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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更
  “事后，我查探过，那只犬妖的确没做过什么坏事。”
  而且，真正会作恶的妖物，必然会讲一切隐瞒地很好，也不会让父母从孩子的口中听出纰漏。
  良晨轻哼了声：“伤都伤了，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义？”
  刚才他问过红叶，后者出生后就没见到过父亲，大约一年前母亲也因为过去的旧伤去世了，此后他一直在各个城市中辗转流浪。虽然他可以化作人形并收敛妖气，但到底年纪还太幼小，一旦情绪稍微失控就会露出耳朵尾巴，甚至变回本体，在接连被人类发现了好几次后，他就一直远远地躲着人，靠偷捡东西吃维生。
  遇到那家的孩子真的是个意外，当时红叶从那孩子的窗边路过，后者双手扒在铁质栅栏上，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与此同时，小红叶的肚子响了一声。
  两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交汇了。
  “喂，我请你吃蛋糕，你跟我玩好不好？”
  这一句话开启了他们的“友情”。
  之后，每天红叶在男孩的父母离开后，都会跑到窗边去和对方说话。而每天男孩也都会准备好零食，等他过来。
  这种薄弱的平衡在一个雷雨天被打破了。
  绝大部分妖怪天生就非常惧怕雷电，尤其是红叶还处于幼年期，一个突如其来的惊雷，让他露出了“马脚”。他原本想像以前一样远远地逃开，却在呆愣之间被男孩伸出栅栏的手抓住了耳朵。
  “好软……摸起来好舒服。”
  “……”
  “你怎么哭了？我捏痛你了吗？”
  “……”
  红叶不是第一次从人类的身上感受到善意，但这些人往往在得知他的“真正面目”后，就变了一番模样。他很清楚，这不是人类的错，错的是他自己。
  因为他是异类。
  而在看到他这幅模样后不仅不害怕还继续展露出善意的，这还是第一个。
  从那之后，他常常化身为小狗，从栅栏的缝隙中钻进去，与男孩一起在屋中玩耍。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面对良晨的嗤笑，这次陆空没生气，反而很果断地担下了责任，“所以我才想找到他。”那只小妖怪的伤口上有他的灵气，正常情况下，除非他亲自去除，否则伤口绝不会痊愈。
  “原来是这样。”易缇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没想再伤害红叶？”
  “他又没作恶，我伤他做什么？”陆空回答说。
  “呵，说得好听。”
  “土狗，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啊！”
  “谁是土狗啊？！”
  ……
  易缇扶额，这两个家伙！
  问题是她面前已经没有杯盖，只剩下杯子了。
  正烦恼间，一块板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扭头一看，发现正是塞西尔从后院给她弄来的。
  她感动无比地拿起板砖，轻轻地那么一捏。
  “……”
  “……”
  世界再次安静了。
  片刻后，陆空轻咳了声：“对了，方便的话，可以让我再见一次那只小妖怪吗？我想自己应该向他道歉。”
  易缇看了眼良晨，作为小红叶现在的“监护人”，他无疑是最有资格开口的那个。
  “免了，他已经被你吓了一次，短时间内不需要第二次！”
  “是么。”陆空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失望，却对此表示理解，“那个小男孩还托我带了东西给那只小妖怪，你们可以帮我转达下吗？”
  “啧，真麻烦，”良晨哼唧了声，没好气地说，“拿来。”
  易缇觉得，口是心非被这家伙表现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紧接着，陆空从黑色背包中拿出了一只饼干盒，一看就是吃空后被孩子装各种东西的那种，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易缇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良晨既然没从里面嗅出什么不妙的东西，那应该就没多大问题。
  不过不管怎样，事情就这样解决真是太好了。
  “对了，这个也给那个小妖怪吧，作为我的道歉礼。”陆空又从黑色背包中拿出了一只约有巴掌大小的瓷瓶，放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易缇好奇地问道。
  “我的零食！”一直陷入昏迷状态的黄白猫阿姜突然高喊了一声醒了过来，猛地跳起身后，它猛地摇了摇脑袋，又“吧唧”一声倒了下去，整只猫略不好，“刚才的臭味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的鼻子要废掉了……”
  两名青年默默地看向易缇，后者略心虚地扭过头。
  良晨的鼻尖动了动，拿起桌上的瓷瓶，打开闻了下，神色微讶：“专门供妖族服用的灵气丹？”他知道这玩意价值不菲，却没想到面前这个穷鬼居然拿得出来，“你真舍得？”
  “什么？”阿姜浑身的猫炸了起来，跳起身就扑到陆空身上一阵挠，“你个败家子！那是老爷子给我的！我的！！！”
  “我回去再帮你要一瓶还不成么？”青年一边躲避着小伙伴的爪子，一边喊道。
  “真的？”怀疑看。
  “真的。”
  “万一拿不到怎么办？”
  “那我也没办法。”
  “……你去死吧！”
  “别咬！痛痛痛——”
  易缇好奇地看着良晨手中的瓶子，自从成为灵植师后，她对于这类事物总是很感兴趣。后者瞥了她一眼，倒出一颗丹药递给她。
  “易缇，那个人类不能吃！”陆空“百忙之中”喊道。
  她拿过丹药后，按照师傅留下的方法，先放在鼻前嗅了嗅，又用小手指甲刮下了一些丹粉，放在右手掌心之中。很快，其中浮现出青色的光芒，这些丹粉居然自发地分解开来，化为了无数细小的光团，每个光团都代表着一种草药。灵植师天生擅长与草药打交道，比如此刻，只要给他们一颗用植物炼制而成的丹药，他们就能反推出材料。
  分析完材料后，易缇惊喜地发现，这些草药师傅留下的空间中都有。
  不过仔细一想，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这种丹药既然有人能炼制出来，那就意味着地球上存在原材料。而提到草药种类的丰富程度，又有谁能比得上他们这个行业呢？
  不过，这颗丹药明显不是灵植师炼制而成的，因为其中含有不少杂质。
  “这个是……”
  陆空和他的小伙伴不知何时已停止了争斗，惊讶异常地看向易缇。
  “我听说过这样的手段，”阿姜琥珀般的猫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只通过丹药就可以反推药材，只有灵植师可以做到。”
  “灵植师？”陆空的声音有些变调，就像最初听说“易绍不在这里”时一样。
  他惊呆了之余，默默回想起之前两人间进行的那次对话，而后泪流满面地伸出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下——让你嘴贱！
  陆空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易缇是一位力大无穷的灵植师，还养着一只长得跟弹弹球似的契约妖兽。
  虽然早在被她扛回来时就知道她可能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但这结果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不管怎么说，她可是“那个大魔王”的妹妹……这么一想是灵植师简直是太正常了！
  此时此刻，他只想哀悼自己死去的“初恋”。
  遥想当年，他之所以会给她写情书，是因为那一秒的悸动……
  那天，天很蓝，风很暖，阳光正好。
  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晒太阳，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在叫：“et！”
  好奇之下，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随着声音转过头，马尾轻甩，裙摆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清秀的脸孔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美好……
  也许是那一刻的日光太美太灿烂，直接刺瞎了他的钛合金写轮狗眼，以至于他十分坑爹十分狗血地心动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场至今都不堪回首的悲剧。
  这些年来，他偶尔也会想到当年那个让自家心动的邻家女孩，都说记忆是自带美图秀秀的，这可真是一点儿不假。
  但是！
  谁来告诉他！
  为什么？
  他心中的柔嫩小白花会变成一个能把搬砖给碾成渣的铁血女暴龙！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或者说，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只是他从未了解过她一样。
  如此想着的陆空情不自禁地四十五度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眸，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再见了……
  我的初恋……
  再见了……
  我心中的可爱女孩儿……
  再见了……
  我纯纯的爱……
  所以说，果然还是大胸脯的妹纸最适合他了，贫乳什么的完全没有观赏价值！
  “他这是……怎么了？”
  易缇一脸无语地注视着仰首望天、表情梦幻的某人，不知为何觉得胸口有点凉。
  “别理他，”阿姜蹲坐在桌上，一边伸出肉垫扑腾着耳朵一边回答说，“他时而会像现在这样陷入内心世界，很正常，过一会就好了。”
  易缇：“……”不，这不管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二更
  就像阿姜所说的那样，陆空很快恢复了正常，擦了把眼泪顺带再擦了把口水后，他轻咳了声：“易缇啊，咱们不管怎么说也是老同学吧？”该说不愧是灵植师的传承吗？居然有办法让她的身上毫无灵气波动，否则他也不会丢这么个人了。
  “……是。”
  “咱俩关系应该算铁吧？”
  易缇抽搐了下嘴角，严格意义上说，他们人生的交集只有两次，一次是他放学拦下她递情书，另一次就是现在了。就算她想违心地说“好”，压力也有点大。
  “咳咳，那啥，”陆空继续拉近乎，“所以，我要向你买药，应该是可以的吧？”撇开别的不谈，他的初恋……不对，老同学是一位灵植师啊！珍贵无比的灵植师啊！无论如何也要扯上关系！咳咳，当然，只是朋友关系。
  “这没问题。”易缇很干脆地回答说。
  “太好了！”
  “但是，你有钱吗？”
  “……”原本还喜笑颜开的青年瞬间灰白了。
  毫无疑问，易缇戳中了他的死穴。
  “穷鬼”两个字宛若两只巨型板砖，狠狠地砸在他脑袋上，直接让他血流了一地。
  易缇：“……”虽然她很想说“白送也可以”，但心里知道，这是不行的。不说别的，一些药水光原材料就价值不菲，她如果随意就送，反倒会引人怀疑。再加上师傅也特意嘱咐过她，对待好友可以优待，但绝对不能太过偏帮。正因为灵植师太过珍贵太容易打破某些平衡，所以行事才越需要谨慎。
  她看着陆空可怜的样子，想了想，说道：“你身上有多少钱？我看看有什么药水可以卖给你。”
  陆空瞬间恢复了精神，快速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钱包，展开倒下，只听得一堆“叮叮当当”的脆响。他伸出手一五一十地把桌上的钢镚排列起来：“七块零三毛。”随即星星眼看向易缇，“怎样？可以买什么？”
  易缇：“……”麦丽素倒是能买好几袋。
  阿姜再次捂住脸，简直无法直视这丢人的场景。
  易缇又想了想，再次说道：“如果你没钱的话，那不如……”
  “我不卖身的！”陆空警惕地一把抱住自己的胸口，“本人只卖身，不卖艺。”卖身给她的话，几条命都不够用的！更别提她背后还有一位大魔王！
  易缇：“……”说反了吧？而且……谁要他的身体啊！！！
  “白痴。”良晨嗤笑出声。
  “土狗你说什么？”陆空拍桌子，“看你也年纪一把了，还整天冒充正太，不觉得羞耻吗？”
  “你说什么？！”狼人兄的死穴无疑也被戳中了。
  “还是说，你嫉妒我有这阳光的脸孔，高大的体格，匀称的身材，帅气的外形？”
  “你……”
  “够了！”易缇再次喊停，扶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没钱的话，可以提供药草。”
  “药草？”
  “嗯，你提供原材料的话，我可以只收取一点加工费，或者拿药材抵押也可以。”
  “这个有门！”陆空双眸一亮，立刻站起身，“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老爷子说。”一摸身上，“我手机呢？”
  阿姜无奈地说：“昨天你饿肚子的时候，不是把它便宜卖掉了吗？”
  “对哦。”陆空恍然大悟，又问易缇，“能借个电话吗？”
  “……可以。”对于这个似乎和财运绝缘了的家伙，她还能说什么？
  陆空兴冲冲地接过她的手机，按键的手却定住了，宛若在思考着该如何说话，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能感觉到他的凝重。紧接着，他……
  “阿姜，你记得老爷子的电话吗？”
  “我怎么会记得？！”
  易缇：“……”
  良晨：“……”
  “糟了。”陆空抓头发，“我也忘记了，怎么办？”
  阿姜：“……”
  “看来只能亲自坐车回去一趟了。”陆空把手机还给易缇，“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好。”
  而后，陆空背起黑色背包与木匣，抱起黄白猫，风风火火地杀了出去。就像来时一样，又突如其来地消失了。
  店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易缇看向若有所思的狼人青年，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良晨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堪称“奸诈”的笑意，“身上只有七块三毛钱的他，该怎么回家。”
  “……”
  “而且，他没有问你要号码，到时候该怎么联系你。”
  “……”
  这家伙真的是狼人吗？
  不是说这个种族整体智商水平偏低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
  “咳咳，没什么。”
  不久后，再次傲娇了的某人再次离去。
  易缇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花店，戳了戳以弹弹球外形待在桌上的果冻星人，问道：“塞西尔，你怎么看？”
  “我想到了地球上很流行的一句话。”
  “……什么？”
  “人生如此艰难，何必互相伤害。”
  “噗！”
  这一天的混乱似乎就此画上了句点，之后再没有发生什么奇异的事情。因为考虑到良晨可能要照顾红叶的缘故，这一天的午饭和晚饭易缇选择了自行解决。
  晚上，她再次炼制出了一瓶初级药水，并且打开交易器，将其挂了进去，心中却有点烦恼，看剩余药材的种类，她能炼制的只有两三种了。
  她所炼制的药水珍贵之处就在于纯度，可以给宇宙中的药剂师作为研究素材，所以在药剂师联合起来的情况下，一种药水最多只能卖出一两瓶。等这两三种都挂上去后，她又该拿什么换取点数呢？作为一名天|朝女性，对于可能到来的“只出不入”的生活……简直不能忍！
  “哎！”想到此，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一只触须伸到她额头间，轻轻地戳了戳，抚平了那浅皱。易缇伸出手抓住那根触须：“塞西尔。”
  “别担心，地球不是俗话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
  “不，是‘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严肃脸。
  “噗！”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塞西尔听着易缇的笑声，不知为何觉得松了口气。虽然总是被她评价为“没常识”，但关于如何让她恢复精神和笑容这件事，他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易缇按照塞西尔的提议将接下来使用的初级基因改造药水买足后，看了眼交易器中那数量相当可观、够用很久的余额，思考了起来。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只能捡能做的先做起了，比如努力“修炼”。师傅留下的信中有提到，她即便拥有洞天，但因为资质不够和药材缺失的缘故，一生都只是初级灵植师，但她同时也说过易缇很有天分。也许成为中级灵植师后，现在的情况都会发生一些什么改变吧。所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差不多该结束了，每天日出时分可是很好的吐纳时间，绝对不能再浪费了。
  说起来，古籍中似乎有记载增加吐纳效率和质量的药水……
  想到就做的易缇立即拿出师傅留下的古籍，稍微翻看了下，发现适合初级灵植师使用的药水还真的有一种，名叫“聚灵”，这页还有师傅留下的备注，她当年也非常想炼制这种药水，为此找到了大部分药材，可惜最为关键的两种自始至终没能找到——一种叫“枯鬼草”，一种叫“九叶红莲”。
  她立即在交易器中搜索起这两个名字，第一个得到的结果是“查无此物品”，第二个倒是有结果，只是外形和估计中记载的完全不同。
  “果然没有么？”这并不出乎她的意料，之前她也搜索过一些超珍贵的药材，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能搜索到。不过当时也就是看看，过过干瘾。
  “不，可能是有的，只是名字发生了变化。”
  “那应该怎么做呢？”
  塞西尔提出了建议：“如果你真的想卖药的话，先买药剂师协会出售的通用药草图鉴吧。”
  “书吗？”
  “不，是机器。”与药方不同，对于药材这方面的信息，药剂师协会并没有选择隐藏。毕竟药剂师们并没有什么空亲自去采药，为了防止一些珍贵的药材因为无知而被毁，他们特地制造了这件机器。这样宇宙中的人们就可以在探险或历练或别的什么行动中，顺带采摘下这些药材，而后带回出售。
  “我看看。”易缇搜索了起来，这个通用药草图鉴的作用有点类似于《宠物小精灵》里的精灵图鉴，简而言之，就是可以用它扫描现实中的药草或者相关的图片或者文字描述，它就会自动搜索得出最贴近的结论。而后她轻嘶了声，“这可真够贵的。”
  这么一件东西就要五百点，比思维转换器贵多了，怪不得之前塞西尔没推荐她买，最开始的时候她买不起，前一段时间她倒是买得起，只是当时并没有真的想买药材，买来这个也派不上用场，只会白白浪费掉。
  话说回来，药剂师协会光靠卖这个估计都发财了，不过……
  “不怕人盗版吗？”然后低价出售抢占市场什么的。
  面对她的疑问，塞西尔很果断地回答说：“宇宙中没有这种类似地球的传统。”
  “……”真是一如既往地、不遗余力地黑她大地球呢。
  “一旦有人这么做被发现，会成为药剂师协会的全体公敌。而且，每年药剂师协会都会更新药材信息，买了指南的人都可以去免费更新。”
  易缇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一次购买，终生受益啊。”
  “可以这样说。”
  那还等什么？
  “买买买！”
  做土豪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