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好过
晚霞动作慢, 等文君尿完才将干净的亵衣拿来, 何蓉正在给文君擦身子, “去将窗户打开, 散散味, 衣裳搁这, 我自己来吧。”
晚霞点头, 提了衣摆过去,将窗户推开,“娘娘, 咱们这样瞒着少爷,是不是不太好啊。”
少爷为娘娘的事没少操心,是可靠的人, 如今更是丞相, 告诉他,说不定他还能帮上一点忙, 晚霞不明白, 娘娘为什么要瞒着少爷?
何蓉给文君穿衣裳的动作一顿, “不能告诉他, 告诉了他, 叫他以后怎么面对太子?”
何钰不知道,才能与顾晏生坦坦荡荡相处, 一旦他知道,被顾晏生发现, 就是藏了私心, 想抛却他,偷偷扶持文君。
这样俩个人还怎么相处?关系也会变成敌对。
“我不想破坏他俩的关系。”何蓉轻笑,“他俩现在这样挺好,我能感觉得到,钰儿笑的次数比以前多。”
顾晏生不仅是何钰的合作对象,还是玩伴,好友,也算一起长大的,互相了解。
改变的不止是何钰,还有顾晏生,顾晏生十二岁那年,皇后见过他,眼中带着戾气,狠劲,和防备,有时又会归于平静,一潭死水似的。
如今看人带着温和,淡雅,将一切藏于心胸,至少从表面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他长大了,越发深不可测,返璞归真,也学会了在外人面前伪装,在何钰面前露出真性情,偶尔还会配合何钰打闹,叫何钰不至于太无聊。
天生喜静的人和天生喜闹的人凑在一起,竟也意外合搭。
“可少爷太聪明了,我只阻止了少爷两次,少爷便开始怀疑我了。”晚霞实话实说。
这个何蓉知道,何钰明着问了她,“以后不会了,我以文君是女孩子为由应付了过去。”
“少爷没有怀疑吗?”
“他当然会怀疑。”何蓉握住文君的小腿,塞进亵衣里,“可我是他的亲姐姐,他只能选择相信我。”
因为相信,所以即便怀疑,也会将之压下来,把事情完全交给她处理。
“若是以后少爷无意间发现了怎么办?”晚霞还是觉得不告诉何钰不妥。
皇后深吸一口气,“要怪就怪我无能吧,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娘娘别这么说。”晚霞知道戳到娘娘伤心事,连忙劝慰道,“娘娘也是有苦衷的。”
娘娘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一次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就是人为,知道了之后百般防范,可还是继续失去,为什么?
因为敌人在盯着她,藏在暗处,等待时机,不能有半刻松懈,否则文君也会没。
何蓉毕竟是皇后,只要她的孩子出生就是嫡子,嫡子身份尊贵,但凡有嫡子,必会立为储君,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盯着她的肚子,只要有机会就害。
她不是神,不可能无时无刻打起精神,等着敌人上门,做一个防范。
所以没办法,只能将文君说成公主。
公主没有继承大统的权利,即便是嫡女又如何,女子终究是女子,没有继承权,便等于没有威胁力,谁会害他?
何蓉也能放松许多,不至于总盯着,太累。
将文君伪装成公主,是她很早之前就想过的事,开始只求文君能平安长大,后来发现何钰与顾晏生非比平常的关系。
在京城的时候,何钰居然会为了顾晏生,放弃逃生的机会,顾晏生身份又特殊,她已经给何钰添了很多麻烦,不想害的何钰连唯一的朋友也没有。
所以将文君伪装成女孩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有苦衷也架不住事实。”何蓉已经给文君穿好了衣裳,“我确实瞒了他。”
孩子生产前她便算准了日子,找了一些差不多日子生产的奶娘备着,足足十多个,养在宫外,谁生的是女儿,又只比她提前几天的,便选谁进宫。
刚出生的孩子都差不多,瞧不出谁是谁,只需收买太医和稳婆,这事也算妥了。
皇上来时掀开襁褓瞧了瞧,这是必须的,所以要找个人替换,他也只会看一次,确定是女孩就不会再看。
毕竟是女孩子,可以疼爱,但是对他没多大意义,不会过份在意。
坐月子期间她以身体不好为由,坐了三个月,一般月子坐四十五天便可,三个月后又找各种借口,身体不好,感冒发热为由,继续闭门不出。
熬到了冬天,穿的极厚,不会有人特意扒开文君的衣物查看,再大一些一岁,便要开始避嫌,身份越发好瞒。
其实想过与奶娘的女儿互换身份,可她舍不得,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抱在怀里,喊别人娘亲,便也只能这样,能瞒一时是一时,待文君长大后,叫他自己选择。
“少爷聪慧过人,知道娘娘的难处,一定不会怪娘娘的。”晚霞将所有窗户和门都打开,又用布在湿了的毡毯上吸了吸水,然后找东西烘干,免得娘娘半夜起夜,不小心踩中。
“希望如此吧。”何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再大的事也不过一死而已。
月色幽幽,她哄了半天,终于将文君重新哄睡着,文君没有安全感,人搂着还好,只要一放下就会醒,一醒来发现自己不在母后怀里,又哭,所以基本每夜都会哭几次,怕打扰她,住在隔壁,由奶娘哄着,今个儿她想自己哄。
何蓉又等了等,等文君睡熟她才小心搁在床上,叫她睡在里头。
刚放下时文君有感觉,稍稍动了动,何蓉连忙止住动作,等她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自己才跟着睡去。
子时皇宫一片寂静,顾晏生也洗了洗睡去,又是跟何钰一个床。
经过白天一番讨论,俩人总算明白了,只要不接吻不上床,就不算情侣,所以非但没有避嫌,反而越发亲密,毕竟只要不接吻不上床就不算情侣,换句话说,他俩拉拉手,背靠背,睡一张床,但是纯洁的什么都没做,这就是纯纯粹粹的兄弟情,不用担心。
第二天又是平静的一天,何钰已经渐渐上手了丞相要做的事,当天没有来东宫,往后来的也少了,因为他什么都懂了,忙着政务,加上总有人为难他。
前两天过来,说有人给他塞银子,想叫他罩着,实际上是想拿捏他贪污的把柄,何钰钱是收了,但是用在了国库里,反倒得了皇上赞赏,还将给他送礼的那人反打入了大牢。
皇上在偏袒他,而且做的很明显,何钰知道原因,众大臣不知道,只以为皇上欣赏他这样的另类,小鞋也不给他穿了,反而纷纷配合起他的工作,对他鞠躬尽瘁,竭力效劳。
何钰来的更少了,一下朝就老老实实待在何府,皇上看他的眼神太可怕,一看他闲着,有事没事就喜欢喊他过去下盘棋,议议事之类的,何钰没法子,干脆假装很忙,连东宫都不去了,还不忙吗?
如果他一边拒绝皇上,一边跑去东宫找顾晏生,说不过去。
他不来找顾晏生,顾晏生便过来找他,喝喝酒,谈谈心事,顺便汇报一下对方的行程。
“我今天一天都在府上待着,哎呀,闷死我了。”为了躲皇上,他只有晚上才能偷偷跑出去玩一会儿。
“我今天新运来一颗花树,已经栽了下去。”那花树大,他亲自栽的,费了不少功夫,栽完已经天黑,趁着宫门还没关,提前出去,过来找何钰。
自从他俩那天袒露心声,知道了各自胡作非为,对方会难受,于是便有了一个新的约定,见面汇报一下各自干了什么,见过什么人。
最好不要跟人过份亲密,男的女的都一样,以便让双方放心。
“这么说我不是一个人无聊?”无聊也有人陪着,爽。
“不,你就是一个人无聊,我不无聊。”顾晏生戳穿他。
他跟何钰不一样,喜静,越是静,越是没人,他越舒服,身边有一个爱热闹的何钰已经可以了,再添会烦。
何钰深深被打击了,“顾兄,我心好痛。”
原来都是他打击元宝,现在一山还比一山高,变成了顾晏生打击他。
“行了,别装了。”顾晏生谈起正事,“昨天皇上召你进宫做甚?”
何钰笑意藏起,“就下下棋,说说话,话题围绕我爹和我娘。”
皇上真是爱惨了他娘,喜欢听他讲他娘的事,有时他也会说一些三人年轻时候的故事,比何钰讲的还精彩。
“怎么说?”顾晏生问起细节。
何钰摸了摸耳垂,“具体我都忘了,只记得他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曾经我们也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