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持一词

  “胡说!”大皇子插嘴, “这本书的作者明明是个道士!”
  顾晏生哈哈大笑, “看来你对当今的神医吴先生一点都不了解。”
  他解释道, “吴先生一生向医, 为了医, 可以做任何事, 年轻时为了学习道家的祝由术, 足足当了十年的道士,于祝由术上深有研究。”
  祝由术是一种心理治疗法,常被人称为巫术, 有些人每天提心吊胆,说是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云云,其实都是心病。
  只要给他画副符, 烧成灰灰融在水里, 喝掉后便会药到病除,并非真的是符起了作用, 是心理。
  心里觉得没有了, 便不会再去关注, 不关注了, 自然会觉得没有。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能看到, 有些人看不到,不想, 就不会遇到。
  吴不死低头,“这本书确实是老夫写的, 灌入了老夫毕生所学, 可惜当年无人识宝,老夫一气之下便将之全投了火坑,只隐约记得卖了数月,卖了三本有余。”
  这对一个一腔热血,预计能全部卖完的人来说,是一种侮辱,吴不死本不想再提,奈何今日这事不提也要提。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吴神医?”顾晏鸣找准机会质疑他。
  只要说他不是真的,他的话也就不作数,“你根本就是假冒的!”
  他这相当于自相矛盾,方才指证顾晏生时,一口咬定他就是名单上五个会制七生七死毒的神医,现在又质疑他的身份。
  心里其实还是抱着一种希望,此神医非彼神医。
  但这世上有这么巧吗?
  正好他是神医,他会制七生七死毒,写《道家》的大夫也了解七生七死毒,还将中毒过程写了下来。
  很明显,那个神医就是这个神医。
  “是不是假冒的,不是你说的算。”吴不死看向撑起身子半坐着的皇上,“皇上,七生七死毒须得经过七次生和七次死,若是老夫猜到没错,你这是第六次死吧。”
  本来这话不该直接对皇上说,死啊死啊的不吉利,可吴不死只是大夫,本事大的人大多古怪,直来直往,即便这么说了,也没人敢找茬。
  连顾晏鸣都说了,此神医会制七生七死毒,既然会制,自然会解。
  吴不死说出皇上的病情,并不是偶尔,他是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就是吴不死,就是那本书的作者。
  那本书的作者了解七生七死毒,如果他不了解,便说明是假冒的,他了解,才是真的神医。
  “老夫年轻时喜爱游历,确实见过类似的情况,也将之写进《道家》中,只不过不是中毒过程,是解毒方法。”他见礼,“三殿下说的是对的,大皇子是诬陷,还望皇上明察。”
  “父皇,别听他的片面之词,据我所知,吴神医今年至少七十高龄,写下《道家》时才三十多岁,如今四十年过去,他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哼。”吴不死冷哼,“医术乃我之本,别说是四十年,就是一百年,我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倒是你,小娃娃,故意用我的书陷害别人,其心之歹,世间罕有。”
  “胡说!”顾晏鸣反驳,“你在周家吃吃喝喝,谁不知道你被他收买,改个说法而已,于你而言不仅没有损害,还能得一美名,又能得到钱财,何乐而不为?”
  “放肆!”床榻那边陡然响起一声惊怒,皇上咳嗽两声说话,“吴先生一生清廉,朕曾经许下高官厚禄,也没能说动先生,先生之名便在于一个‘信’字,岂能容你污蔑?”
  顾晏鸣赶忙跪下,“父皇,儿臣只是怕父皇被此人的表象欺瞒,这书儿臣找人看过,确确实实是真迹。”
  “书自然是真迹,只不过撕的那页造了假而已。”吴不死辫言道,“此书老夫还留了一本,不信便去周府跑一趟,将老夫的行李拿来。”
  自然是没人敢的,皇上还指望着他救命,谁敢得罪了,连皇上都做了让步,只不过情急之下,顾晏鸣没有看出来而已。
  兴妃暗自着急,可这种时候,她根本插不上嘴,妄言插嘴,说不定连她也一并遭殃。
  今日这局中局,她儿子是中定了,当然也不是绝对,只要一口咬定只是急于破案,毒并不是他下的,怕就怕顾晏生将下毒的罪也一并栽赃给她儿子。
  方才那蜂农定然有些蹊跷,竟然会说些无中生有的话,反戈到顾晏生的阵营里,她便料出不对,此人被顾晏生收买。
  顾晏生当真好心机,以身为诱,设下这局中局,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无论是谁查出蜂农的线索,最后都会被蜂农反咬一口。
  她的儿子运气不好,偏偏就是那第一个查出来的人。
  何家那个小子也是,与顾晏生是一伙的,合起伙来骗他儿子,说什么站队,都是骗人的!
  何文斐那个老狐狸,搅动风暴等待能从风暴中脱颖而出的人,若是所料不错,今日顾晏生赢了,他便会站顾晏生,她儿子赢了,他也会站她儿子。
  好狡猾的人,眼光倒是不低,一定要那个有把握坐上皇位的人。
  既然能争得太子之位,必然也能争得皇位。
  靠何家是靠不住的,不倒打一耙,跟着顾晏生指证她儿子便是,其它的也不敢指望。
  她内心一片绝望,顾晏鸣更胜。
  “父皇,他一定是在强撑,快派人去拿那书,定能瞧出蹊跷。”顾晏鸣跪在地上,指着顾晏生与吴不死悲愤道,“此二人十分狡猾,不仅串通好欲要害我,还妄想欺瞒父皇,父皇想想,儿臣何德何能才能制出那毒?反倒是他俩,一个是苗疆圣女的儿子,一个是解过此毒的神医,两个人都能制出七生七死毒。”
  顾晏生方才拿自己的身份说事,顾晏鸣又说了一回,正好坐实了顾晏生的说法,别人都觉得他母妃是苗疆圣女,会使毒使蛊,便将所有罪名都冠在他的头上。
  但是那种时候,顾晏鸣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撇清自己的嫌疑。
  “此人本就可以制出七生七死毒,即便了解七生七死毒又如何,更说明他的嫌疑。”
  先前吴不死以望闻问切看出皇上的病情,证明自己是吴不死,也证明自己是书的作者,当时顾晏鸣吓的慌了神,没想出来,现在才提出质疑。
  “住口!”顾筝猛地拍了一下床面,发出巨大的声响,“你这逆子,到了现在还不知反悔?”
  顾晏鸣还是不懂,就算顾晏生有嫌疑如何?就算那书是假的又如何?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吴不死能解那毒。
  那毒是慢毒,死不了人,可也活不了,七生七死之后毒素才会遍布全身,倒是才是真正的折磨。
  顾晏鸣越是逼的越紧,便越是得罪吴不死,得罪了吴不死,不愿意治是小事,假意治病,实际上折腾他,最后再搞死他才是大。
  他的性命捏在吴不死的手里。
  “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顾晏鸣毕竟是他的儿子,他还是想保。
  最起码今天过后,大儿子与三儿子,便是明面上的决斗,大儿子虽然不成器,不过他背后有兴妃,能不能干掉三儿子不一定,不过一定是块很好的绊脚石。
  他还是介意,介意顾晏生背后的周许两家,只怕已经生了反叛之心,想扶顾晏生做皇上。
  他还这么年轻,最少还能再坐一二十年的皇位,周许两家现在就想立顾晏生,一个国家不可能有两个皇上,除非他死了。
  或者顾晏生死。
  顾晏生一死,周许两家的心也该沉淀下来。
  “父皇。”顾晏生怎么能让他如意?
  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把握住,大皇子最多轻罚一下,一点罪名都没有。
  就像二皇子与八皇子,明面上二皇子杀了八皇子,那么大的罪,只因为抵死不认,便只关了数月禁闭,克扣三年月例。
  跟没罚差不多。
  毕竟是皇子,皇家的丑闻,皇家翻案与庶民并不同罪,在皇家没有死刑一说,最多与母妃一起,打入冷宫。
  “今日之事不说清楚,只怕皇兄心里不服,还当是儿臣与吴神医勾结诬陷他。”他站在正中,语气不卑不亢,“既然要说,那就摊开了说个明白,理个清楚。”
  他走了两步,“七生七死毒儿臣只略懂皮毛,并不足以制成,至于吴神医,我倒是听说早些年吴神医与人打赌,输后给人制了一瓶。”
  “那人当年想不开,想害了父亲,自己当家做主,后来意外摔断了腿,是他父亲不辞辛劳照顾他,便又改了主意,不过吴神医的东西价值连城,即便只是瓶毒·药也颇受欢迎,他将此毒拿去拍卖,竟得了不少钱财,至于那七生七死毒,流连去了几个人手里,不知所踪。”
  “父皇中毒,我第一时间便差人去查,果不其然,发现那毒最后进了宁府。”
  宁府便是兴妃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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