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长沙城下
马楚这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在长沙登基为楚王兼领武安军的马希丁，此刻面临的是两面夹击的困境。
自己的哥哥朗州节度马希甲从西北方带兵汹汹而来，而东面边镐的雄武军势如破竹！
这种情况下，正确的选择自然是收缩精兵战力，形成内线作战势态，以长沙的坚固城防作为依托，行防守反击之策略。
“之前这些顺风仗都做不得数！”边镐在中军大帐中神色严肃。
“这长沙城下才是，实打实的作战，诸位莫要失了分寸”
“节帅说的甚是”白昌裕闪出一旁道“诸位将军，据细作来报，长沙城墙坚固，城内兵甲充足，粮草上也可供支撑三年。”
说着又展开一叠图来，挂在一旁
“诸位将军请看，此乃长沙城防图”
“什么？”众将大为惊讶。
纷纷凑上前观看，只见最大的一张图上画着长沙城大致形状，藏兵洞，箭楼应有尽有。
其它稍小的图，则是长沙城外的山岭地貌，和城内街巷规划。
不少地方还写有小字。
“此处高约三丈”
“城厚约在一丈”
“可伏二百人”
“此处有马道”
“此处存粮万斗”
“此处城墙为二十年前重修，当不甚牢靠”
“这，这可都是真的？”边镐账下大将鲁直语带颤抖的说道。
“自然假不了”边镐笑道。
“敢问节帅，此图从何而来，倘若是义士所献，那要重赏才是。”
“重赏？”边镐哑然失笑
“此图乃是安定王命人绘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安定王今日可算是做到了。”边镐将手往李煜身上一指。
他瞬间成了场内焦点。
这不怪这些军将没见过世面，大战之前派细作去刺探对方军情，然后己方根据这些消息制定相应的作战计划，自古以来打仗就是这么打的。
但碍于时代的局限性，历史上对细作的的运用在他这个穿越者眼中看起来就有些小儿科了。
虽然《孙子兵法》上把间谍的用处说的神乎其神。
但在古代间谍或者说细作还是很不专业，最起码并没有一个专业的全国性的部门机构来全盘操控。
以南唐为例，北衙六军有着各自的细作团队，李璟的内司严格来说也算其中之一。
既然是细作这种见不得光的职业，各个统军大将自然是将其藏的好好的，秘不示人。
缺乏横向交流的后果就是这些细作的水准依然非常业余，行事风格无非是鬼鬼祟祟的踩点，或者想办法收买敌方的士兵或者小军官来获取情报。
之后对于情报的归集整理工作也是粗糙异常，往往只注重对方有多少人，城墙几尺厚，存粮几何等表面数字，而缺乏细节的梳理。
其实在李煜看来，往长沙派间谍简直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长沙是马楚首都也是商业中心，每天南来北往的客商如过江之鲫。
这个时代的商人其实是最好的间谍料子。
首先他们有着一个正当的职业作为掩护，在城内东奔西走找客户，并不会引起引人注意。
其次，这时节的商路并不太平，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都把商人看做肥肉，时不时的都想上来咬一口，能在这个世道中活下来的商人，起码智力和胆略都是要高人一头，这简直就是天生的间谍胚子。
再次，便是得益于南唐独特的重商环境。
李昪是流浪儿出身，连自己老子是谁都不知道，但却非常重视商人在国中的作用，不但减税，还给他们提供各种方便。
反过来，马楚就不行了，马殷虽然重商，但之后的马希声经常派军队在半道上截杀商队，以取其财。
马希范比哥哥好点，不杀人了，但却将税率加重，导致很多本土商人破产。
两厢一比较，那些南唐行商自然是知道好坏的，加上李景逷在商人团队中多有威望。
早在几个月前，李景逷建议李煜通过出任监军跳出江宁时，他已经在打这些人的主意了。
通过李景逷，李煜偷偷的把几个大商人招来，挨个面谈，指点他们往长沙去经商。
开出的条件份外优越，本钱不用商人出，但赚来的钱归他们自己，而且考虑到长沙那个奇高的税额，李煜还给他们补贴。
当然拿了李家的银子就得替李家做事，事情倒也不麻烦。
商人们到了长沙后，一方面和往常一样售卖货物，另一方面则想办法结交当地的官员，不管文臣武将一律请入青楼酒肆，几杯黄汤灌下去后，便旁敲侧击的从他们嘴里往外套话。
不但商人要这么做，他们手下得力的伙计，也要如此行事，衙门小吏守城小卒，这些人虽然不起眼，但当足够不起眼的信息汇聚到一起后，其间的含金量便颇为可观。
随后将这些人上交的文卷，按照固定格式整理分类归目。
之后便是史虚白带着一群下级官吏，将这些信息重新梳理，并做交叉比对，对一个数据做到多方查证。
最后集结成册，并且画成图样。
这是城防类的数据，比如城墙高度，厚度，藏兵洞数量。
另有一类数据，比如城内人口，城中存量，这些年的的粮食收成情况。
这种数据，一方面可从商人带回的信息中筛查出来。
另一方面，算盘计算中心也发挥出了巨大的效用，通过合理性测试等验算方法来确定数据的准确性。
澄心堂里也有武昌附近的粮食收成资料，以此作为基础两厢比照，得出的结论自然精确。
当然这些东西，李煜没法和这些军将细说，只是笑道，自己在长沙有不少细作，这些情况和数据基本可视为真实可靠，诸君放心使用便可。
“大王，能不能让细作直接去几个粮仓点一把火啊”鲁直出列道。
“鲁将军是吧，这个事情本王倒也是想的，奈何马家虽然昏聩但对这些仓库倒是看得甚紧，仆派过几次死士都无功而返”
“更何况，倘若真将这城中粮草一把火都烧了，我军取胜后者如何长期占领长沙也成了问题，到了严冬，风雪一夜，只怕城中要遍地饿殍了”
“噢，噢，是末将莽撞了”鲁直连忙认错。
“无妨”李煜微笑着回答，“本王也只能做做此类文案之事，疆场杀敌，则是要靠诸位一刀一枪的去拼来了！”
“愿为大唐效死！”账内所有人同时大喝。
作为武将他们自然是巴不得有战争，而且巴不得对手别太强，真让他们去打郭威，虽然也时上去玩命，但心里终归是有点怕的，打打马楚倒是正好。
再有，皇子当监军不但没指手画脚还战前送大礼，谁不知道地图城防图乃是作战的要紧关节？就冲着这个大礼包，大家也得感恩戴德不是？
李煜没管他们怎么想，自己心中却道“一把火把粮仓给烧了？真要那么简单还打个屁的仗？另外，真烧了后，马希丁肯定是无心作战，要往内陆深处撤退，他们地形熟，这样就无法形成决战势态，与今后的占领大为不利。”
“再有，长沙是大城市，城市里和城市周围的居民估计不下百万，大部分粮食，都应该集中收藏在城中，以备战争，这要全烧光，这百万张嘴怎么养活？难不成还要从国内调粮过来，这点距离说远不远说，说近也不近，可封建社会没铁路，不存在火车头污污污几声，上万吨物资全国各地漫游的好事。这要是酿成人道主义灾难，估计时空管理局可饶不了我……”
“最要紧的一点，老子可是给这长沙城准备了一份厚礼，就是要你们这班废柴打不下来的时候，老子才能一声巨响闪亮登场！”
待到众人的兴奋劲儿都过去了大半，这才重新把心思集中到这长沙城防的地图上来。
到低是这个时代的专业人士，很快李煜就听到了倒吸一口若干口凉气的声音。
这在意料之内，因为他也研究过长沙的城防。
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固若金汤”。
马殷除了在继承人问题上犯浑以外，就其它各方面而言都是相当不错的开国治国人才，尤其马楚地形特殊，只要守好长沙附近这个唯一通路，那么便可保国境无虞。
虽然与多国交接，但接壤处不是崇山峻岭就是连片沼泽，至于毒蛇猛兽和瘴气，自然是少不了的。
另外就是南平国和南汉国的实力，也实在不值得一提。
南平就不提了，南汉可以举个例子，边镐赖以成名的一仗-平叛张遇贤，这张遇贤本就是南汉人，最早也是在南汉起的事，结果南汉刘家根本拿他没办法。
后来张遇贤嫌弃南汉穷，才作死往北发展，进入南唐境内发展，以为南唐南汉都是南字辈的，军事实力应该差不多，遂成就了边节帅一代儒将的美名。
这样的地形下，马殷可以调集全国之力来修建长沙城。
加上他成为楚王后，对外何平，对内仁慈，马楚国力恢复的很快，也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来修建城墙。
“这城，麻烦啊……”鲁直是边镐手下第一勇将，打惯先锋，此刻也开始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