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了兄弟
何钰眨眨眼, “紧张一次两次不就好了, 做甚要一直紧张?”
刚收到消息时确实很紧张, 后来吃吃喝喝, 又冷静了一番, 竟也平静了下来。
无双张张嘴, 还想要说什么, 顾晏生瞪他一眼。
那一眼隐含警告,似是怪他乱报消息,他的本意是好的, 可却用错了法子,虽然这法子对顾晏生来说确实有用,可这样叫他抱着一次次希望, 又一次次失望, 比喝药还要痛苦十倍。
“你出去吧。”顾晏生淡淡吩咐。
无双领命,后退两步, 转身离开, 走之前将门顺便带上, 在门口候着。
他没有重要的人, 所以不知道那种期待又失望的感觉, 以前太子也警告过他,可太子有时任性的很, 他做的所有事并非每一件都是对的。
譬如熬夜看书,有时看到第二天清晨, 又譬如不喝药, 眼睛涩的难受,微微一按还有声响,太医说这是过度疲劳,若是长此以往,视力会下降,看东西模糊,严重者还有可能瞎。
听说民间有个考生,为了考取功名,每天读书到半夜,直到有一天眼睛里突然出血,一下子就瞎了。
无双不想太子也瞎,多番劝说无果,才使了老计,虽说会被太子厌烦,可太子中招,早些回去歇息他的一番苦心也算没有白费。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或许真的没用对心思,与其欺骗太子,下回不如从何公子下手,让假的变成真的。
无双离的近,偶尔间能听到屋内的动静,太子似乎在搬凳子,屋里有搬凳子的声响。
“剪刀给我。”顾晏生凳子放在何钰面前,人也坐了下去,没说要做什么,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何钰不是左撇子,左手用不习惯,总会把右手的指甲剪的凸一块,凹一块,甚是难瞧。
顾晏生正对着他,很好下手,拉过他的手,搁在自己手心,顺着给他剪下来,又顺便将何钰没剪好的地方修一修。
“刚剪的指甲容易划破皮肤,我顺便给你磨磨吧。”顾晏生很有耐心,尤其是在做小事的时候,这种耐心便显出了作用。
何钰自己躺着都有些呆不住,他依旧稳稳坐着,给何钰修指甲。
他腰间有块磨甲石,圆形的,很小一个,挂在玉的下面,像颗陪衬的珠子似的,谁能想到这小珠子也能有大用处。
“你自己做的?”想不到顾晏生还挺有心思,何钰顺手将他腰间的玉捞上来,搁在手心里把玩。
那玉是他送的,不过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只记得挂了个玉佩,比较简单,顾晏生在玉坠的下方加了两颗珠子,分开的那种,中间隔了红线,还怪好看。
两颗珠子一颗是磨甲石,颜色和玉选的色泽差不多,所以离远了瞧还当是颗珠玉。
第二颗颜色也相近,不过摸在手里圆润多了,离的近了,闻着有一股子香味。
“香珠?”有了这玩意就可以省得带香囊了。
“嗯。”顾晏生承认了,他身上的药味太重,怕被何钰闻到,时常带一颗香珠,这香珠常年被花精浸泡,一股子香味,能掩盖他身上的药味。
其实何钰的鼻子何其之灵,他只靠闻就能闻出小吃里的调料,掺在一起的酒,更何况顾晏生身上的药味,与往常大不相同。
顾晏生经常泡药,身上本就一股子药味,近日药香中带有一丝苦味,这厮偷偷瞒着他生病了,也不知是什么病?
前几日忙着他的事,倒将顾晏生忘记了,顾晏生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只能改天寻个机会问问无双。
“顾兄闷骚的很啊,表面不沾人间烟火,实际上偷偷带了香珠,提升自身魅力,勾引小姑娘啊。”何钰心里明白不是这样的,不过还是没忍住,调侃了顾晏生一句。
“我这辈子都不会碰美色。”顾晏生一板一眼的回答。
“是吗?”何钰突然侧躺着,正对着顾晏生,掐起兰花指,“顾兄,我美吗?”
他原来是坐着的,自己剪指甲,后来顾晏生干了他的活,他就轻松了,直接躺在床上,这一侧身,半张脸陷进枕头里,只有半张脸露着,嘴角勾起,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看着顾晏生。
“顾兄,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顾晏生目不斜视,安安静静给他剪指甲,头也不抬一下。
何钰失望的躺回去,“就顾兄这副模样,谁瞎了眼才会看中你啊?身为兄弟,真为你的终身大事发愁。”
啪!
顾晏生陡然将剪刀放在床上,“我不会娶妻的。”
叫他跟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待一起,想都别想。
“这可由不得你,太子的亲事是皇上指配的。”何钰说风凉话。
“我会在那之前抑止。”
顾晏生似乎十分反感这种话题,他是个聪明人,从来不说造反的话,可这话十分明显,就是要在皇上给他指配婚姻之前造反。
不得了了,那可得叫皇上快些给他指配婚姻,他好快些造反。
“做兄弟的只能支持你了。”何钰冒昧问了一句,“你不想娶妻,难道要一辈子跟右手过?”
他可不信这世上当真有冰清玉洁,不近女色的人存在,顾晏生只是没尝过男女之爱而已。
他这样的人,一旦叫他尝到,亦或者喜欢上,对象八成要遭殃,受不了他索要过度。
“难道何兄还想跟除了右手以外的人过?”顾晏生损起他来也是十分不客气。
何钰哈哈大笑,“顾兄越发会开玩笑了。”
他跟顾晏生不一样,并非不想,是不能,但也不制止,“假如真的遇到,我或许会尝试尝试。”
咔嚓!
顾晏生剪到了他的手指头。
“哇哇,顾兄,我哪得罪你了,你要下这么重的手?”何钰的小拇指流血了。
顾晏生连忙起身去给他拿纱布,边走边解释,“手误。”
这手误真是恰当好处,正好在他表达心意的时候咔嚓一剪子,剪掉了他一小块皮,倒是不严重,就是血流的有点多。
“何兄又忘了我们的约定?在我们霸业未成之前,不许谈些儿女私情。”顾晏生提醒他。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是打算等我们霸业成了之后哎呀哎呀,你轻点……”
何钰疼的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句在心里。
有了前车之鉴,他说话也小心了些,“总之一时半会不会谈,这玩意儿靠缘分,搞不好我真与顾兄似的,孤老一生,来世还做兄弟。”
“如此不也甚好?”
何钰低头瞧了瞧,人在人家手里,不得不低头,便附和道,“嗯嗯,你说的都对。”
顾晏生也没有反驳,给他包扎了伤口,又给他稍稍洗漱一番,擦擦脸,擦擦手,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依旧瞧见何钰站在窗户口,摆弄花朵,“早啊顾兄。”
他昨个儿睡着了,不死心,今个儿又起这个早,打算提前适应上朝的日子,顾晏生知道他想迫不及待上朝,当晚早早回来,将何钰肖想的东西拿回来。
是丞相的官服和官印,何钰接到东西,眼睛瞬间湿润,这套与他父亲的一模一样,经不住便触景生情。
顾晏生叫他试试看,何钰摇头说,等明天再试。
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日,半夜何钰睡的很香,床边便是官服和官印,他歪头就能瞧见,原来见的多了,如今再见心中竟也平静,一直等到第二天才换上。
换了身衣裳,整个人似乎也气质大变了似的,显得越发干净,今日是他第一天上早朝,怕做的不好,特意跟在顾晏生身后。
天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暗,便如何钰每年第一次入宫进学时的模样一样,瞧见了好多蹭灯的大臣,故意上前与顾晏生搭讪,然后蹭他的灯进殿。
别说,虽然这里的行宫没有京城大,不过金銮殿还是一样气派,文武百官各站两排,两人一排,站了一溜。
顾晏生喜欢掐着点来,将路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故时间算在内,提前一刻过来,何钰也是,他俩来的时候朝中大臣已经来了大半。
顾晏生的位置不与大臣站在一块,在皇上的下方一点,百官之上,搞得何钰不好跟他站一块。
他第一次上朝,一问三不知,怕被皇上提问,选了个低调的位置,藏在中间。
今个儿没有穿厚底儿的鞋,一米七八的身高只能算普普通通,隐在众位大臣中间瞧不见。
百官占位都是有规律的,文官站左,武官站右,丞相是百官之首,既管文官,也管武官,他要站哪?
往这边站,这边多了一个,本来方方正正的队伍里突然凸出来一块,颇为不好看。
何钰左站觉得不对,右站也不对,正犯愁着,太师朝他招招手,“这里,站这里。”
他将身边的同僚往后推了推,硬生生挤出一个位置给何钰,眼瞅着时辰快到,皇上快来,还没找到位置的何钰松了一口气。
皇上怕是也有强迫症,文武百官的站姿正正好好就是个豆腐块似的方形,多一个人都多,这样挤一挤就不会显眼了。
他外公似乎也喜欢低调,身为皇上的夫子,有提醒皇上头脑不要发热,给皇上拿主意的权利,居然站在正中间,也是藏在众臣里头瞧不见的角色,打着跟何钰一样的心思。
“外公近来可好?”皇上还没来,何钰见到熟人,没忍住,想唠唠嗑。
“我好的很,就是差点没被你气死。”太师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
“怎么了?”何钰一脸迷茫。
“你说怎么了?”太师瞪他,“六十五万啊!够我买多少东西了,半个长安买下来都不在话下,你居然跑去买一个虚职!”
拍卖之前顾晏生说的清清楚楚,干的不好撤,有小心思撤,没能力者撤,这就等于何钰花六十五万买一个随时会被撤的虚职。
“外公不要生气,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况且那钱不是他的,是何晓的。
何晓非要用自己的钱拍下官印,第一,是愧疚,对何钰的愧疚,和对安语嫣的愧疚。
他插足何府,分走了何钰一半的爱,这是对何钰的愧疚,主母待他那么好,他最后却没能救出主母,这是对安语嫣的愧疚。
第二,就是叫何钰欠个大人情,第三是为了完成对安语嫣的许诺,无条件帮何钰。
当然这些太师都不知道,纯粹怪他败家,听到六十五万的天文数字时,吓的手一抽,险些厥过去。
想过来找何钰,何钰似乎知道他会来似的,白天躲起来,晚上也没必要去了,就这么拖到了今天。
“你有个屁的打算,你这一打算,都快成朝廷笑柄了,户部数钱数的牙都笑掉了。”太师气的不行,同时也有些疑惑,何钰是怎么弄到六十五万的?
“你小子跟我老实说,是不是做什么……”
“哎呀。”太师话都没说完,便被何钰打断,“皇上来了。”
皇上的位置高,可以将底下尽收眼底,太师不敢再交头接耳,连忙站直了身子,看皇上一身龙袍走来,刚一坐稳,便有太监挥起拂尘高喊道,“上朝。”
百官登时叩首,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见惯了这个仗势,只平静道,“众爱卿平身。”
众人这才起来,大太监尖利的嗓音再度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倒也干脆,如此一来只要没人提到他,皇上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他这个人,第一天还是低调些好。
“儿臣有话要说。”顾晏生突然站了出来。
何钰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任丞相之子何钰拍得丞相官印,今日已来上朝。”顾晏生回身,准确的指了指何钰,“就在那里。”
何钰:“……”
不带这么坑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