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看个相呗。
“先生且慢,你先前之言是为何意?”
张柔嫣虽是礼部侍郎千金,但却从未与江湖神棍之流打过交道,乍一听那相士之言,心中虽有疑惑,却总是透着好奇的。
容吟霜装扮的相士惟妙惟肖,只见她捏着下巴上的胡须,将铃铛收入袖中,拄着算命幡就要往张柔嫣那边走,可是张府的下人却还是阻拦,对张柔嫣说道:
“小姐,这种江湖骗子,满口胡言,您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容吟霜怕自己的‘好事’被破,就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一味阻拦她去向的下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才说道:
“你这个人好生奇怪,我是想替小姐看相,你却凑上来,也罢,若不说出点什么,想必你也不会服气,我就先替你断一断好了。”
说完这些,容吟霜就捏着胡须,围着那人转了三圈,然后又在他脸上看了一会儿,这才别过目光,高深的说道:
“你命格虽奇,却是克父克母之相,双亲缘浅,有功名,却无富贵,心胸也未必豁达,故功名亦不长久,再加上父母双亡,只好年纪轻轻便投了商行,奈何你与富贵无缘,生意大亏,欠下巨债,卖身入府做了家丁。我说的可对?”
“……”
那个拦人的已经快要给她跪下了。身边知道他来历的人也是面面相觑,张柔嫣自下人们的这副表现中看来,也知这相士说的应该是都对的,对那人挥了挥手,叫自己的贴身丫鬟上前去将容吟霜请到了面前。
容吟霜知她好礼,就率先抱拳作揖,张柔嫣立刻回礼,问道:
“先生好高的眼界,不知先前所言家中有人惹人命官司是何意?”
容吟霜沉吟片刻,这才故意转过身去,捏着胡子,不去看张柔嫣,贴身丫鬟见状,立刻在张柔嫣耳旁低语几句,张柔嫣便点了点头,丫鬟便从身后的管账婆子手里接过了两锭银子,交到容吟霜手中,说道:
“先生请说,若是果真言中,小女还有重谢。”
容吟霜在手里惦着银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回过身去,对张柔嫣说道:
“小姐高义,那就恕在下直言了。”
“先生请。”
“我先前所言,乃小姐身边之人会惹人命官司,这身边之人,未必就是小姐的家人,或者这么说,小姐与那人也许还未成一家人。”
张柔嫣根据容吟霜的话一想,眸光动了动,她的贴身丫鬟可没她的好涵养,立刻就对张柔嫣说道:
“小姐,他说的可是准姑爷?”
张柔嫣瞪了她一眼,说道:“什么准姑爷,未成亲之前,他是他,我是我,岂可混作一谈。”眸光动了动,又问:“先生可否言明,他何时会惹?”
容吟霜做出掐指的动作,做出一副算出了惊天大事的模样,故弄玄虚的说道:
“小姐莫慌,此时怕是已经惹了。”
张柔嫣蹙眉:“已经惹了?可是不对啊,他先前还与我在一起喝茶,若是已经惹了,他如何能这般置身事外?”
容吟霜叹了口气,说道: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总之,那人的人命官司是肯定惹了的,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去衙门或者他家附近打听打听,若是那人有意欺瞒,小姐又不去打听,到最后你们变成了一家人,岂不是折损了小姐的运道。”
张柔嫣咬了咬唇,心中便有了主意,见容吟霜要走,就又问了一句:
“先生可否再告知一些,他……他惹得是什么官司?”
容吟霜故作为难,吊足了张柔嫣的胃口,张柔嫣急了,就将手对管账婆子伸出,管账婆子将整个银袋子都交到了她手上,张柔嫣想伸进去拿钱,可看容吟霜的双眼一直盯着她的钱袋,干脆将袋口一收,把整个银袋子都塞到了容吟霜的手上,说道:
“这些,全都给先生,烦请先生再算一算。”
容吟霜一副这怎么好意思的样子,果真敛了心神,替她‘算’了起来,摇头晃脑,嘀嘀咕咕好一阵,这才来到张柔嫣身前,说道:
“怕是跟女、色有关。”
张柔嫣陷入了沉思,一旁的丫鬟却不以为意,对容吟霜说道:“你这道士怕是算错了吧。我家准姑……那家公子为人正直,从来不近女、色,怎会惹上这种麻烦事?”
容吟霜呵呵一笑,对张柔嫣正色说道:
“哪有男人不近女、色的,富家公子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红颜知己,若是偏偏做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那才可疑……总之呢,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张小姐若是不相信,那老道士我也没有办法,这些钱财还给你便是了。”
说着,容吟霜就要把到手的钱全都还给张柔嫣,谁都看得出来,她这是作势,而张柔嫣也没将这些银两看在眼中,对她挥手道:
“先生莫怪,小丫头不懂说话。这些钱请先生收下,先生说得对,有些事情被掩藏的滴水不漏,才更加叫人起疑。”
容吟霜捻着山羊胡子对张柔嫣说道:
“小姐聪慧大方,必有后福。”
说完这些,容吟霜就如她从前看到的那些江湖术士一般,拿出了铃铛,喊着算命的号子,举着幡旗,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转过街角,确定他们看不见之后,容吟霜才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打开袋口数了数,一共有十锭,每锭二十两,她这装一回算命先生,入手就是二百四十两,这生意能做!
而她之所以不把康宁远的罪行全都一五一十的吐出来,为的就是想让张柔嫣自己去查,她说的话也许会听过就算,但她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总不会怀疑了吧。
康宁远那种纨绔,以为凭着出色的外表和富贵的家世就能瞒天过海,害了翠儿不说,还想害其他人,简直坏透了,想必张小姐查出事情之后,不说替翠儿伸冤,但继续下嫁估计也是不会的了。
回到茶楼,容吟霜依旧不动声色的上了楼,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宝叔也只是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心道:这回他可看见了,这算命的也来喝茶?
容吟霜回到房里,将一身行头尽数除去,恢复了本来面貌,春风得意的下了楼,宝叔见是她,就停了手里的算盘,说道:
“掌柜的,您起来啦?”
容吟霜不解的看着他,宝叔又道:“刚才我让小六去三楼叫您,您没应声,不是睡了吗?”
“……”
容吟霜愣了愣,随即打了个哈哈,说道:“啊,是啊是啊,睡了会儿。宝叔找我什么事?”
宝叔这才说道:“哦,没什么事,就是月娘做了新的点心,想让您尝尝。”
容吟霜眼前一亮:“是吗?”
这么说着,她就去了后厨,月娘看见她,就将满是面粉的手拍了拍,在围裙上擦了擦,从笼里端出一盘晶莹剔透的东西递给她,说道:
“掌柜的尝尝,这种点心咱们这附近还没有店铺做过,就是那天心阁也不曾,若是您觉得好吃,咱们明天就多做些。”
容吟霜看着眼前的东西,惊喜的接过月娘递来的小勺,挖了一块送入口中,只觉入口即化,不甜不腻,咽下之后,齿颊留香,叫人欲罢不能。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月娘你真是好样的。”容吟霜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指着外头问道:“这个大儿和幺儿吃了吗?我去让他们尝尝。”
月娘没想到容吟霜会这么给面子,说这么夸赞之言,听她问起连忙说道:“他们吃了,刚才给他们送去了两碟。”
容吟霜回头对月娘比了个拇指,对她说道:“月娘,这个点心是真的好吃。明天就做吧,价格的话,跟宝叔商量一下就好,真的太好吃了。”
“行啊。只要掌柜的同意,那咱们就做,待会儿跟我说说用了哪些材料,我好估一个价格出来。”宝叔见容吟霜点头,也挺开心的,回头对月娘笑着点点头,月娘跟宝叔矜持的点了下头之后,就转身回到了后厨。
容吟霜在外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大儿和幺儿,最后跑堂的小六告诉她,他们跟李管事出门买书去了,容吟霜才回了大堂,将盘子放在柜台上,准备继续吃起来,却看见宝叔的目光不住的瞥向后厨,觉得有异,故意在柜台上拍了拍,宝叔果然被吓了一跳,见是她,不禁无辜的眨巴眼睛。
“看什么呢?”
宝叔的一张老脸爆红,立刻就低下头去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盘,容吟霜踮起脚尖,往柜台里头看了看,只觉得这老头的行为太奇怪了,都不用看账本就在那里算账,他算的是哪门子的帐?
又看了一眼后厨,容吟霜的心中升起一个可能,但是现在她还不想把这个猜测说出来,再看看吧。
又过了几天,终于传来了康家大公子卧床不起的消息。说是前两天开始,康大公子就在房里又哭又嚎,总是抱着颈子喊疼,康家给他请了全城的大夫都说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康大公子嚎的厉害,康家只好在城里贴告示,说只要有人能治好康大公子,酬谢一千两纹银。
一千两银子的赏激起了全民兴奋,虽然他们不一定能拿到这笔钱,但是谈论的速度却是快如闪电的,普贤茶楼算是消息的汇集地,容吟霜身处这个地方,就是想不知道都难,这也是当初她在严掌柜那么多赚钱的店铺里面,选中这茶楼的最终目的,就是希望任何消息她都能听到一些。
算算日子,翠儿的头七就在明日了。
她也该去康府会一会这个草菅人命,丧尽天良的混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