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不掌兵

  太后回銮——
  随着一声拖着长音的高喊, 宫门大开, 赵孟和皇后亲自带着一众嫔妃和皇子公主在宫门前恭迎。
  “母后, 您回来了。”赵孟看到太后从御辇中下来, 忙上前亲自扶着。
  太后此时已不是在行宫中的家常打扮, 而是换了一身太后的盛装, 只是性子却没变, 一看到儿子,立刻把儿子上上下下都仔细看了一遍,看到儿子没变样, 这才舒了一口气,摸着心口,“吓死娘了, 娘听你妹妹说你差点被刀砍了, 这一路娘这心就没落下过,如今看你没事, 娘总算放心了。”
  太后话虽说的粗俗, 可在赵孟耳中听的却是温暖无比, 这天底下要说有一个人能毫无私心, 真心实意疼他的, 那就是他娘。
  赵孟扶着他娘,低声说:“娘不必担心, 只是虚惊一场,那刀还没碰到儿子就被田仲踢飞了, 儿子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当然其实也有伤, 两人从祭坛往外逃时,赵孟身上也挂了些彩,只是这事赵孟当然不敢和他娘说。
  太后自然是儿子说什么信什么,听到儿子没伤到,立刻念了几句佛,又想起田仲,“娘怎么听你妹妹说你把田家小子圈禁了?”
  赵孟看了一眼周围,又看到从后面车上下来的妹妹,对他娘说,“娘您先回宫,儿子等下没人的时候给你仔细说。”
  太后向来万事听儿子女儿的,听儿子这么说,点点头,也不再问。
  赵孟皇后公主还有一众嫔妃簇拥着太后热热闹闹的回后宫了。
  兰庭轩
  田仲躺在床上,睁着眼,有些出神看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其实在前几天,他身上的外伤就好的差不多了,肋骨虽然还需要恢复,但也能轻微活动了,可他却从没出去过,倒不是因为赵孟的旨意,而是他实在提不起劲。
  从恢复记忆后想起最后一战惨烈到陈芪的死,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起来。
  “太后驾到——”
  正在发呆的田仲猛然被惊醒,诧异的转头看向门外,赵老夫人怎么来了?
  她不是在杭州行宫么?
  想到昨日来的赵瑶,田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心里微暖,轻轻叹了一口气,挣扎着身子要起来。
  “别动,别动,快躺着。” 太后进来看着挣扎着要起来的田仲,忙过去按着他。
  “伯娘,您来了。”田仲坐起身来。
  太后看着田仲缠的满身的白布和一些裸露在外面已经结疤的伤痕,顿时心疼的说:“怎么伤的这么重?”
  “没事,就是看着吓人些,已经都快好了。”田仲不着痕迹的用被子挡了挡,怕吓着老太太。
  可即便如此,太后还是被田仲吓得不轻,非要掀开被子看了看,然后就摸着田仲的伤心疼的掉眼泪,一直念叨,“怎么伤的这么厉害!”“这得多疼啊!”
  外面都觉得太后出身寒微,没什么本事,也不会交际,只会靠儿子女儿,最后靠儿子走了大运才当了太后,可田仲却知道老太太是难得大智若愚的人,也是赵家最真性子的人,看到老太太为他心疼的掉眼泪,忙用手帮她擦了擦,安慰道:“伯娘,我真没事,你看都结疤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真的。”
  说着,还动了动胳膊。
  太后擦了擦眼泪,看着田仲身上的伤,还是有些触目惊心,叹了口气,“这都是替我家老大挨的?”
  “没的事,当时我们在一起,没他我也一样挨。”田仲轻松的说。
  “肯定是我家那小子拖后腿了,我家那小子从小就没你腿脚利索。”太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
  陪着太后来的赵孟嘴角抽了抽,田仲还是一如既往讨他家老太太喜欢。
  太后又拉着田仲的手絮絮叨叨的问他最近吃的可好,身体怎么样。
  要是别人可能早觉得烦了,可对于田仲来说,却是难得的温情,他从很久之前,就再没人把他当孩子,听到老太太像他娘一样唠叨的,田仲不仅一一认真回答,还陪老太太唠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嗑。
  太后也很是开心,平日她就能和女儿唠唠嗑,儿子天天忙的见不着,儿子那些后妃又只会捧着她,弄的她说话都不自在,又想到田仲是她女婿,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就拉着田仲的手问起最挂念的事,“小二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孟儿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和我家丫头的事什么时候定啊?”
  田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我不好,让瑶儿等我多年,如今田家也没什么长辈,您老是长辈,一切由您做主好了。”
  太后一听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拍着田仲的手说:“包在伯娘身上,伯娘一定帮你们操办的好好的。”
  说完,太后也没心思唠嗑了,就要急着回去挑日子。
  赵孟自然陪着他娘出去。
  出了兰庭轩,太后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儿子说:“人家田家小子为了救你也弄了一伤,不过就是坑了你些银子,你怎么就把人家圈禁了,这也罚的太重了吧。”
  赵孟扶着他娘,心道您是不知道他暗地里搞的事,只是这事却不能说,只好说道:“这不是银子的事,公然劫持圣驾,儿子总要给群臣一个交代。”
  “那也别太过了,总归是你妹妹的夫婿,也是和你一起自小长大的,弄生分了多不好。”
  “儿子晓得,娘放心。”
  太后想起田仲,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心里压了那么多事,你去看看他,娘总觉得这孩子有些不对劲。”
  “娘是说?”
  “年纪轻轻没什么生气,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赵孟想到田仲以前的癔症,又想到陈芪的死,暗觉不好,这些日子他气田仲算计他,再加上忙着处理朝中叛逆,也没再过去,田仲那家伙病不会又犯了吧?
  赵孟把他娘送回后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又回到兰庭轩,叫来羽林卫问了问,得知田仲这大半月居然从没下床后,眼皮一跳,走进去。
  “你这是打算躺死在床上?”
  田仲转过头,看到是赵孟,有些奇怪,“你怎么回来了?”
  赵孟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怕你在屋里把自己闷死,朕又要担上逼死将军的罪名。”
  “圈禁的旨可是你下的。”田仲看赵孟不顺眼,懒得理他,直接转身向里。
  “你当初之所以算计那些,不仅仅是为了那三百万两抚恤,还是想让朕和陈芪也感受一次生死吧?”赵孟突然说道。
  田仲身子一顿。
  “不经生死,哪能知道人命的可贵,这是你想告诉朕和陈芪的吧?”
  “是,只是我终究还是错了。”背着身子的田仲叹息道。
  “因为陈芪的死,你本来只想让他后悔……”
  “别说了!”田仲突然崩溃道。
  “你知道他身份特殊,哪怕他真谋逆,也只会是圈禁,最多朕偷偷赐他杯毒酒。只是你没想到,他会……”
  “你别说了!”田仲崩溃的大哭了起来。
  赵孟看着田仲终于哭出来,松了一口气,摇摇头,朝外走去。
  田仲,慈不掌兵,你这辈子最大错,就是生在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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