非刻意调戏余湛，只是打从心底觉得这样很好玩，没什么不对，什么礼教规矩，她脑子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曲靖眼睛一亮，终於来了个完全没被压戏，反应也快的，怪不得能让许导另眼相看。
  “段姑娘！”萧宸呵斥，俊脸不自然地红了一片，眼里羞恼又带一分窃喜。
  “叫我何事？”
  江妩笑嘻嘻的偏着头，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踮起脚睁着大眼睛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
  她的眼睛很大，眼妆画得很精致，用的是偏自然的眼影。
  但这都不重要。
  萧宸冷不防被这么一瞧，他没出戏，但被那透亮湿润的眼眸期盼地看住，愣然被电了一下，入戏时稳定之极的心态，动摇了。
  稳定不代表好，之前试镜时他表现得很敬业，演得好，但没味道。
  曲导不会拿这个去为难他，毕竟对着不合格的试镜者，他一个人自high也太困难了，但此时，他演的‘余湛’活了过来……江妩演的段飞飞，把他引进了戏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