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省亲(下)
黑天很坦然地笑了起来,顺势坐在了老板桌前的椅子上:“劳林总裁费心了!做我们这一行的,说得难听一点,那是刀头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我们也比不得林总裁手眼通天,百邪不侵,有时候也只好做些偷鸡摸狗的举动了!北京机场查得严密,我是通过机场的一个朋友,混杂在机场人员下班的大巴里出的机场,林总裁的手下自然就看不到我了!这次带来的三十件战国时期的玉带钩,二十枚王莽的五铢钱,要是丢了一件,那我在林总裁和我的老板面前都是无法交代的,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坐在老板桌后的林总裁眼睛里猛地射出了一缕贪婪的光线,双手也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猛地向前欠了欠身子:“东西呢?你带来的东西呢?先给我看看样品,如果合适的话,我们安排一下交接!”
黑天微笑着把手伸进了西装口袋里:“东西很安全,我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了,还有专人看管着!至于样品……糟了!”
黑天伸进西装口袋的手猛地停顿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僵住了,坐在老板桌后的林总裁双手不自觉地一紧,左手猛地抓了一把靠椅扶手上凸出的按钮,右手也从抽屉中抓出了一支小巧的银色手枪。随着隔壁的一声细微的蜂鸣声,,黑天身后的一张隐秘的门猛地被踢开了,四个保镖抓着几支乌黑的手枪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黑天的头部!
黑天微笑着慢慢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再缓缓地从西装的胸袋里摸出了一个放在半透明塑料盒里的钱币,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尽管身边就有几支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黑天却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嘴里还抑扬顿挫的曼声吟诵着:“早已森严壁垒,更兼众志成城!林总裁的办公室里还真是戒备森严,不亚于龙潭虎穴。林总裁是军人出身,商场鏖战多年,身手还是那么敏捷,的确为我所仅见,早听说林总裁的属下精明干练,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一个保镖警惕地从黑天手中取下了那枚钱币,小心地送到了林总裁的面前,其他三个保镖的枪口却是始终对准了黑天的头部,一动不动地监视着黑天。林总裁顺手将枪扔再桌上,小心地打开了那个半透明的塑料盒,拿起了一个放大镜,仔细地将那枚铜绿斑驳的钱币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这才朝着那些保镖挥挥手:“回你们房间去吧,下次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看我在朋友面前多丢面子,就你们那两下子,还真能挡住黑天先生么?”
几个保镖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中的枪,鱼贯退出了办公室。林总裁抓起桌上的电话说道:“送两杯好茶进来,通知外面的人,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扰我了!叫楼下的那些保安看紧一点,眼睛别老盯着那些女人,尤其是注意别让雷子混进来了,我一个月给他们好几千的工资,可不是请他们来看女人大腿的!”
媚笑着的秘书送来了两杯清香四溢的茶水后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林总裁先将桌子上的手枪放回了抽屉里,再从办公桌上的雪茄盒里拿出了两支细细的雪茄,将其中的一支扔给了黑天:“尝尝这个!我朋友从古巴给我带回来的,北京地面上有钱也买不到!刚才真是失礼了,可话说回来了,手下没几个能顶事的人还真是不行!你带来的样品嘛……我会安排个专家鉴定一下,然后我们再谈具体的价钱和交接的细节!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这两天你就在北京好好玩玩,敞开了玩儿,也算是初次见面,哥哥我给你洗尘接风了!”
黑天用随身的打火机点燃了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雪茄的浓郁芳香:“林总裁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资料,您看看有没有兴趣?如果您感兴趣的话,那么我们今后合作的范围可以扩大很多了!”
接过黑天递过来的软盘,林总裁叼着雪茄将软盘塞进了电脑:“现在的科技可真是先进啊!以前的资料,没个上百页纸都写不完,可现在就这么一张软盘就全包括了,真是……”
翻阅着资料的林总裁猛地愣住了,连嘴上的雪茄掉落在了地板上都没有发现,移动鼠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过几分钟时间,林总裁的额头上竟然现出了汗珠,张大的嘴巴里也发出了咯咯的声音,连眼神也变得混乱起来!
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的黑天好整以暇地带着微笑吞云吐雾,一点也不在乎地将雪茄烟灰弹在了整洁的红木地板上,说话也没有那么恭谦得体了:“我说林总裁,你看这资料全面么?一个罪恶的权术流氓卑污的一生,都在这份资料里体现出来了!要是把这份资料送给那些文人墨客,保准能写成一本畅销小说!顺便提醒你一句,别装模作样地掩饰了,把你的左手从桌子下面那开吧!你看看你胸口上是什么?”
林总裁一改满脸的仓惶和惊恐,渐渐伸到了抽屉边的手也僵住了,低下了脑袋看着自己胸口前的那个微微颤动的红色光斑,再看看对面大楼里那扇半开的窗户,林总裁的声音明显地变了,显得相当地沉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某个方面的支持?还是从我控制的领域中分一杯羹?”
黑天朝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林总裁喷出了一口烟雾:“你怎么就不猜测我们是你的仇家呢?是不是你的仇家都已经被你赶尽杀绝了?当年在军队中就有人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的就是你对那些阻碍了你发财大计或者揽权行为的人心狠手辣!可惜,很可惜,你还是留下了一个对你恨之入骨的仇人,你从来没有见过我,或许已经不记得我这个人,以及因为什么事情冒犯过你,可你总该记得在西北的监狱中,有那么一个挡了你财路的家伙正在监狱中等死吧?”
林总裁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竟然丝毫不费力地记起了几年前的旧事:“你叫……卞和?你怎么知道我与上海的文物公司有联系的?你甚至还能找到军方都没有大批量配备的激光瞄准器,看对面大楼上的狙击手选择的位置,应该也是老手了!凭你的个人力量绝对是无法找到这么优秀的专业人才,更弄不到这么先进的装备,你代表哪方面势力来找我的?谁给了你支持?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卞和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心地避开了狙击步枪的射界:“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枪口朝着心脏了都可以面不改色。你计算得很准确,我们身后的确有一股庞大的势力,但这次来找你,的确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私事!”
林总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私事?既然你没有要求你的狙击手杀了我,那就是说我们之间还有的商量!对于你在监狱中过的几年,你可以开价出来,我马上补偿给你!如果你需要一个好一些的生活环境,或者是一些普通人数十年努力都无法得到的权力,我都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你甚至可以在我的下属企业里拥有一个不错的职位,尽管你有些迂腐,甚至是不识抬举,但你的专业技能也还是我所欣赏的,否则我也不会亲自下令把你送进监狱了,一个有知识、有能力的潜在对手的威胁,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卞和慢慢的踱到了林总裁的身边,轻轻的打开了那个放着手枪的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了那支精巧的银白色手枪把玩着:“林总裁的宽宏大度真是令我汗颜!我们不妨来个计算吧?我在监狱中的几年,浪费的时间和承受的磨难能值多少钱?我在军队和家乡的名声尽毁,这个又值多少钱?我的老父亲因为我坐牢而活活气死,这个值多少钱?遵照他老人家的遗言,我到现在都不能去他老人家的灵前磕头,这个值多少钱?林总裁,您给我一个合适的价钱好么?”
不等林总裁说话,卞和已经轻轻的地将手中的枪口顶在了林总裁的脑袋上,右手的拇指利落地打开了保险:“只要我手指稍微动一下,你的脑袋就要多出一个小小的窟窿!赶紧给我一个不开枪的理由好么?我的手指已经在颤抖了!”
重新冒出了冷汗的林总裁艰难地吞咽着唾沫,连声音都变得干涩起来:“你……不能杀我!我的属下有上万的员工,如果我死了,会有上万人失业;我的公司刚刚和几个国外的企业签订了技术引进的合同,如果我死了,那么没有人可以打通那些复杂的关节,技术引进就成了空谈了,几百个技术人员几年的努力都会白费了;还有,如果我死了,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利用我的死相互攻击对方?我掌握了太多人的隐私,只要我一死,我敢保证,将会有一场大到你无法想象的政治、经济的地震发生!我知道你不单纯是来复仇的,否则你不会费这么多手脚……”
卞和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把你知道的那些事情都说出来,包括你的银行帐号、密码,还有你掌握的那些打通关节的方法和你掌握的所有人的隐私!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公司私下里在做些什么,你不是一个本分人,所以也别摆出一张诚实的面孔来博取同情了!”
坐在椅子上的林总裁被卞和生拉硬拽着拖到了办公室中心,再枪口的威逼下,林总裁显得无可奈何地打开了一个隐藏在墙壁上的巨大保险箱。面对着满满一保险箱的录音磁带或光盘,还有那些林林总总的账本和大把的现金,林总裁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惋惜,却隐约地闪出了一丝狡诈的光芒:“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银行帐号和密码我也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不杀我,怎么样都可以!”
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下保险柜里的东西,卞和轻声地笑了起来,手中的那支精巧的手枪也更加贴近了林总裁的额头:“我说林总裁,你还真是有未雨绸缪的好习惯啊!你自己看看保险箱里的那些东西,如果那些东西是逐步累积起来的,怎么会摆放得这么整齐?还有,你的保险箱里留下的现金怎么会连一张外币都没有?你要是出了事情,恐怕整个中国都没有你容身的地方了,只能往国外跑,你不会打算用人民币在国外正常消费吧?我们的时间很紧迫了,你在十一点三十分还有个饭局,我可不想和请你吃饭的人走个对面。所以,我们最好加快些速度好么?”
被识破了把戏的林总裁猛地跳了起来张口想喊,但卞和已经利落地一个手刀砸在了他的颈动脉上,另一只胳膊也迅速地扶住了倒下的林总裁,小心地将他平放在了办公室的地板上。耳廓接收器里传来了向正的声音:“隔壁的情况正常,四个保镖都在休息,没有异常举动。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差一点就开火了!”
卞和朝着衣领下的通话器低声说道:“这家伙狡猾得很,我现在先给他注射一支精神控制药物,让他把我们想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尽量想办法延长一些,我想这家伙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
停顿了片刻,耳廓接收器传来了鬼龙的声音:“已经通过内部电话线路取消了他的饭局,请他吃饭的人也接到了改期的电话了,我们至少还有一个中午的时间!”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折叠防毒面具戴在了脸上,卞和轻手轻脚地将一小瓶催眠气体顺着门缝释放到了保镖们的房间里,不过一两分钟时间,耳机中传来了向正的声音:“药物已经发挥效果,所有保镖全部趴下了!这药物只有一个小时的效力,你尽量抓紧时间!”
从颈部静脉注射的精神控制药物迅速起效了,平躺在地板上的林总裁开始缓慢地扭动这身体,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无意识的傻笑,卞和低声地询问着:“林总裁,你的银行帐号、密码是多少?还有,你掌握的那些打通关节的方法和你掌握的所有人的隐私,那么多的资料,您怎么能记得住呢?您把那些资料放在什么地方了?”
躺在地板上的林总裁傻笑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银行的帐号和密码,卞和把衣领下的通讯器放在了林总裁的嘴边,而负责通讯的李文寿已经开始了录音。在三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一共二十多个国内外银行帐户和相关密码,几十个国内外银行储物箱的号码和钥匙在什么地方,都夹杂在林总裁的傻笑声中说了出来,到了最后,除了重复说过的那些情况以外,再也没有新的号码说出来了……
用力将不断傻笑的林总裁放到了他的靠椅上,卞和小心地解开了林总裁的衣服,从腋下的血管中推注了两三支凝血药物,大约在半个小时之后,这些凝血药物会随着血流在人的头部集中起来,直到渐渐地阻塞住血管!轻轻地搭着林总裁的脉搏,感觉着那平静的心跳渐渐地变得不稳定,卞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
就这样了么?把这个弄得自己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家伙整治成个脑溢血患者,让他在轮椅或病床丄呆一辈子,这就是复仇的感觉么?
自己的名誉还能恢复么?郁郁而终的老父亲在九泉之下就能瞑目了么?
可还能如何???
了却心头的块垒,这才是自己所需要的吧?或许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渐渐从每天折磨自己的复仇之梦中挣脱出来,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去面对未来的艰难险阻……
仅此而已!
靠椅上的林总裁发出了一种古怪的鼾声,脸色也变得不正常地潮红,手指和面部肌肉开始诡异地弹动着,连颈部动脉都开始慢慢地变得粗大起来。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卞和知道药物已经开始起作用了,用林总裁的一块手绢擦去了自己可能留下的指纹和痕迹,再从办公桌上取回了那个铜绿斑驳的仿制古钱币,卞和轻轻地打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迈着轻快地脚步走了出来。
看着迎上前来的媚笑的女秘书,卞和的脸上透出了一种只可意会的笑容:“林总裁交代了,他……有些疲劳,想要睡一会儿,请你关照外面的人不要打搅他。林总裁……看起来刚刚剧烈运动过吧,有健身的好习惯,也难怪林总裁的身体那么好了!”
女秘书小心地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了一点,听听靠椅上的林总裁那越来越大的鼾声,随手关上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朝着一脸怪笑的卞和说道:“黑天先生,你可真是没有一点正经的。上海来的男人都是你这个样子么?连名片和电话都不给人家……”
看着两个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保镖,卞和俯下身子,几乎是贴着那女秘书的耳朵说道:“王府饭店1111房间,我只等你到晚上八点,否则我就另外找女人了,别迟到噢!”
扔下了通红着脸颊、恨不得将自己当场正法的女秘书,卞和潇洒的踏进了电梯,带着两个保镖扬长而去。
大厅里的人已经稀少了很多,时近中午。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下班了,那些行色匆匆的小职员们开始打电话定购中午的快餐外卖,希望再草草吃过午饭后能有一点点时间小憩;而那些管理人员则抓着手机安排着中午的饭局,期望着能在饭局上再谈成一笔业务,为自己银行户头上多添几个数字。
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卞和,迎宾台后礼仪小姐的脸迅速潮红起来,手中那个写着自己名字和电话号码的纸条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现在都快被手心渗出的汗水湿透了。看着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卞和,礼仪小姐还没来得及说话,卞和已经微笑着将一个黑色的软盘递到了礼仪小姐的手中:“才一个小时的时间没有看见您,我竟然发现您变得更加的漂亮了。看来您的美丽竟然可以随着时间的流失而不断地增加,这可真是奇迹!这个小小的磁盘里有一些东西,很私人的一些东西,您是否能答应我再下班后,在一个很私人的环境中静静地去看呢?”
没等礼仪小姐回答,卞和已经扔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身离开了大厅。面色绯红的礼仪小姐傻傻地抓着那个磁盘,直到卞和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后才懊恼地发现,自己手里的纸条竟然没有送出去,而经过大厅的人也以一种异样的神情注视着自己,这才察觉了自己的失态。礼仪小姐低低地惊呼一声,赶紧将那个黑色的磁盘收到了自己的皮包中,却将那张写着自己名字和电话号码的纸条细细地撕碎了,随手塞进了垃圾桶里……
停留在大楼外的一辆进口小汽车载着卞和一行向北京郊区飞快地驶去,随后赶来的一辆越野车也紧紧地跟了上来,两台车一前一后,风驰电掣地开进了一个挂着金属研究所牌子的大院中。
站在大院主建筑台阶上的是一个人,看到从车上跳下来的李文寿,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释然,声音却显得相当的威严冷静:“闹完了?收拾干净了没有?后面有尾巴么?”
李文寿一改往日的跳脱,一本正经地回答着问题:“哥,你就放心好了!你弟弟怎么也算是峡谷出来的高手了,就算不像你那样精专于城市作战,但好歹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啊!”
紧随在李文寿身后的卞和走上前去,郑重地敬礼:“谢谢您!”
站在台阶上的人微微地挥挥手,打断了卞和的话头:“我调动装备也是请示了上级的,并不是我擅自行动,我没那么大的权力,更没有那个泼天的胆子!我的上级指示我尽量配合你们的行动,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鬼龙从那辆越野车中跳了下来,接过了话头:“一家人就不用那么客套了!大家都忙了两天了,早就饿了,有饭吃么?”
李文寿好像早已经知道有好吃的东西。此刻正跃跃欲试看着大院中的厨房:“我知道我哥从家乡带了腊肉什么的,好久都没有吃过了,哥,今天就都拿出来吧,我亲自下厨房!”
站在台阶上的人看看眼前的李文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好歹也是进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象小时候那样,听见有吃的就得意忘形啊?腊肉和豆豉、干辣椒,还有从家里带来的一些干野菜都在厨房里,你自己去做好了。”
看着李文寿直奔厨房而去,站在台阶上的人苦笑着与鬼龙打着招呼:“我们家的这几个兄弟可算是各有特色了!我是老大,文寿是老三,是按照福禄寿喜四个字排的名字。一个喜欢钻研机械,进我们当地的工厂当了技术员,一个喜欢写两笔字,画上几张画,在我们家乡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可唯独就是文寿,别的不好,就好吃!我也没法子说啊……”
看着李文福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几个从车上下来的人都嘿嘿地笑了起来,连历来不多话的向正也在一旁打趣:“一家四个兄弟,撰文习武玩技术的都有了,还有个好厨师,也算是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家庭了,关起门来不出去,也可以熬三年啊……”
伴着从厨房里飘散出来的辣椒味道和热油烹炸的声音,几个人都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了下来,李文福从房间里端出了一壶香喷喷的绿茶,几个人点上了香烟开始闲聊起来,而大院中的后勤人员也飞快地将两台车开进了洗车的地沟,用高压蒸气水枪仔细地清洗起来。
喝着清香的绿茶,闻着渐渐飘散过来的饭菜香味,晁锋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移动着,一个劲地用眼睛瞟着厨房的方向,嘴里也开始嘟囔起来:“厨子……你手脚快点,光闻香味不叫人吃饭,这不是折腾人么?”
鬼龙和向正一边用李文福提供的手提电脑向阿震的电子邮箱里传输着刚刚到手的资料,一边低声交谈着,不时地朝着屏幕上滚动展示的资料指点几下,一旁的卞和反倒是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轻轻地吹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蒸气,慢条斯理地品味着茶水的芳香。
没用多少时间,所有的资料都已经传输完毕,而电脑屏幕上也显示出了阿震的一句话。
看看专心品茶的卞和,鬼龙不禁笑了起来:“我说卞和,你就别装出那副不关你鸟事的表情了!从我开始传输资料开始,你就一直在偷偷地看着我身后台阶上的那面仪容镜,阿震的话你看清楚了吧?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用直接方式解决你的旧事了,制造一个意外杀了他很简单,但麻烦的是怎么把那家伙身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你交给那个礼仪小姐的磁盘里都是一些叫她害怕的内容,如果现在她将那个磁盘交给警察的话,对那幢大楼的搜查也应该开始了,光是从大楼地下室搜出的文物和毒品就够那家伙喝一壶的。只要那家伙被抓了,你说他身边的那些势力会感觉到惊惶么?失去了这个中心联络人和协调者,他的势力将不再那么有秩序地运行,再加上各个要害部门的扫荡,我敢说不出半年,那些曾经隐藏得很深的腐拜势力将会被彻底地清除掉,而那个时候,你才可能有机会拿着昭示你清白的证明文件,在你那含恨而逝的老父亲灵前磕头尽孝!”
喀嚓声中,卞和将手中把玩的茶杯捏成了碎片,手指和手掌都被划破了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一旁的李文福叹息着摇摇头,见怪不怪地站起身来朝着房间里走去:“我这地方,不管什么时候茶杯或其他的瓷器损耗量都是最大的!能在我这里出现的人几乎都有那么点暴力倾向,还都有那么几把蛮力气,可怜我的茶杯茶壶啊……“
嘴上吆喝着,手脚却很麻利,不过几分钟时间,李文福已经拿着一个小巧的医疗急救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熟练地为卞和包扎起来,嘴里也还是步闲着:“我说兄弟,有什么事情处理好了就行,别老放在心里。我不了解你曾经遭受过什么样的痛苦,可当初文寿坐牢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那种心痛,甚至是怒其不争的感觉!可话又说回来了,不管文寿犯了什么错,他终究还是我的亲弟弟,血浓于水,这一点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或许你的父亲在临终的时候还没有了解事实的真相,可我敢说,老人家的内心深处,还是记挂着你,相信着你!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我老家的俗话说过,没有包袱好赶路,你们马上有任务要完成,平心静气的才能冷静地思考,打仗可不光是靠力气,更重要的是靠脑子!”
丝毫不理会众人那惊讶的眼神,李文福轻轻地在绷带上粘贴着最后一条胶布:“别这么看着我,文寿还不至于不守规矩,他什么都没和我说。但他从来我这里以后就给我做了三顿饭吃了,而且逼着我全部吃光,我的弟弟我还能不了解,平时他哪里有这么勤快的?再加上为了你们的私事,上级竟然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满足你们的要求……这还看不出来么?”
一动不动地让李文福包扎好了伤口,卞和轻轻地朝着李文福点点头表示感谢,迟疑了片刻,卞和郑重地看着鬼龙:“头儿……谢谢!”
鬼龙慢慢合上笔记本电脑,顺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其实你不必谢我!我们都一样,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名誉、荣耀、财富甚至生命都可以不要,还能在乎什么?可我们毕竟不是石头缝里窜出来的,我们也有家人,也想让自己的家人幸福快乐,至少是平静地生活,不必为我们担忧,不必为我们牵挂,但我们……竟然做不到这些,最起码的都做不到!
枪林弹雨中冲杀,刀山火海中打滚,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我们完成一个又一个极其艰难而又危险的任务?效忠我们的国家自然是首位因素,但真的就是这么一个原因了么?
其实我们也在乎名誉、荣耀、财富和生命!我们希望能拥有一个耀眼的光环,让我们的至亲能因此骄傲;我们需要有万众瞩目的瞬间,让我们体会到所有人对我们的承认和敬仰;我们希望我们的亲人衣食无忧,甚至是锦衣玉食,因为那相对于他们为我们所付出的并不过分,我们是杀人的专家,因此我们比任何人更了解生命的脆弱,也更清楚生命的可贵!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活着回家,宁静的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生活,在闲暇时回忆着我们曾经战斗过的那些地方,思念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面对着夕阳叹息着喝下一杯自酿的浊酒,也就够了!”
静默之中,鬼龙一口喝干了杯中早已冰冷的茶水,轻轻的将杯子放在了石桌上:“可以开饭了么?我饿了……”
大盘的清炒干野菜、豆豉辣椒蒸腊肉,还有湖南人最熟悉、也是在普通人家中最常见的邵阳大曲放在了桌子上。没有奢华,只有深深蕴含着浓厚乡情的家常菜肴,没有客套,只有静默中的酒到杯干。
明天就是集结的日子,要去接受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命令,要去面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危险,甚至要去用自己的生命填平前进道路上的沟坎……
可是心里的事情真的都了结了么?都放下了么??真的不会再想起来了么???
闷头喝酒的秦椋突然将满满的一杯酒洒在了地上:“我看过我师父了,骨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