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拉灯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是说早就到门口的, 怎么这会还没进来呢?”纪宝茵有些着急地往外面瞧了一眼。
  正好被派出去的丫鬟也回来了, 大声说道:“五姑奶奶, 前头大皇子正带着大姑爷还有大爷他们挡着新姑爷呢。”
  倒是清定侯夫人笑了一声, 说道:“不忙, 还有些时辰呢。叫大皇子多为难为难世子爷, 也好叫他知道, 咱们郡主可不是好娶的。”
  她一说完,满屋子里的人哄然大笑,纪清晨倒是闹了个红脸。
  纪清晨此时已穿戴整齐了, 她头顶的这顶花冠,乃是足足打制了半年,内务府里手艺最精湛地手艺人亲手打造的。至于身上这件裙褂, 更是华贵精致。不过这次倒是没做出长裙摆, 估计也是考虑到她要下轿,怕行动上不便。
  此时旁人虽是欢声笑语, 可她偏偏连笑都笑不出来, 心底只剩下紧张。仿佛有一双手, 正握着她的心脏, 叫她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快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又有丫鬟急急来禀告,说是新郎官已经进门了。
  清宁侯夫人立即喊道:“快把郡主的盖头拿过来。”
  盖头是由香宁保管着, 所以她立即去拿了过来。纪宝璟一直站在她身边,纪清晨伸手, 她赶紧上前握住。姐妹两人一直没说话, 先前曾榕本来是想留点时间,叫她们好好说说贴己的话。
  可是要说的,早已经说完了。纪宝璟怕惹哭了她,便没叫旁人出去。
  “姐姐,”纪清晨抬头看着她,几乎是一瞬间,紧张便烟消云散,只剩下不舍。这个家她生活了十年,从她五岁开始,一直到现在十五岁。纪宝璟就是她的亲姐姐,祖母也是她的亲生祖母。
  “沅沅,不哭,不哭,”纪宝璟轻声地说了一句,可是自个却已经落泪了。
  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啊,今个就要嫁人了。
  “你要好好的,”此时所有的话,都剩下了这一句,你要好好的,嫁了人要好好的。
  纪清晨拼命地点头,眼泪裹在眼眶中,只使劲地咬着唇,不叫自己哭出来。
  香宁把红盖头拿了过来,清宁侯夫人瞧着她们姐妹两人。还是纪宝璟轻轻点了下头,轻声道:“麻烦你了,夫人。”
  清宁侯夫人知道她们说完话了,便是把盖头搭在纪清晨的头上,搭完后,在一旁轻声说:“郡主走路时,只管扶着身边丫鬟便是。莫要低头。”
  莫要低头。
  *
  此时好不容易进了门的裴世泽,则是进了正堂。此时老太太和纪延生夫妇都厅中坐着,待瞧着穿着大红喜袍的人,一步步走过来时,整个厅堂里的人,仿佛都看呆住了。
  裴世泽从未穿过如此艳丽的色彩,整日里倒是玄黑、深蓝这样暗沉地衣裳在。而此时大红喜袍穿在他身上,整个人殊色绝艳,那一张脸竟是俊美地不似人世间的人,反倒是更像天上的仙人般。
  他本就生得白皙,这会被这大红色一衬,便更加面无冠玉,头顶是赤金冠,一身打扮华贵又隆重。
  老太太瞧见了,便不住地点头,这模样倒是配沅沅正好。虽说长得是太好些了,可是这么多年来,却是个守礼的,房中连个通房都没有。
  这是裴世泽叫老太太最满意的地方,她倒不指望纪清晨能如何高嫁,只盼着她能夫妻和睦,这一世都和和顺顺地。
  待裴世泽一掀袍子便是给老太太端茶,动作行云流水又潇洒自如。直叫这厅堂里站着的女眷,都看直愣了眼睛。
  等轮到纪延生的时候,他木讷地瞧着低头跪着的人,半晌才叫他起身。
  没一会,纪清晨被扶着出来,她穿着大红喜服,头上盯着盖头,叫人瞧不见她的脸。只是虽搭着红盖头,可是她却未低头,腰背挺地笔直。
  “沅沅,”等纪清晨跟着裴世泽,给父母行礼的时候,纪延生忽地喊了一声。
  曾榕忙是伸手握住了丈夫的手掌,她嫁到这个家里这么多年来,纪清晨几乎就是她带大的,此时她眼眶泛酸,只是拼命忍耐着,不敢叫自个失了仪态。
  可是等要走的时候,反倒是她先哭了出来。
  此时纪湛想冲上来,却被温凌钧死死地拽住了。纪宝璟先前就把纪湛闹腾,所以特意叫小厮看住了他,又叮嘱了丈夫。这会纪湛被温凌钧箍在怀中,眼睁睁地看着纪清晨越走越远,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喊道:“我不想叫姐姐嫁人。”
  这大喜的日子,哪能叫这小祖宗给闹腾了。
  温凌钧赶紧把他抱在怀中,便是带到旁边的房间里头。幸亏温启俊这会也被他叫小厮看管住了。
  “方才七姐夫不是给你红包了,”温凌钧见自个小舅子哭地厉害,便哭笑不得地问道。
  纪湛立即不屑地说道:“几个红包便想把我姐姐带走,做他的春秋大美梦吧。”
  “这话我可是要告诉你七姐夫的,”温凌钧知道他是耍小孩子脾气,立即笑了。结果他还没安抚好小舅子呢,小厮便把儿子也领了过来。
  小厮也是抱着温启俊进来的,说是少爷想冲上去拦着七姑娘,他没法子,才只得抱着少爷过来的。
  温凌钧一手一个地拽着,笑着问他们:“你们这是商量好的?”
  只是谁都不说话,温凌钧也不恼火,只对着两个小家伙温声说:“你七姐姐,你小姨母,只是长大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便是她嫁了人,往后还会疼你们啊,都一样地啊。”
  “才不是,不一样,”纪湛立即反驳。
  温凌钧倒是笑了,问他怎么个不一样。
  “以后姐姐就不会住在家里了。”
  温凌钧听罢,倒是沉默了。
  **
  等到了定国公府,轿子稳稳地停下后。纪清晨就听到耳边鞭炮齐鸣地轰响声,这中间竟还夹杂着沸腾的人声。
  元曦郡主和定国公世子爷的婚事,如今也算是京城,头一桩的大事了,自然是热闹非凡的。
  待她下轿后,门口又是跨火盆又是射箭的。脚底下是猩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陈到定国公院内的喜堂上。
  她手里牵着大红绸缎,她知道前头便是裴世泽,倒是安心了下来。
  等之后,进了礼堂,便是三磕九拜。她左右是瞧不见外头的人,所以乖巧地跟着礼官的指示,下跪磕头。等牵进内院里,一直到坐在床上,她心底才松了一口气。虽说学了这么久地规矩,可是总怕着中途会有差池。
  “世子爷,请您挑起新娘子的盖头吧,”只听一个声音说道,纪清晨心头一紧,忍不住地捏紧自己的衣摆。
  等她头上的盖头被挑起来时,她忍不住地眯了下眼睛。虽说帕子没全部遮住,可是遮了这么久,乍然有光亮进来,还是觉得有些刺眼。
  等她适应了光亮,眼眸中便是落入一个大红的挺拔身影,抬眸时,她才真正地看见了裴世泽。
  两人今日俱是头一次看见彼此,一抬眸,一低头,却都是眼含笑意。
  可这会却把旁边的人看地惊呆了,这里都是已经成过亲的,参加喜事也不是头一遭。可是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却真是头一回见。
  本来裴世泽便是出了名的好相貌,今日能在此处的也都是裴家的亲友。寻常也都是见过这位世子爷的,只是今个瞧见他一身大红喜袍,倒是把身上那股冷冷地劲儿给冲散了。只是叫众人没想到的是,新郎官本就是世上无双地俊美了。
  没想到这新娘子,竟也是美地这般惊心动魄。
  纪清晨是汲取了纪宝茵成亲时的教训,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叫自个的脸上涂地白白的。虽说她不担心裴世泽会不喜欢,可是掀起盖头的那一瞬,她想叫他看见,最美的自己。
  所以裴世泽眼中的惊艳,还是叫她心中欢喜。
  随后他便在纪清晨身边坐下,房内还有礼要行呢。只是这会,原本吵吵闹闹地喜房,却有点儿安静了。
  瞧着这么一对人儿,这般静静地挨着一块坐着,谁都不愿意吵嚷,去破坏这画一般地美好地时刻。
  待从托盘上拿起白瓷小酒盏,两人相视,纪清晨垂眸一笑。而裴世泽则是先靠近了她,这距离近地叫她都能瞧见他白玉般地下颚,线条深刻又俊挺。
  等礼成后,裴世泽便被推着出去,应酬外头的客人。
  而原本留在房中的女眷,没一会也都退了出去。房中静悄悄地,只有□□凤喜烛,灯花轻爆地噼啪轻响声。
  一想到方才他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手掌,纪清晨心底便没来由地欢喜。
  新房里安静地过分,可她却能安静地坐着,心底想着他今日打扮地模样,可真是好看。她见过三个姐姐成亲,所以三个姐夫穿着喜袍的样子,她也都见过。
  但谁都没她好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是香宁进来了。
  “姑娘,”香宁先是瞧了一眼房中的摆设,这才轻声开口问道:“您可饿了,世子爷的小厮叫奴婢来问你,这会要不先给你上膳。”
  “可以吃东西吗?”纪清晨听纪宝茵念叨过,成亲那日,她被饿坏了。
  可是这会,她还没觉得饿呢,倒是就可以吃东西了。
  香宁点头,纪清晨想了想,还是点头,“那便叫人端上来吧。”
  纪清晨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小碗红豆粥,便叫杏儿把东西都撤下去了。倒是杏儿担心地问道:“姑娘,您不多吃吗?今晚还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你说什么呢,”纪清晨的脸颊一下红透了,冷不丁地便斥了句。
  杏儿眨了下眼睛,无辜地说道:“我方才问了子息了,说前头还在闹腾呢。今个姑爷的那个火器营也来了好些人呢。”
  她说的是这个啊,纪清晨恨不得尴尬地把头埋到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困地连眼皮都要合上时,就听到院子里头一阵吵嚷声。没一会,门被打开,就见子息和子墨两个,一人一边地架着裴世泽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纪清晨登时睁大了眼睛。
  谁知外头却传来一声爽朗地声音,大声说道:“还请郡主恕罪,倒是把世子爷给喝醉了。”
  只是他这口吻倒不像是道歉,反而说完就是哈哈大笑,一听外头有两三个人在笑呢。这边子息和子墨把裴世泽扶在床上,便赶紧出门去招呼这帮人了。
  纪清晨正要叫香宁她们打水进来,就见趴在床榻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竟是冲着她眨了一下。
  “你们都先出去吧,”纪清晨心底好笑,他居然装醉。
  香宁还在问,“姑娘,要不奴婢给世子爷打点热水过来吧。”
  “你先出去吧,叫世子爷先歇息一下,等我待会叫你们的,”纪清晨说道。
  香宁这才出口去,只是她一出门,床上的人就立即起身,过去把门拴上。等他回过身,看着纪清晨的时候,她都觉得他眼神与平日里太不一样了。
  等他走到床边坐下,纪清晨正要低头时,却已被他勾住腰身,拉到自己的怀中。他一下吻住她的唇瓣,两人犹如一下被点燃柴火,恨不得立即就烧了起来。
  纪清晨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却又被他吻地子有些喘不过气。这一次,他的吻带着前所未有的欲气,她才发现,上一次的荒唐,与现在相比,着实是小儿科了。
  两人身上的大红喜袍,都未脱掉。只是这喜袍对缠在一处,两人就像是躺在这一团大红锦绣当中。
  他手掌解开她的衣襟时,她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只是这衣襟着实是繁琐,他等不及,只得从下摆伸手勾了进去。
  触手所摸到的肌肤,光滑柔嫩,竟是上瘾般地想要汲取更多。
  “沅沅,”他的声音又轻又沉,像是最上等地美酒。
  他吻着她,手掌在她的腰间滑动,待好一会,他才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我在席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你。”
  想着你穿着大红嫁衣,乖巧地坐在床榻上,等着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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