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废太子 第9节

  李睿自然是知晓,但是他不懂的是为什么就在他出去巡防的这短短几日,就发生了这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满心期待准备迎娶的姑娘转眼就选择了旁人,要说这里头没有什么蹊跷,谁能信?
  “楚、楚王殿下,请不要责怪我家姑娘,奴、奴婢想,兴许是姑娘生病了,她病得厉害……”知蓝想到余清窈那段时间的不寻常,不由悲从中来,期期艾艾地说:“兴许就是因为这、这个,所以姑娘才……”
  李睿两步朝她靠近,蹲下身,铁铸一样的大手掰住知蓝的肩膀:“病?什么病?”
  知蓝痛地被迫扬起了脸,就对上李睿深幽的眸光。
  他就像是给暴风雨绞作一团的乌云,危险至极,又复杂难解。
  知蓝想,楚王也是真心喜欢小姐的,所以才会这般牵肠挂肚,无法放下吧。
  “那日、那日回去,姑娘身上多了一个伤口,就在心口上……甚是奇怪。”知蓝咕咚一下咽了咽唾沫,“她还夜夜做噩梦,梦里说了许多糊涂话……”
  “伤?怎么回事?”
  知蓝摇头,“奴婢也不知,但是伤看起来像是已经愈合许久的,只是偶尔、偶尔会像是心疾那般绞痛。”
  李睿拧着剑眉,余清窈从没有心疾的毛病,沉声问:“她梦里又说什么了?”
  知蓝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道:“她说,不要杀她……”
  *
  仅仅几场噩梦?
  李睿问出这些无用的东西,依然不能解释余清窈的临时变卦。
  李睿的贴身护卫见主子悒悒不乐地出来,就知他此行并不顺利,并没有问出想要知道的答案,他几步迎上前宽慰道:“殿下,余清窈是废太子的人了,您再纠结于她也是无用,倒不如早些和余家定下来,以免再生变故。”
  “闭嘴。”李睿虽然一向信任自己身边人,但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听不得旁人乱议,尤其在余清窈这件事上,他冷冷道:“收起你的那些心思,本王知道你阿耶因为明威将军之故枉死北地,但你誓言效忠本王时就说过,绝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坏了本王的大计。”
  面覆着半张银色面具的护卫闻言后退半步,屈膝半跪在地,拱手低头惭愧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殿下,既然余清窈已是废子,通过她接近虎贲军这一计已行不通,倒不如先与世家联姻,先稳下金陵朝局。”
  李睿迎着头顶烈阳的灿光微眯起眼,徐徐说道:“她是不是弃子本王说了才算,轮不到你来置喙。”
  “那殿下的意思是……”护卫抬起头,面具上两个镂空的空洞里露出男人浅棕色的眼,此刻他瞳仁不由紧缩了下,就仿佛刚得了一个不太如意的结果,可以他的机敏聪慧还是很快从李睿的神色里看懂了主子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又客观地分析起此事的不易,“閬园大门紧闭,禁军看守,潜入不易。”
  “谁说要潜入了。”李睿负手往前,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派人去告诉华昌,太后最是喜欢閬园里那几棵山茶,她既有孝心,愿为太后奉花,父皇不会不允。”
  “是。”
  区区閬园……
  李睿握紧双拳,抿着唇轻笑。
  他想去,就一定能进。
  *
  閬园。
  余清窈站在回廊上,探出上身朝上眺望。
  四面屋檐圈起这一方天地,仿佛置身在一卷画轴里,所有的景致都规规矩矩地收拢在这有限的空间里,里头的人也是规规矩矩地在这个说不上大或者小的閬园里活动。
  外面的风吹不进来,唯有高耸的银杏树顶端的叶子被吹得簌簌作响,好像在哼唱着一曲春风小曲,兴致高的时候还有几枚翠绿的扇叶旋着舞曲落下。
  落到树下的紫檀木桌案上。
  穿着一身春雾拢烟的灰青圆领袍,袖口挽了几叠,李策正坐在桌前持笔书写,落叶轻飘飘地躺在了他展开的宣纸上,也未惊扰他的专注。
  福安从外头走来,将刚冲泡的热茶轻轻搁置在桌案的西南角,等到李策提笔悬停,似在打量自己刚刚写完的那行字时,他才适机开口:“殿下,刚刚福吉来说,王妃朝他打听宫外的事。”
  李策顿了一下,将紫毫笔搁置在笔枕上,“是吗?”
  福安颔首,“福吉谨遵殿下的意思,并没有说太多,王妃看着有些失落。”
  李策捻起银杏叶,缓缓道:“她从前并未在宫里待过,更何况閬园封闭,一日两日尚可,时间久了就知余生难熬,后悔了。”
  ‘后悔了’三个字说的很轻,轻得就像齿间碾着一片花瓣,轻轻含着。
  福安听出了他的意思,然而却有不同的看法。
  “可殿下不是已经知晓了这位余姑娘并不是谁派来的人,对殿下更无企图,这才纵容她连着几日都清凉殿里。”
  卧榻之侧岂容不轨之人,身为皇太子的出身,一直受着帝师悉心教导,最是严谨克制,若说第一日还带着试探,那其余的几日又该当如何解释?
  当然,主子没有必要要给他解释,但是福安自己却能品味出一些不寻常。
  所以他即便再不愿意开口说话,此时也忍不住劝道:“陛下赐婚,乃是天命,殿下与余家嫡女退了婚,也不该自绝婚事,身边终归还是得有人相伴,将来也好延绵子嗣,开枝散叶。”
  旁的皇子哪怕没及冠都有通房侍妾在身边伺候,身为皇太子反而身边干干净净,连只母蚊子都找不到。
  还没削发为僧,却其心淡泊,也离入道不远了。
  福安还真怕了他会有这样的心思,清秀的眉头又蹙了蹙。
  李策笑了,将落在宣纸上的叶片一一扫落,轻声道:“我从不勉强于人。”
  福安朝外瞅了瞅,一向能言会道的福吉此刻不在身侧,不若他来,定然会将话说的漂亮,可惜他嘴笨,只能沉默下来。
  “去吧,把她叫来,我有话要同她说。”
  福安刚抬起眼,李策将袖子放了一半,忽而又改口道:“不必,还是我亲自过去,你且留在这处,看着墨干,不要叫落叶沾了去。”
  福安扫了一眼桌子上一篇墨迹未干的《富马治》,垂首敛袖,应了一声,“是。”
  “王妃。”
  不远处回廊上正要转身回屋的少女恰在此时听见身后李策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殿下叫我?”不外乎余清窈会觉得奇怪,因为以往李策这个时候都还一直在树下看书,不曾到处走动,该不会是刚刚她看了几眼,让他发觉了吧?
  想到这里,余清窈的手指不由攥住腰间的丝绦,半扭过身,嗓音里都透出几分紧张:“我这就要回屋了,不会打搅殿下。”
  李策伸出一臂,衣袖荡起,从她的身侧拂过,力道虽轻,但是也让余清窈知晓了,李策不是让她回去,倒像是有事要交代,她按下想要逃走的心思,乖顺地留下。
  “你在閬园已久,可有所思所想之事,我既已答应过你,定会尽力满足。”
  “殿下是指?”
  从屋檐下漏下斑驳树影落在她身上,风摇枝曳,像是许多黑白的蝴蝶在她银红色裙摆上扑飞,生机勃勃,再往上的是余清窈扬起的脸,嫩白如玉,扁圆的杏眼乌黑剔透,像是上好的黑珍珠,莹光润润。
  她没有心机,更不会藏匿心事,就像是一张迎着光的白纸,轻易让人看透。
  宫里没有这样的人,他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
  若他本性强横霸道,只怕就会顺从自己心意,可他并不是。
  抬到一半的手,还没触碰到余清窈的发丝,他又慢慢放了下来。
  李策轻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第9章 糕点
  想要什么?
  余清窈一怔,他的话无端让自己想起清晨看见那飞出院子的一只鸟。
  就好似李策想要赶她走。
  这句话把余清窈惊醒了,眼眸倏然睁圆了,正想求李策不要赶她走时,忽而想起成婚时,李策对她说过。
  ——“你有求,我必应。”
  她转动眼睛,望向李策。
  他年轻俊逸的脸庞逆着光也能显出那优越过人的轮廓,并不锋利也不硬朗,但是每一寸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顺着骨骼往下,勾勒出一副温和矜贵的模样。
  褫夺身份,幽囚閬园,他也不悲不愤,更无自暴自弃,每日起居规律,读书写字一如平常。
  如此沉稳又淡泊的心性,想必对她也能言出必行,更何况她如今又有什么可骗?
  当初他即便不允诺什么,也实属正常。
  李策被她美眸看着,就好像是无论他说什么都深受信赖。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妻子’,虽然只有短短数日的相处,但是他亦是真心想要护她,哪怕他如今已失了大势,可能做的事也远比外人想的多。
  把她安置好不成问题。
  余清窈不知李策心中所想,但是自己已打定主意要留在閬园里,不过李策开口提了,她不回应也是失礼,是以仰着脸,忐忑地问道:“我、我想吃白玉糕,可以吗?“
  “白玉糕?”
  这是李策意想之外的回答。
  “在金陵城东市有一家点心铺,糕点做的一绝,即便是在死前……”
  话音霍然被咬住了,可李策和余清窈同时听清了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
  余清窈飞快眨了眨眼,接过话尾:“……就是因为太好吃了,所以到死也会念着这一口。”
  李策不由哑然失笑。
  余清窈弯起水盈盈的眸子,跟着也莞尔一笑。
  她并不常笑,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蒙着雾,当笑起来时就像是温暖的晨曦冲破了晨雾,光辉镀于翠微上,青岚拂过溪水涧。
  就如融雪后的春日,美不胜收。
  这莫名让人想到了玩物丧志的幽王博美人一笑,落下千金买笑的骂名。
  但不能否认世间真会一些美人,令人心荡神摇。
  福吉悄悄溜了回来,正好看着福安踮着脚不知在张望什么,他紧跟着探头,正好看见回廊上站着的一对璧人。
  男子身如修竹,身量挺拔,少女窈窕婀娜,玲珑可人,两人站在屋檐树影之下,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咱们殿下对王妃可真好,从没见过他对谁家姑娘如此和颜悦色,耐心备至,对了兄长,今日殿下找王妃是在商议何事呀?”福吉捂着嘴,笑得眼前弯成两道月牙勾。
  福安:“……”
  福吉脑补一番,拍着福安的肩膀激动道:“殿下是不是终于开窍了,要和王妃和和美美过日子了?啊!——咱们这閬园虽小,可也不差,届时殿下与王妃红袖添香、洞房花烛岂不美哉,对了,过几年咱们閬园再添几个皇孙,兄长与我还要给殿下带孩子呢!”
  福安重重叹了口气,毫不留情敲碎福吉的妄想,冷邦邦地插嘴道:“殿下想送王妃出去。”
  “以殿下和王妃这般出色的长相,生下来的小皇孙定然生得好看,说不定陛下看了心肠也软了,就解了殿下的幽禁……”福吉自顾自的说了一通,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福安在说什么,顿时大惊,拔高嗓音:“什么?出——唔!”
  福安也被他吓了一个激灵,好在他早已身经百战,练得就是一个手快,当机立断抬手死死捂住了福吉的嘴,把他的惊诧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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