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了一架
何钰那日说喜欢顾晏生就是托词, 叫她不要再喜欢自己而已, 说时一时爽, 事后便忘了个干净, 也没有注意到俩人微妙的气氛。
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敌意, 来自于哪一方便不晓得了。
其实他俩之间本就该有些敌意, 源于立场, 周贵妃与柳贵妃,俩人都是皇上的女人,争宠是应该的, 大人斗,小孩也会斗,何家和周家便是例子。
“轮到女院了。”何钰完全不在状态, 指了指女院那边, 叫女院出人。
女院还是明月站出来,明月虽然刻意换了衣裳, 也带了帷帽, 可何钰还是认了出来, 正因为认了出来, 今天的他才会如此放浪。
叫明月知道知道, 其实所有男人都是一个样,好色。
他如果是男人, 也逃不开这两个字,只差了一个身体而已。
明月提笔, 写了一个‘罄’。
“罄, 罄竹难书,妙哉妙哉。”不仅女院赞赏,男院也拍手叫好。
何钰刚要站起来,顾晏生按住他的肩膀,“我来吧。”
他拉过长长的纸张,接着明月的往下,写了一个‘骎’字。
“骎骎日上。”
明月不甘示弱, “箐,箐谷幽林小间道。”
“噙,噙口含香咏寒月。”顾晏生紧跟其后。
“嵚,嵚山高峻入云峰。”明月很快又想了一个。
“檎,檎林招禽夜栖木。”顾晏生笔下不停,又连连写了三个。
“蠄,飞龙在天山蠄蟧。”
“藽,村野乡间藏藽槿。”
“鳹,千尺高崖落鳹鸟。”
他写完将笔一放,交给明月。
明月接过那笔,捏的指尖发白,勉强写了两个,再也接不下去。
他们要比的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字,变成了整句,接不上整句,其实就是输,所以明月即便心中还有其它词语,也没接下去。
她已经输了。
顾晏生除了本来也要接的那句,又想了三句,相当于四句,她只接了两句,俩人的差距可想而知,足足差了一倍。
或许不止,顾晏生只多写了三句,并不代表只会三句,也许他肚子里还藏着三句。
“这个我能接一个。”何钰提笔,刚要写,被俩人一人瞪了一下。
明月的比较明显,顾晏生更像淡淡的警告。
“怎么了?”他一脸懵逼。
明月咬牙,瞧了他半响,突然甩袖离去。
“哎,怎么走了?”她一走,女院里的其她人也纷纷离开,原地只剩下男院的一群小兔崽子。
何钰正要追出去问问,冷不防顾晏生也提了灯笼,往来路回。
???
“顾兄,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别走啊,再玩一会儿?”
顾晏生一言不发,脚下越走越快,很快隐入黑暗,不见踪影。
何钰想了想追出去,这么晚了,他来时是安清风接的,刚出了门,还没来得及上躺茅房,便被安清风和另外几个人架了出去,叫他给男院争光。
何钰也不负众望,一直挺到现在,要不是半路出了个顾晏生,将题提高了不少,搞不好还是他跟女院大战三百回合。
风头被顾晏生抢了,顾晏生反倒生起了气,什么意思?
何钰追上他,拉住他的袖子问,“怎么了?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顾晏生将袖子拽回来,“我没有生气。”
还说没生气,记忆里何玉生气时也是如此,我没有生气,真的没生气,不用管我,我好着呢。
你要是真不管,那可就惨了,断绝关系都是轻的。
可何玉那个是男女关系,他俩就是平常兄弟关系,非常单纯的那种,怎么还有这出?
莫不是吃醋了?
因为他跟安清风玩的太好,所以生气了?
就跟周浩然一样,如果许修竹跟他走的近了,周浩然也会生气,大抵都是如此,算吃醋的一种。
“顾兄,咱俩之间什么关系,别玩那套虚的,说实话,到底怎么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顾晏生的心才是海底针吧。
何钰跟他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一起共患过难,睡一个炕,抢一个被子,还是不太了解他。
“何兄。”顾晏生似乎听进去了,真的停下脚步问,“你不觉得脏吗?”
何钰以为他说的是洁癖问题,笑道,“不脏啊。”
顾晏生摇摇头,“我觉得脏。”
他眼睛里看的不是别人,是何钰。
何钰脸上的笑慢慢僵住,“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不知道吗?
顾晏生嫌弃他,嫌弃他脏。
难怪每次都要他擦手擦脚,不是洁癖作祟,单纯是觉得他越来越脏,否则怎么解释他原来不嫌弃,现在却觉得脏。
到底怎么了?
做了什么就变脏了?
何钰自觉自己还跟以前一样,并没有变化,是顾晏生对他的要求提高了,原来即便他忘了洗手洗脚,也不会说什么,现在一点都容忍不了。
“难道顾兄以为自己干净?”何钰突然大笑起来,“顾兄用的水,是从井里打上来的,井里的水便是地下水,我们平时吃的剩汤剩羹,大小如厕,全都会流到地下。”
他又拉了拉顾晏生的衣襟,“我知道顾兄跟个娘们似的,喜欢自己洗衣裳,不过你用的皂角也是经过好些人的手才流到你手里。”
“还有你洋洋得意的澡料,也全是别人采摘而来,现在又装什么装?”
何钰绕着他打量一圈,“即便外表弄的再干净,这里还是一样黑。”
他指的是顾晏生心脏的位置。
顾晏生确实黑,前后杀了那么多人,连皇上中毒都有他掺一脚,心是黑的,却还嫌弃别人脏,可笑。
“既然你也觉得我们合不来,不来往便是。”
顾晏生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杯水,一碗饭,丝毫不见起伏。
他撩起衣摆,绕开何钰,提着灯,脚步坚定离开,一路上连个头都没回。
何钰站在原地,拳头捏的死紧,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顾晏生先回了寝室,睡在寝室,他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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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还不算太深,元宝刚刚洗漱好,躺下小眯了一会儿,瞧无双出去练功,正准备偷学两招,门被人踹开。
何钰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少爷。”元宝吃了一惊,“您怎么来了?”
何钰淡淡瞥他一眼,“我就不能来了?”
他四处看了看,这边虽然比他们那边小了一圈的样子,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房间一东一西放着两个床位,有其主必有其仆,何钰占了靠窗的位置,元宝也占了靠窗的位置。
他俩都喜欢好的东西,好的位置,恰好顾晏生跟无双也是一个性子,对这些外在的东西不看重,不争不抢,让给他们也无妨。
其实是他俩先来的,自古以来讲究先来后到,谁先来,谁先选位置,何钰与元宝得靠窗的位置理所应当。
“最近过得怎么样?”
最近何钰跟顾晏生走的极近,去哪都带着顾晏生,顾晏生不带书童,弄的他也不好带,与元宝那么多年的感情,竟然生疏了许多,也忘了关注,这段时间元宝过的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
许是出了这事,元宝对他依赖性没有以前那么强,开始自己读书,自己偷学武功。
也有一些是找人请教,比如说高飞,安少爷,少爷的朋友都好相处,只要闲着,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连平时冷言冷语,不爱说话的三殿下,瞧见他练错了把式,也会纠正他。
无双有时候也会刻意放慢练剑的速度,叫他观摩,说是偷学,倒不如说是光明正大的学。
大家对他一个小厮,都挺关照。
其实还是他家少爷面子大,否则谁会理他?
“少爷放心,元宝过的挺好。”元宝尽量不让自己哽咽,突然得到一句关心,险些乱了他的心。
好心酸啊,少爷好长时间没带他出去,不叫他打扫房间,也不叫他送水送菜洗衣裳了,因为三殿下全替他做了。
他做了就显得自己这个小厮多余,偏偏不敢跟三殿下争,万一是什么特殊的小癖好,他毕竟是皇子,跟他争不是嫌命长吗?
“好了好了,别哭了,又不是生死离别。”其实天天都能见面,只不过是在教堂里,发现元宝跑的更勤快了,跟前跟后的伺候。
偏偏这个时间段的何钰睡瘾很大,睡不醒似的,能一觉睡到中午饭点,吃完饭继续睡,上武夫子的课时,给点面子,精神些,文夫子的课便干脆睡吧。
中间也会穿插一些其它君子六艺,何钰一概不理,势要将天睡塌,将地睡陷,睡到自然醒为止。
其实君子六艺他都有接触,夫子说过,不需要特别精通,但是必须要懂,否则将来想跟人说个话,都谈不到一块去,人家喜欢《凤求凰》,你当是凤‘求’凰,那便尴尬了。
“少爷……”
元宝这一委屈,委屈了好久,何钰也哄了很久,难得细声细语,耐心十足。
莫不是跟顾晏生待了一段时间,心境都变了?
何钰一将他哄好,便占去了人家的床,小床睡不了两个人,元宝打地铺,还打的很开心,很快便睡了个香甜。
何钰先睡的,躺的还是软床,结果等元宝睡好,他翻来覆去还是没睡意。
其实没睡意的不止他一个,顾晏生也没有睡意,他睡不着,便干脆起来看书,这一看,便是大天亮。
第二天何钰没迟到,准时过来睡觉,昨晚元宝打呼噜,吵的他整夜睡不好,便干脆跑来教堂睡。
许是在教堂睡习惯了,又来的早,竟一觉睡到夫子讲课。
他是准时来了,顾晏生反而迟到了。
何钰冷笑。
嘴上说的洒脱,还不是受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