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对

  如果说何钰是风流浪子, 那么何文斐便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他与皇上从小一起长大, 皇上做了傀儡, 每日找他诉苦, 打下无数感情牌。
  他爹临死前也与皇上合计好, 他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于是同年何文斐便做了丞相, 成了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器, 用来对付当时倾权一方的摄政王。
  当时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想找摄政王报仇,以为他爹, 他娘,他的哥哥妹妹都是摄政王害死的,直到摄政王入狱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摄政王是坏, 可当时的他还是无足轻重的小子, 不被摄政王放在眼里,为什么要专门找人害死他的亲人?
  因为这一切都是有人顺水推舟做的。
  让他恨足了摄政王, 千方百计扳倒摄政王, 最终替皇上除掉了一个对手。
  而他身旁站的所有人却一个个消失, 嫣然回首, 发现只剩下了他一个。
  那时候安语嫣还小, 又很单纯,看不懂他眼里的复杂和隐忍, 只觉得那晚的才俊格外脆弱。
  像剥了壳的蛋,把最软的地方暴露出来。
  她给人包扎好, 放药瓶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 窗户大开,冷风从窗外吹来,仿佛一切都是梦,昙花一现。
  第二天安语嫣就将昨夜突然闯进来的男子忘了,与丫鬟一道,去给他爹拍卖寿辰的礼物。
  他爹喜欢李少顷的大作,千金难买,甫一出场便卖出高价,安语嫣将自己十几年的积蓄全拿了出来,还有她娘的。
  她娘是生意人,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钱,全凑在一起,总算将李少顷的《万里江山》拍下来。
  那金锤即将敲定之计,门外突然有人走进来。
  “一万两。”
  说的漫不经心,仿佛一万两白银是一杯茶,一顿饭似的。
  他知不知道一万两是多少?又知不知道最高价才五千两,他出的足足高了一倍。
  安语嫣回头看去,那人顶着光缓缓走来,步法不紧不慢,俊脸镇定自如,丝毫没有为一万两白银动容。
  离的近了,安语嫣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是昨夜她救的那人。
  尚国目前为止最年轻的丞相,宛如神来之子似的,将根深蒂固的摄政王给斗赢了。
  当年的摄政王有多厉害?
  老丞相联合众多大臣,依旧没能扳倒他,反倒被他所杀,空出许多位置,都被他的人顶上。
  朝廷八成八的人不声不响便站了他的队,势大到一时无两,皇帝要想掌权,只能扶持自己的人。
  然朝廷中厉害的,不厉害的都站了摄政王的队,无奈之下只能任老臣的子女,昔日的同窗,其中的翘楚之辈何文斐为丞相。
  那时候何文斐年仅十六岁,毛头小子一个,没被摄政王当回事才能坐上丞相的位置,否则必遭摄政王阻碍。
  但就是这个毛头小子,撬动了摄政王这颗大树,且下手狠辣,连根拔起,还朝廷一片清净。
  他来做什么?
  也是为了给太师买贺礼?
  安语嫣咬咬牙,将头上的玉钗交给伺候的丫鬟,“去把这个卖了。”
  那玉钗是他娘给她当嫁妆用的,价值千金,卖个万两白银不成问题。
  金玉之物以后再打一副便是,可那画只此一副,她爹与她娘两口子吵架,已经几月未好,安语嫣想将此画以她娘的身份送给她爹,希望能挽回她爹的心。
  不久后雪菊回来,拿了一张拍卖行的存条,上面写了‘一万两’的大字,还盖了印,真迹无疑。
  这钱再加上她原来拥有的,凑够了两万两白银,心疼钱没有全放出去,一次只追加了一万五千两,给自己留了五千。
  谁料那个杀千刀的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喊到了三万,从她身边路过,看都不带看一眼,宽大的衣袖还扫了她一下,将她梳好的头发摩擦出光来,哧溜一声全部竖了起来,丑到家。
  安语嫣没拍到《万里江山》本就不爽,现下更是一肚子气,存条交给雪菊让她把玉钗换回来。
  雪菊去了没多久,突然急急奔来,道钗子被人买走了。
  这等地方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她那钗子卖给了别人,自然也是商品,随别人处理。
  安语嫣戴了许多年,颇为不舍,可也没有办法,“有没有问过是哪位财主买的?”
  雪菊点头,“是何丞相。”
  当今世上还有哪个何丞相,自然就是何文斐。
  又是他!
  这人是哪来的白眼狼,救他一命非但没有得到回报,反倒破坏她要拍卖的东西,还买走了她的玉钗。
  安语嫣气的咬牙,衣袖一甩微怒道,“走,找他算账去。”
  她刚走到廊间,便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手里捧着锦盒过来。
  “可是太师之女安小姐?”
  安语嫣皱眉,“我就是,怎么了?”
  那小厮将锦盒交给她,“我家少爷说昨夜多谢姑娘缓助,这是他的一点点心意。”
  那‘一点点’心意打开,惊到了安语嫣。
  一副画静静躺在里面,用精致的红绳系着,是她辛辛苦苦想拍下来的《万里江山》。
  那小厮东西送到,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安语嫣叫住他,“既然要做好人,为何不干脆做到底,将我的玉钗也一并还回来。”
  那小厮低下脑袋,道,“少爷说那小玩意瞧着精细,想留着送给未来夫人。”
  也就是要想拿回来,必须做他的未来夫人。
  想都别想。
  安语嫣冷哼一声,打发他离开,自己带着春菊回府,等着生辰之日将画送给父亲。
  至于拍卖的事,本是个小插曲,没两天便被她忘了。
  安语嫣是家中嫡女,父亲不舍得她远嫁,便一直留在家中,一留留到十八岁,是京城有名的老姑娘,都道嫁不出去。
  她也自傲,一定要嫁青年才俊,没有不如不嫁。
  这代的青年才俊不争气,要不眼光太高,看不上她,要不肚有城府,算计她,想当太师的乘龙快婿,还有一些长的还行,然而没本事,她也看不上。
  这拖来拖去,拖到周围所有人都给她介绍对象的地步。
  很多她也见过了,什么皇子啊,王爷的儿子,世子,结果都没对上眼。
  好不容易王八看绿豆,喜欢上了还不是太尉的周元鸿,周玉鸿也对她有意,俩人见了几次面,逛了几次街,已经到了即将定亲的地步。
  太师一琢磨,便想着在他的生辰宴上昭告天下,宣布俩人即日定亲,双喜临门。
  那天也如期而至,太师尚还年轻,热情的招呼众人上座,谈没几句话便想着先将女儿的终身大事定下来。
  他放下筷子,当众宣布,“诸位,今日除了是老夫的生辰之外,还有一件……”
  “何丞相到!”
  那个杀千刀,一点不给父亲面子,当众断了父亲的话。
  太师咳嗽两声,压下快到嘴边的话,过去迎接。
  俩人同朝为官,一个是皇上的老师,一个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级别相差不大,见面不用行大礼,稍微打个招呼便是。
  何文斐送上贺礼,又絮叨了几句话,便将太师拉到一边说话。
  安语嫣以为是什么朝廷大事,便没怎么上心,谁知那俩人说着说着,竟数次回头看了看她,父亲看她的眼神也越发的怪。
  这是怎么了?
  不知怎地,她竟然有几分不妙的感觉。
  果然宴会结束,父亲面色阴沉,一见她便叫她跪下。
  安语嫣不明所以,“怎么了父亲?”
  说好了宣布定亲的事,她与周元鸿都紧张的等着,结果宴会结束也没宣布。
  周元鸿事后问及,也被父亲搪塞了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那个杀千刀的跟父亲说了什么?
  “我问你。”太师语气略急,“是不是被丞相看了身子?”
  那日安语嫣要换衣服,身上那件脱了,只留一件肚兜,当时情急没有注意,事后才披上狐裘,将身子裹住,但也晚了,被何文斐看了个结结实实。
  安语嫣脸色惨白,抖着手承认,“是。”
  何文斐一定是将此事告诉了她爹,此人当真阴险,早知道打死也不救他,让他死去吧。
  “这钗子是不是你的?”太师又将一个玉钗扔给她。
  那钗子是玉的,一摔便碎,安语嫣连忙接在手里。
  玉是上好的玉,雕花的师傅也是绝顶的,手艺精湛,将这块玉的价值完美发挥出来,而且熟悉异常,可不就是她的。
  “是。”这事不承认也不行,不是一个人见过她戴这玉,她娘,她姐妹,她身边的丫鬟都见过,就连她父亲也见过。
  太师要不是认出来了,也不敢将此事揽在自己头上。
  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被克谁谁死的扫把星给惦记上了。
  “你……”太师气得不行,又斯文惯了,骂不出脏话来。
  安语嫣垂下头,等着铺天盖地的责骂。
  “你既已被他看了身子,又与他私定终身,为何还要来祸害周贤侄?”
  ???
  是不是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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