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 章

  三皇子才懒得搭理皇族兄弟的阴阳怪气, 那个皇帝爱谁当谁当, 若要他像父皇那般, 整日被一群老臣围着, 盖个花亭子, 听几天折子戏都要被上奏劝谏, 当真是活得不甚痛快。
  他当个闲散王爷便好, 若是想在书法上得有精进,当真是不能被国事耽误了自己的精修。
  再说楚邪虽则跟老大和老二全不对付,待他府里上下可是甚好。
  想着当初楚邪征讨漠北, 那琅王妃可是自掏了腰包,才平定了漠北乱世,这半壁江山, 也算是人家楚邪钱银出力买下来的了。
  三皇子自问卖了这么多年的字画, 最讲究一个银货两讫。楚邪也算是自己的弟兄,跟皇族里那些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并无不同。既然这样, 就算真让楚邪坐拥天下又有何妨?
  那些个人还想让他打头阵, 这几日没少来府上哭天抹泪地撺掇着他。还真当他是傻子了不成?
  这快过年了, 琅王妃又命人给自己府里送上了封银, 三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琢磨着明儿就去将那千两银子一方的吴岩端砚买回来赏玩。至于谁爱反对琅王辅佐幼主,那谁便去好了!
  只因为三皇子表态, 那些年幼的皇子们也全无了反驳的立场。嘉康帝这一退位,后宫的妃嫔们集体升了阶位, 就算再心有不甘, 也没了地方兴风作浪,全跟着皇帝去了皇寺附近扩建的别宫里颐养天年了。
  偌大的皇宫一下子冷冷清清。
  新帝登基的那一天,小皇帝刘钊戴着皇冠,在琅王楚邪的引领下,颤颤巍巍地坐在了皇位上,小小的身子,连龙椅后背浮雕龙身都遮掩不住。
  云曦因为皇帝的缘故,被晋升为天运盛荣夫人,然后却不能连同小皇帝一起入主宫中,只是依旧住在安业王府。
  因为大皇子被贬的缘故,她虽然身为皇帝的母亲,却连太后的封号都领受不到,只不上不下的担了“夫人”的名头。
  皇帝册封大礼之后,宫宴一字摆开。云曦与琼娘自坐一桌,席间倒是你来我往,进退得宜。
  只不过略显尴尬的是,原本是众人庆贺对象的云曦被冷落在一边。她这个摄政王妃倒成了万众瞩目的事主,频频有夫人命妇举杯与她闲聊搭讪。
  乖乖,明眼人谁看不出,这位摄政王才是今后朝廷的帝君,王妃的枕头风更是能吹到真正的帝君耳畔。
  个个竟是恨不得都坐在这位摄政王妃的身旁,联络下前段日子里有些被疏远了的感情。
  待宫宴后,云曦请琼娘入她府里一叙。
  其实自从大哥柳将琚与公孙二情意相同后,琼娘便不自觉跟云曦疏远了关系。
  如今二人见面,云曦也决口不再提柳将琚。毕竟柳将军的姻缘幸福,尽人皆知。
  虽然当初征讨薄被事,公孙二假装怀孕避人耳目,为漠北楚家军督送棉衣辎重。可是最近公孙二也正式传来喜讯,怀有身孕了。
  她与柳将琚在柳府外自立门户,因为公孙二婚前太过风流,招惹了无数京城贵府小姐们的芳心,如今公孙公子大喜,真是每日都有手帕至交前去嘘寒问暖,传授保胎安稳的真经。只让公孙二叫苦不迭,大呼补得太甚,将来一身的肉腻,可就不好上屋翻墙了。
  琼娘倒不觉得云曦是全不在意柳大哥了。毕竟众人在一处茶宴闲谈时,若是有人不经意提及了大哥或者公孙二,云曦虽然不曾开口询问,可也会安静地在一旁听着,只是那眼里流动的是什么,便叫人看不清楚了。
  而如今她特意郑重将自己叫如府中,应该也不是为了大哥吧。
  云曦命人布了茶水后,命人退下,也请琼娘身后的侍女暂避。突然,她毫无预兆地双膝跪地,给琼娘磕下头来。
  琼娘唬了一跳,连忙去搀扶她道:“盛荣夫人何必如此,快些起来!”
  云曦却定住不起道:“琅王妃,如今我与皇上的性命,皆在摄政王之手中。我心知王妃你是个心慈和善之人,还请王妃与摄政王进言,不论是我,还是皇上皆不是心怀野心之人,今后也绝不敢与刘熙再有联系。还望摄政王无论如何,也要放过我们母子的性命。”
  琼娘没想到云曦竟然是将话撩拨得这么亮堂,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开口道:“我如今身子发沉,也拽不动你,可你这般,岂不是让王爷身在篡权谋反的位置上?还不快些起来说话。”
  云曦见琼娘言语冷峻,这才缓缓起身,一双眼里却是溢满了泪水。
  琼娘心内自是叹息,她自问,若是自己身处云曦这般的处境里,应该也是这般的恐惧绝望。
  她也不可能保证什么,毕竟上一世里的情状,到了今世全然发生了改变,她也不知今世其后的走向,便也只能宽慰云曦放心,表述下琅王的忠肝义胆罢了。
  待得回府时,她却又接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说是要亲来王府看一看她。
  如今,太皇太后如今的气色越发的见好,只笑着拉住义女琼娘的手,问她腹内的孩儿闹不闹,又由着琼娘引领着看了看花园子,只笑道:“如今见你府里,真是年轻人的气息。那些楼阁的布置也透着新意,以后府里的孩子多了,可玩的地方也多。只可惜皇宫里倒是要许久听不到新生孩子啼哭声了。”
  太后太后说的在理,那皇帝还小,不能开枝散叶,倒是离封后选妃的日子甚远。
  琼娘只能笑着道:“太上皇如今身子康健,说不得哪一日,母后就又有孙子可抱了。”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拍拍琼娘的手,看着她的孕肚道:“哀家这不是就要有添重孙了吗?”
  琼娘心知,她这也是变相认可了楚邪的身世,乃是皇上的亲儿,便是微微一笑。
  这时太后又道:“太上皇的一直有个想法,只是不好跟忘山提,便只能跟你言。”
  琼娘连忙道:“太后请讲。”
  太后叹了口气,牵着她一同坐在暖阁的亭栏处道:“忘山顾念他养父的恩情,不肯回归刘姓,自是无人能劝动他。可是他到底是刘氏血脉,怎么可一直不认祖归宗?既然羲和姓楚,自然可以为楚家沿袭香火,而你腹中的若是个男孩儿,自当归刘姓,这才是两全之策。”
  琼娘瞪大了眼,觉得这的确是那位太上皇才能想出的主意。她刚想开口推辞,太后又接着道:“我心知你定是不愿,然后归了刘姓,也依旧是你们的孩儿。但是对于天下人来说,摄政王主理国政更是名正言顺,如今他已经是被皇帝架在了那个位置上,只有奋进,不可后退……”
  太后说得有些含糊其辞,可是琼娘却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但兹事体大,绝非她一人能定,便也只能与太后言,此事需要与琅王商议。
  于是接下来,母女二人再不提此事,琼娘安排人做了一桌素宴款待太后,然后便恭送太后回宫去了。
  待得楚邪归来时,因为饮了不少的酒,少不得饮酒汤解一解酒气。
  琼娘琢磨着他听了这话,会酒气上涌乱发脾气,便等着他睡一觉之后再提。
  琅王喝了饮酒汤,趁着酒兴,来到妆台前帮琼娘解头发。
  待得解了发钗时,他正看见了琼娘放置在妆匣里的佛串——那是沧海大师给琼娘的,正跟他先前的那串配成一对。
  琅王问道:“这等吉物,怎的不戴?”
  琼娘笑着道:“这几日手腕浮肿见粗,带着怪勒的。”
  琅王顺手便将那佛珠带在了自己的手上,琼娘只笑着将另一串也戴在琅王手腕上,并在了一出,倒甚是好看。
  琅王这时酒意袭来,拉着琼娘便上床安歇了。
  只是两人皆闭上了眼,却不见那两副佛串摩擦碰撞间突然发出晦暗的光……
  这一觉许是因为饮酒的缘故,甚是酣长。
  当琅王睁开眼时,还觉得头有些隐隐的发痛。
  可当他看清四周的景象时,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依然在梦里。
  他此时并未在自己的琅王府中,而是在母亲生前的京中雅园里。以前年少时,他每次入京都是在此停留居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叫声:“堂哥,快些起来吧,不然今日的围猎就要迟了。”
  琅王顺着窗外抬眼一看,屋外是团花锦簇,并不是隆冬时节。而他的堂妹楚依依,正身着绿衫粉裙,一副小姑娘的光景,正迫不及待地叫着他呢。
  琅王呆住了,疑心这是什么梦,当他站起身来时,正好对着穿衣的铜镜。只见镜中之人若骄杨挺立,眉眼飞扬,好一副鲜衣怒马的少年模样……
  琅王直了眼,觉得这梦有点意思,依稀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年少时,若是他记得不错的话,他携了堂妹楚依依回京的那一年围猎时,正是他与琼娘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时。
  想到这,他倒是有些雀跃,盼着一会梦见还是泼辣小姑娘的亲亲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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