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因为是公司集体办理, 签证等各项手续很快就搞定下来, 20号清晨邹茵与陈勤森便坐上了飞往莫斯科的航班。
随行同去的有市场公关部、采购部, 以及邹茵的设计部与工厂的高级技工各两名, 年纪一大, 考虑到老婆孩子丈夫的, 带起来麻烦, 因而只有邹茵等三名员工带了家属，加起来统共十一人。公司承包家属一半的差旅食宿费，其余的自理, 不过陈勤森并不在乎这些，他去就只是想陪伴邹茵而已。
自从八月在s市的展会上，老板尝到了传统迈向高尖化的商机与利润, 这次比上回更下了些血本。展会在莫斯科一所很大的科技博览厅内举办, 20号从国内出发，隔日到达便开始布场, 正式开展到26号上午结束, 一共持续五天。
公司预定的展位在一楼, 面积尚可, 不算很显眼, 但也不隐蔽。这次带去的一批高尖工装产品，从深水领域到高空作业, 无论材质、性别美观、实用功能性，以及衍生产品等都相当新颖优良, 是邹茵带着设计部与工厂的技师在连续多月加班后不断改进的成果。
说是自带一名家属, 但其实过来了也并没时间去玩，人手忙不过来，21号陈勤森便帮忙布置了好长时间。22号正式开展，邹茵便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与各国的投资商或者需求方之间沟通引导。
陈勤森是基本听不懂鸟语的，但他对邹茵的工作从来都不施加干涉，更甚至说，当年正是因为邹茵的学习好，而使他对她一眼刹然心动。如果她只是拥有一张美人皮，却跟那些整天围在他身边求宠讨娇的女孩子一样，或许他也就是撩撩她就弃了的。在对待婚姻家庭方面，陈勤森一开始就相中她做过日子的老婆。
人生地不熟的出去也无趣，邹茵在谈客户的时候，他就站在外侧的墙边，手插着口袋等待。时而向邹茵瞥过来一眼，便戏谑地挑眉笑笑。隽挺有型的身躯，穿一件皮夹克端端的站在那，着装并不显眼，气质却是十分的卓然出挑。
邹茵时而聊着聊着，也会抛个眉眼过去给他。没人的时候，她就过去牵他的手，进柜台里头坐一会。她是怕他过来陪自己无聊的，因为知道他其实事务忙碌，倒反而对他比平时更关护起来。
在各国各色的参展人员中，皮肤白皙，冷静中又带着东方水柔的邹茵，暗中是多有受到瞩目的。譬如经过二楼的随廊，经常会听到私下几个打招呼：“嘿，guy，一楼china展区有个美人儿很耀眼，你有没感兴趣关注下？”
邹茵才来不两天，就有楼上美利坚的一个小伙子，在当天闭馆的时候下来给她送了束花，问她有没空出去坐坐，一起共度良宵。
原本这种展会，就是很容易擦出一夜-情或者缘分的火花的。
那会儿陈勤森就两眼睛盯着邹茵看，俊逸的脸上散漫无波的。邹茵先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又会一个气血上涌，走过来拳头一挥，干到美利坚小伙的鼻子上。
但陈勤森只是勾唇笑笑，对她道：“老婆，在那边勾三搭四的干嘛？当你老公眼瞎。”
难得他终于不再对自己阴狭偏执，邹茵就欣慰地舒口气，用英语解释说：“sorry，he is my boyfriend.”
美国小伙表示很贸然地抱歉了一句，邹茵走去陈勤森身旁，陈勤森俯下薄唇啄她一口，兜住她的肩膀。这后面就没人再来给邹茵示爱了。
展会上午十点开馆，下午四点半关闭，晚上的时间倒是可以自由活动。一般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或者有带恋人家属的出去约会，剩下五个没带的自己凑堆。
平安夜的晚上，邹茵和陈勤森去了红场，九个大小不一的洋葱顶教堂，在夜色下被装饰得金碧琉璃。莫斯科的冬天对于国内南方生活的人而言，确实是冻得不行，两个人都穿着羽绒，包裹得十分厚实。在古老的砖石广场上，夜幕徐徐降临，高达四五米的圣诞树闪烁，两旁松枝在雪花的映衬下，似铁树银花般梦幻。
两个人手牵着手，穿梭在各色小摊和杂技小丑中间，又有了回到二十出头时恋爱的新鲜感。邹茵带着火红的圣诞帽，白色的帽檐底下是同样白皙可人的肌肤，陈勤森低头看她，反正是觉得特别美。
不知道谁放了烟花，陈勤森就对邹茵说：“看是什么形状？”
邹茵抬头看，只见天空散开五颜六色如虹，不由自禁叹了句：“真好。”
一低头，陈勤森却看不见了，再一转身，还没有。她怕他不会外语走丢了，连忙喊他道：“陈勤森、陈张宝！”
忽而一个炫目，陈勤森却在她肩侧拍了拍：“在这啊，傻蛋。”
人这么多，竟然还敢和她玩起捉迷藏，恼得邹茵拍了他一下。
陈勤森手上攥着一束玫瑰，三枝蓝与红的搭配，象征你是我最深的爱恋。中间的一枝嵌一枚戒指，白金上点缀小豆大的钻石，在灯火下闪烁着瑰丽光芒。
看着价值就是不菲，邹茵不禁讶异抬起头，问道：“什么时候买的，你现在哪还来闲钱？”
陈勤森说：“你管老子哪来的钱？看你忙时出来逛的，先戴这个，等之后结婚了再送你更好的。”
说着便掂起她的手指，给她戴起来。
邹茵抚钻石，蹙眉心疼：“陈勤森你别这样破费，我又不在意这些。”
不知是因为悸动，还是因着天冷，她的双颊晕着娇媚的粉。陈勤森宠溺：“你不在意老子在意啊，反正赚的钱都是给你花的，现在和以后没差。”
硬朗的身躯靠近过来，便触到他熟悉的温暖。邹茵轻轻环上他肩膀，陈勤森就俯下去亲她：“过完年就嫁给我好不好？等你当我老婆等了这么多年。”
低醇的嗓音甚温柔，邹茵听得心一丝丝颤栗，不禁抿唇应他道：“好。”
夜空烟花绽放，无际的幽蓝下雪花如鹅毛翩飞，似乎异乡客地，远离了那些人情的枷锁，爱情也更容易释放和回归本真。两个人先时只是沾了沾唇，而后就深情地拥吻起来，仿佛旁若无人，那些广场上跳动着、欢呼着的异国人们，都与他们隔着一道时空的屏障……
回到旅馆，差不多就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外头冻冷，进门来呵出的气都变白雾。这几天因为邹茵忙碌，陈勤森只在来的第二天才和她做过一次，今晚这种感觉下反正是不可能不做的。他就对她说：“我先去冲，你坐着休息会，等老子冲完了出来抱你洗。”
邹茵懒懒地应好，看他进去，她就躺在床尾上，嗅着玫瑰花束的淡香。
何惠娟的电话在那会儿打过来，没打给邹茵，打到了陈勤森后面新买的触屏手机上。
虽然邹茵有郑元城的电话，何惠娟也有陈勤森的，但除非确然有事，双方基本上都是互不打搅。邹茵不免觉着奇怪，猜她大概不知道陈勤森跟自己一起来了莫斯科，邹茵便把电话接起来，“喂”了一声，叫“惠娟。”
“陈勤森，”何惠娟的嗓子开始时还按捺着平静，在忽然听到话筒里邹茵熟悉的问候时，蓦地滞了下鼻息：“邹糖糖，怎么是你？你不在莫斯科吗？”
湿泱泱的，邹茵隐约听着不对劲，便忙解释道：“公司允许带一个家属，陈勤森他陪我一起过来玩了，惠娟你是遇到了什么事？”
呜……何惠娟在那边失语，终于忍不住地抽泣出声来：“邹糖糖，我可能没力气、没有力气活下去了。郑元城他……他和魏老大的那个妹妹……我带着安安从超市买完东西回来，qq里就十几张照片，都是他和她的裸-照、浴室、床上，还有游泳池……我没敢打电话问他，我已经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是想问问陈勤森，这些是不是真的？”
没有条理的叙述，和平时她的锐利表达截然相反。
邹茵和何惠娟是幼儿园时的搭伴，跟邹茵的勤勉追求、有尺有度不一样，何惠娟是泼辣爽利、爱憎随性的，很少听见这么绝望和求助的哭啼，可见是多么的爱郑元城。
邹茵听得不禁满心意外，蓦然想起那一次在顶楼观景餐厅所看到的，估计就是郑元城没错了。
但她也不知该怎么措辞安慰她，这种感觉邹茵体会最清楚，在11年正和陈勤森打算结婚，看到张晓洁和他开-房刮-宫的照片时，那时候她也气伤到哭不出来。看见他都不想再看第二眼，跑出去绊倒在地上大姨妈流出来时，她误以为流产，心都想流了就流了倒好，就更能够对他死绝了。
但郑元城跟何惠娟的关系不一样，他们是经历了少年奢豪与困顿潦倒的，便是邹茵和陈勤森当年能够走在一起，也是因着何惠娟他们两个的几次撮合。没想到十多年了，却突生这样的变端。
邹茵一时思绪也难整理，想了想最后还是宽慰道：“惠娟你先别着急，不要哭伤了自己，我给琴姨打电话，让她过去陪陪你。你先冷静下来，然后问问郑元城，如果是真的，无论你怎样决定我都支持你，再等我两天，我马上就回去。”
何惠娟那边又抽泣了两下，话筒里传来宝宝哎哎的哭啼，应该是睡醒讨奶吃了。
无论郑元城是怎样，她都是很爱这个孩子的。何惠娟的语调就渐渐平息下来，带着鼻音地应说：“没事了，我也就是一下子很难受，和你哭过就好了的。我知道该怎么做，糖糖你不要担心，那我就先挂了。”
说着便挂断电话。
邹茵不放心，又给她的后妈发了条短信，让她后妈过去陪陪她。多余的话并没多说，她后妈收到短信应该便会打过去。
正要摁掉手机屏幕，却看到陈勤森微博app的自动推送。陈勤森以前是懒得换用这种触屏的，反正他对这些新玩意都没多大兴趣，手机于他只是发发短信打打电话而已。邹茵虽然知道他的密码，但从来也没兴趣翻动他的东西。这会儿只见一只绿皮龅牙的鳄鱼，似十分眼熟地晃过视线，她就不禁点开来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