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招安?(2)
赵良嗣说完,脑海中立刻回想起了最近这一个月中发生的一件事……。
一个月前,原济州知州张叔夜趁夜突破贼寇围堵,带着百十多名京东西路沦陷各地的官员们找到了东征军,重归大宋,随后他们被连夜送往东京,轰动朝野,
按理说,张叔夜独守孤城达半年之久,未让济州城落入贼寇之手,同时保住了这么多同僚的性命,应该算是大功一件,但质疑也随之而来了,无外乎是什么别处都抵挡不住贼寇,为何就你一个济州城没事?贼寇拥兵十余万,你一个济州城只有区区不足千人,但贼寇非但没有攻你,还不时接济你们粮草,这种完全不合情理的事如何说得过去?张叔夜你是不是跟贼寇有所勾结?!
结果,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张叔夜居然一口就承认了,承认他的确与贼寇有过协议,正是靠着这份协议,贼寇才没有攻破济州城。
此言一出自然哗然一片,许多人都跳出来大骂张叔夜是叛国贼,是贪生怕死之徒,同时纷纷上书皇帝要求严惩张叔夜,
但好在,被张叔夜保护的那些官员中本事通天的也不在少数,他们眼见恩人落难,立刻联起手来要救张叔夜,也给了张叔夜一个自我辩解的机会,
于是,在朝堂之上,张叔夜向皇帝和满朝文武说明了他为何这么做的原因,他说他张叔夜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虽然与贼寇有所协议,但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圣上,对不起国家的事情,他之所以那么做也是出于无奈,因为贼寇告诉他,他若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在攻破济州城后必会屠尽所有官员,将每一个人都凌迟处死!
满朝文武听了都是一惊,张叔夜在他们眼中的形象竟高大了一些,许多要求严惩张叔夜的人也有些开不了嘴了,毕竟,一个甘愿为挽救同僚而牺牲的人在官场上是很难得。
张叔夜继续道,贼寇的条件就是要他有朝一日有机会的话代他们向圣上请愿,贼寇说他们之所以造反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们都是寻常百姓,皆因受到贪官污吏的迫害而被逼上梁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保,只盼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
此言一出,皇帝与满朝文武都是一愣,居然还有这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唯独赵良嗣对此却是很清楚,不过他心中瞬间升起许多疑惑,暗自奇怪那郑临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皇帝立刻问张叔夜,贼寇可曾说明是谁逼反的他们?
赵良嗣当时就很清楚的看到蔡京的脸色陡然一变,看向张叔夜的目光中射出几分寒意,谁料,张叔夜却说,贼寇并没有告诉他是谁害得他们,只说若朝廷愿意招安,过往所犯种种皆既往不咎,他们愿意接受招安为朝廷效力!
听他说完,蔡京一愣,赵良嗣也一愣,心中各自暗道原来那郑临风没有告诉张叔夜实情,想来也是那郑临风知道就算告诉了张叔夜也没用,皇帝会为了一个贼寇的几句话和空头承诺而治罪他所信任的大臣吗?想来那郑临风是眼见朝廷大军压上,此战绝无胜算,这才愿意放弃无谓的报仇寻找退路才出此一举吧。
赵良嗣想到这里心中不免一叹,郑兄啊郑兄,早知如此,当初你若早早接受了童大人的条件岂不更好?现在你还想投降,只怕已经没有机会了。
果然,虽然皇帝面露心动之色,但立刻就有人出列了,只见郑居中对张叔夜一叹说道,“你呀你,中了贼寇的奸计还不知道吗?”
张叔夜一愣,
郑居中继续道,“你被贼寇围困许久,应该还不知道,如今贼寇虽然拥兵十余万,气势惊人,其实却已是强弩之末,京东西路土地贫瘠,十年九旱,粮草供应不及,贼寇的粮草即将耗尽,朝廷正是利用这个时机大举压上,定能将贼寇一网打尽!贼寇不肯坐以待毙,所以才使出奸计让你误以为他们都蒙受了冤屈,真实目的却是假装让咱们误以为他们想投降,如此一来,必能拖延东征军进攻的时间,也就给了他们以喘息之机收获夏粮,他们只需拖延十几日待他们粮草准备充裕,他们必会再度翻脸,撕毁招安,反攻咱们!”
皇帝经郑居中这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满朝文武也都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而张叔夜也才知道此次大战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隐情,他的脸上立刻布满懊悔,显然也是信了郑居中的话,
郑居中接着对皇帝奏道,“圣上,虽然张叔夜受了贼寇的蒙蔽,但无论怎样,张叔夜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为了能让朝廷不费一兵一卒就平息匪乱,救下这么多同僚也是一件功劳,所以臣认为张叔夜死罪可免。”
对于郑居中为何要保张叔夜,赵良嗣倒也知道,郑居中的亲外甥郑泽林为东阿县知县,此次也是承蒙张叔夜才保住了性命。
接着,又有数位大臣出列表示赞同郑居中的意见,
不过,又有几名大臣出列说张叔夜私通贼寇,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赵良嗣知道,这几名大臣都是蔡京一党,满朝也都知道张叔夜曾经屡次与蔡京作对,正是蔡京一脚将张叔夜踢出了汴梁,他们如今再次落井下石也不意外。
皇帝思索片刻就下令将张叔夜暂时收押大牢,待东征结束再行论处,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只不过引起了一段短暂的朝堂争论,也并未对东征造成任何的影响,而张叔夜虽下了大牢,但在被他所救的官员们资助与关照下在牢中倒也没受什么罪,
不过,却有一人并未曾放下此事,他就是赵良嗣,
皇帝与满朝文武都不熟悉郑临风,蔡京与张叔夜也不了解郑临风,但他赵良嗣却十分清楚郑临风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带给他许多的惊奇,甚至就在他认为此人的奇迹即将终结在朝廷大军围剿梁山泊的时刻,此人却再一次创造了一个更大的奇迹,甚至将这个奇迹无限扩大,直至居然占据了偌大一个京东西路!
赵良嗣已经不敢再用寻常的眼光看待郑临风了,他十分好奇,以那郑临风的算计,他会不知道让张叔夜带那样一个空头承诺来向朝廷请降根本就不会成功?既然明知会失败,那他为什么还要做这一次无用功呢?他真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赵良嗣绞尽脑汁左思右想也想不透,终于,他在按耐不住下去了一趟大牢,寄希望于从当事人张叔夜那里找寻到答案,但结果却让他更加疑惑了,从张叔夜的回答中他十分明显的感觉到,郑临风这次恐怕真的是想被招安,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除非……他只是想让朝廷知道他有被招降的想法,至于朝廷答应不答应,他就不管了。
一想通此点,赵良嗣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极度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犯了烟瘾的人之于香烟,犯了酒瘾的人之于美酒,他现在已经有些不可自拔的希望能继续看到郑临风创造新的“奇迹”了,甚至,如果真的有一天此人能……,
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让赵良嗣很是纠结和矛盾,说实话,他对这个大宋王朝并没有太多的什么忠心,大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以实现光复华夏故地梦想的“工具”,如果上一次在他被曾弄的信所动摇他对这个“工具”的信心时他还能相信童贯的话,那接下来京东西路的郑临风起兵与东南的朱武起兵则用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再一次让他对这个“工具”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怀疑!
大宋究竟还行不行?!如果它不行,那谁能行呢……?
好吧,你既然想如此,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且看看你还能如何翻江倒海……!
赵良嗣收回思绪,再次朝着皇帝奏道,“圣上,前番张叔夜曾言梁山贼寇欲被招安,以当时论,确无接受其投降的必要。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们不如宁可信其有,若能招安他们,不但可顺利化解眼前危机,更可为我大宋再增一支悍军。”
赵佶面色似为所动,犹豫了一下道,“只是……谁能前往招降?”
赵良嗣腰板一挺,高声道,“臣愿往,为圣上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