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荼做饭很快，其他的几道菜依次出锅，这时候汤也好了，到了六点多，四菜一汤就摆上了桌。
  到了最后，花荼还简单做了个摆盘，雕了几朵萝卜花放在一旁，又用酱汁打了个点。
  几道家常菜，在橙黄色的餐厅灯光下，显得颜色润泽，香味扑鼻，精致非凡。
  而且花荼的时间控制得很好，几道菜几乎是同时出锅的，菜上还冒着热气。
  花荼问慕颂之：“需要饮料吗？你是先吃菜还是要盛饭？”
  慕颂之说：“有汤的话不用饮料了，直接盛饭吧。”
  这几道菜，都是下饭的菜，也都是他喜欢吃的。
  花荼就给他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然后他又给俞嫂盛了一份送过去，自己转身去收拾厨房。
  慕颂之说：“别管了，过来一起吃饭吧。”
  花荼说：“你吃吧，我拿到房间去吃。”
  慕颂之皱眉说：“我请你来，不是为了做一大桌子菜，我自己一个人独自享用的。别的事情按你说的来，这件事听我的。”
  俞嫂岁数大了，又是个女的，饮食习惯和他不一样，他不强求。这小厨师在外面避讳不愿意一起吃就算了，在家里怎么也这么拘谨？慕少爷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花荼身子没动，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有点戒备，还有点疑惑。
  慕颂之意识到，自己在用和下属说话的语气来讲话了，意思没有表达清楚，他把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来。
  花荼和他接触过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平静的外表下，有着一种傲骨。
  慕颂之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吃饭，太寂寞了。与其说这是我对你的要求，不如说是请求。”
  从家里搬出去以后，他已经自己独自吃了很久的饭了。
  没有亲戚家人的唠叨和陪伴，没有朋友在身边。
  最初感觉到自由和放松，慢慢的，就觉得不好受了。
  有时候会感觉自己穷得只剩下了钱。
  所以慕颂之越来越不喜欢在家里吃饭，有事没事约个朋友同事，有时候一天都呆在公司里，叫份外卖就凑和了。
  吃饭的时候打开百叶窗，看着外面来来回回的同事，也会减少一分孤独感。
  慕颂之的观念认为，美食是应该共享的，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亲朋好友全都不在身边了，那独自享用美食，又有什么意义？
  花荼妥协了：“好吧，那如果来客人，我就不上桌了。”
  他这才脱下了厨师服和帽子，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饭。
  花荼坐过来说：“快吃吧，菜要凉了。”
  慕颂之这才开始吃菜吃饭，他先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众所周知，鱼香肉丝没有鱼。可是花荼做得这鱼香肉丝愣是让他尝出了一点鱼鲜味。
  那种鲜辣酸甜的味道，混合着天然葱姜的香气，包裹着每根肉丝。肉丝似乎是用蛋清腌过，又滑又嫩。
  随后他又尝了尝宫保鸡丁，这道菜也是红而不辣，入口鲜香，鸡肉脆滑好吃。
  还有鸡蛋西红柿。
  慕颂之虽然经常出入高档餐厅，但是还是喜欢点这道菜，只要菜单上有这一道，他都会点上来尝一尝，爷爷那边的厨师张伯也会做这一道菜。
  慕颂之发现，这道菜虽然原料和做法简单，却有点奇特。
  那就是所有的厨师做出来的番茄炒蛋，味道都不一样。
  有的咸口，有的甜口，有的放葱，甚至还有邪派会放蒜。
  有一些人家做的时候，加了水，还有的加了番茄酱。
  鸡蛋和番茄的出来处理方式也不一样，有的鸡蛋打得像是蛋花，有的番茄是菱形块，总之是一家一个样。
  眼前的这道番茄炒蛋，红艳艳的，没放葱姜等任何的香料，鸡蛋块大小均匀圆润，黄橙橙的，番茄也大小统一，若是说和别家不同，是汁非常浓郁，占了半盘子。
  花荼还在一旁配了一把汤勺，方便舀番茄的汤汁。
  慕颂之低头一口，那种天然的酸甜裹着鸡蛋的香味，鲜咸甜，每个味道都正正好。
  他顿时觉得，西红柿炒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之前吃的那些，都不正宗，都没有这一道好吃。
  慕颂之忍不住舀了几勺番茄汤汁浇在了米饭里。他觉得花荼做的米饭味道都是和常人不同，里面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不得不说，比平时俞嫂蒸得好吃多了。
  最后一道是排骨汤，慕颂之舀起来喝了一口，汤是浓白色的，排骨很香很软，里面的山药有一部分熬化了，带着沙沙的口感，一下让他觉得这道汤也不一样了。
  几道菜道道精美，让人眼前一亮。
  慕颂之不由感慨：“太好吃了……为什么普通的饭菜，到了你的手里，味道就会完全不一样？”
  花荼说：“其实是有一些小心思的。”他顿了一下说，“反正你也不会做饭，我可以告诉你。”
  他指了指眼前的番茄炒蛋：“比如这番茄炒蛋，家家户户都会做，可是想要做得好吃，需要加一些步骤，首先，蛋黄的比例要多余蛋清，鸡蛋会更好吃，我就把多余的蛋清拿去做鱼香肉丝了。做的时候先把鸡蛋加微量的盐糖提鲜后炒熟。番茄剥皮，分成两份，一份先下锅，多炒一会，完全熬成浓浓的汤汁，这时候再把另一半的番茄放进去炒熟，最后把鸡蛋放进去，这样，鸡蛋和番茄就会裹着浓郁的番茄汁，也就会更好吃。”
  慕颂之第一次听说这种做法，他想一想的确是。番茄炒蛋的好滋味都在这番茄汁里，鸡蛋和番茄汁融为一体，味道才更加浓郁。
  花荼又说：“再比如排骨汤，山药也是分为两份，一份切成细沫，一份大块，一起放进去，切细的就会很快煮化，增加汤的口感。”
  慕颂之好奇地问：“米饭呢？为什么会粒粒分明，又滑又香？”
  花荼说：“米饭点了几滴白醋，然后切了两片广式的香肠进去，加了醋会减少米饭的淀粉糊化，就会让米饭更白更香，而广式香肠在蒸的过程之中会释放油脂和香味，裹在每一粒米饭上，就会粒粒分明，又多了一种香肠的香味。”
  慕颂之感慨：“想不到里面有这么多的讲究。”
  花荼谦虚：“术业有专攻。”
  慕颂之低头吃了一会，他特别喜欢那道鱼香肉丝，不多时就吃下去半盘。
  慕颂之说：“我忽然想起我姥姥了。以前我去外婆家，她总是给我做鱼香肉丝，虽然没有你做得这么好吃，但是也挺香的……”
  那时候家里也有人帮忙，但是姥姥总是喜欢自己做。
  老人家还喜欢试验一些菜品，有一段时间对鱼香肉丝着了迷，不断试验各种配方，上顿做了下顿做，今天做了明天做……
  慕颂之开始还挺喜欢吃，后来连夜逃离姥姥家。
  事情过了这么久，如今回想起来，就剩下了好吃的记忆。
  姥姥被那个年代所限，并没有读过太多的书，她常说自己嘴笨，不会说什么大道理。
  她照顾疼爱家人孩子的方式，也很单一，唯有用做饭来表达，特别喜欢亲自动手给他们食物。
  外婆常说几句话：“放假过来，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我的宝贝外孙，最近又瘦了，想吃什么，和外婆说。”
  “无论是遇到了什么事，都得吃饱了饭，吃好了才有力气去做事。”
  小时候听着习以为常，长大了才知道那些话里融合了多少外婆对他的爱意。
  如今外婆已经去世多年。
  再吃起这一道鱼香肉丝，他感觉里面混合了家的味道。
  想着想着，慕颂之眼睛还有点湿了。
  他忽然觉得，美食不光是山珍海味，不光是美味佳肴，还有可能是精致用心的家常便饭。
  一时间两人都低头吃着。
  慕颂之吃了一碗不够，又让花荼给他加了一碗，吃完了以后又加了一碗排骨汤，他喝着汤，有点意犹未尽地进行收尾。
  花荼吃得少，已经吃完了，拿着手机在一旁低头看着。
  慕颂之抬头看去，他手机壳上写了俩个字：“暴富”。
  还真是个财迷精……
  他很难评价花荼，这个冷清好看，规矩多而又财迷的神秘私厨。
  此时，花荼低着头，刘海盖在额头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尖尖的下巴微垂，显得安静极了。
  这一眼看过去，慕颂之就有点移不开眼。
  他又忍不住仔细观察，想要看看能做出这么好吃饭菜的，会是怎样的一双巧手。
  花荼的手指很长，也很白，骨节分明，指甲却非常短，几乎没有边缘线，处理得非常干净。
  然后慕颂之发现，他的右手手腕，有一块深色的痕迹，他皱眉问：“你的手……”
  花荼低头看了一下：“不是最近弄的，是以前烫的。”然后他解释，“所有的厨师，手上都会带点伤。这一处不是最严重的。”
  花荼放下了手机，把手指给慕颂之看，左手的拇指上有一道很深的痕。
  “小时候不小心剁骨头的时候弄的，当时差点少了半根手指。”
  慕颂之看得非常心疼：“小时候？这得有多疼？”
  花荼解释了一句：“帮家里人。”然后他把手往下缩，“早就不疼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是慕颂之知道十指连心，没有任何一种本领是凭空来的，花荼这么年轻，那也说明他花了足够的时间，练习过足够多次，才有了如今的厨艺。
  一顿饭酒足饭饱，慕颂之觉得身体热热的，若是用个词来形容，就是舒坦。
  仔细回想，花荼的每一次做的食物，都超过他的预期，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吃完了饭，俞嫂也从房间出来，连声夸花荼做得饭菜好吃，然后让花荼去休息，她来收拾厨房。
  慕颂之走到了房间里，刷着手机，忽然江九宁给他弹了消息。
  “江家小九拍了拍慕少的肩膀：真是个天才”
  慕颂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回拍了下。
  “慕少拍了拍江家小九的大腿：该减肥了。”
  江九宁看他在：“拉群拉群拉群，我想小花花了。”
  慕颂之：“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请了个私厨呢。”
  江九宁：“不要废话，我快饿死了，你要珍惜我的友谊，我现在和你说的每句话都使用了我的魂力！再饿两天你就得有事烧纸了。”
  慕颂之吐槽归吐槽，还是把群拉了起来。
  江家小九：“小花花，想死我了，慕哥你什么时候让小花花开接风宴？”
  小花：“……”
  慕少：“有这个规矩？”
  江家小九：“有啊，你看别人家请了私厨，都会让兄弟姐妹们过去一起吃一顿，长长眼。”
  小花：“好像有人家是有。”
  江家小九：“你看，小花花都说了！垂死饿中惊坐起！慕哥，你是不是心疼钱，请不起？”
  慕少：“你就是想要找个理由吃一顿。”
  慕少：“等一下，阿莱说材料刚采购了39%。东西不齐怎么做？”
  江家小九：“这样啊，那我先躺下了，节省体力。”
  慕少：“@小花明天中午我约了客户不在家里吃饭，你可以收拾下厨房，明天晚上行吗？”
  小花：“可以做点简单的吧。”
  江家小九：“惊坐起！”
  慕少：“就算是简单的，你收拾好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江家小九：“打扰了，我再躺下。你们能把话说全么，我感觉自己在做仰卧起坐。”
  慕少：“我们是在帮你减肥。”
  小花：“也许日料的话来得及。”
  江家小九：“日料我也可以！我就喜欢在家吃日料！小花花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慕少：“那好吧，那就做顿日料吧，食材和菜单你自己定就好。”
  江家小九：“太好了！我看到了曙光，我明天再饿一天。”
  小花：“小心……身体……”
  江家小九：“对不起慕哥，我刚才太激动了，在小群里嚎了一嗓子，现在彭一航和华严株也想来。”
  慕少：“：）很好，你们是葫芦娃吗？叫上一个牵出一串？”
  江家小九：“不是，葫芦娃有七个，我们只有三个。”
  慕少：“行吧，明天晚上六点半，过时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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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吃的番茄炒蛋，是甜的还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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