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科必中

  这么蜷缩着睡觉,极不舒服,梁珩很久才睡过去。但刚到子时,便被一阵锣声吵醒了。
  “都醒醒,醒醒,接题了!”
  梁珩一听接题,马上就清醒过来。摸黑走到号舍口,撩开油布,便见到几个巡考提着灯笼,最前面的手里还提着一面铜锣,正梆梆的敲,一排排号舍的发着试题,很快就发到梁珩这边来。
  梁珩接了题。忙点了油灯,看题目。
  只见红纸上写着‘荡荡乎,民无能有焉,魏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一共四道题,其中四书三题,诗贴一题。
  梁珩小心地将油灯移到一旁,以免不小心将试题点燃了。
  乡试一共分三场,第一场是最重要的,称为正场。所以这试题如何破,也是至关重要了。梁珩思考至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
  沈蓁蓁感觉自己回到了三月十六这天,沈母许氏带着她去普宁寺请愿,欲求菩萨牵牵她女儿的姻缘线。
  沈蓁蓁十六了,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却还没有许配人家。提亲的媒人快将沈家的门槛踩断,可沈蓁蓁却一个都瞧不上。
  沈家就沈蓁蓁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全家都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沈蓁蓁不松口,父母虽然着急却不愿逼她,但毕竟沈蓁蓁都十六了,父母着急上火的,但沈蓁蓁就是看谁都不中意。
  沈蓁蓁本不愿去,看着母亲眼里的期盼,不忍拂了母亲的心意,便跟着母亲到了普宁寺。
  沈母在殿里挨个挨个菩萨地跪拜,捐香油钱。沈蓁蓁跟着拜了一会儿,便不乐意了,跟母亲打了招呼便出了大殿。
  沈蓁蓁带着如意在殿前转悠了几圈,见人多往后山去,便想跟去看看。又怕她娘出来找不到她,便将如意留在了殿前,独自往后山去了。
  画面一下转到了后山,一颗翠绿的迎客松下。
  一个身穿素白长衫的男子正背对着她,立在松树下,正在树干上挥毫泼墨写着什么。
  沈蓁蓁忙躲在石后,偷偷地看着那个男子的动作。他背影看上去长身玉立,握笔的手指骨节分明。
  男子很快就写完,转过身来。竟是张十分年轻的脸,相貌堂堂人面如玉。沈蓁蓁看着男子冠玉般的脸,感觉自己心在胸腔里狂跳,不知道是因为偷看还是什么。
  等男子身影不见后,沈蓁蓁从石头后面走出来,奔至树下,便见树上写着两行诗。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字体凌厉,一股大气铺面而来。
  沈蓁蓁看着愣愣地看着落款处的名字,林行周。
  沈蓁蓁醒来时,似乎还能感受到胸腔里的心在狂跳,像曾经那个情窦初开的姑娘。沈蓁蓁睁着眼,入眼却满是黑暗。她梦到了她第一次见到林行周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满身皆是白马轻裘的书生意气,一下就拨动了姑娘的春心。
  今天就是乡试第一场的开考之日了,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失眠了半宿,因为担心考场里的丈夫。
  沈蓁蓁想到隔壁书生,不知道他在考场里如何了。
  ......
  刚过卯时,梁珩就醒了。天还没亮,他点燃油灯,将被褥收了起来,又将号板安好,开始思索试题。
  四书题显然是重头戏,题目出自论语泰伯,是赞扬尧的名段。梁珩苦苦思索了一阵,想从赞扬圣上破题,又觉得有些不当。又有些内急,便出了号舍,往茅号去。
  茅号在哪里,循着气味去就对了。
  越往茅号走,气味就越重。茅号就是一间号舍,地上挖了个大坑,便充作茅号了,因为是露天的,可以说是臭气熏天。
  梁珩捂着鼻子解决完,便欲往回走。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梁兄?”
  梁珩转头四处看了看,没看到认识的人。
  这时茅号旁边一间号舍里的人,拉下脸上蒙着的布,露出脸来,正是易旭。
  梁珩掩不住惊讶,“易兄,你在这?”
  易旭满脸苦笑,“我自认没有做过亏心事,竟分到这个屎号来。这么大股屎味快没把我熏晕过去,真是倒霉透顶了。”
  梁珩略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见有巡考往这边来了,不敢跟他多说,留下句“易兄保重”,便回了自己号舍。
  梁珩想了半天,才决定从颂扬圣贤,再颂扬皇上破题。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又表示了自己对君王的衷心和壮志。通篇写下来,梁珩发现自己竟拍了通篇的马屁。梁珩不禁苦笑,这出题之人怕是个忠皇党。
  梁珩打了一遍草稿,正思索间,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梁珩仔细一听,好像是隔壁书生在念自己作的文章。
  “这题...民无能有焉...这般破...”
  梁珩摇摇头,没作理会。
  没想到隔壁书生似乎是对自己的文章极为得意,声音越来越大,拖长着怪声一路念,念到最得意处,用力一拍大腿,大赞道:“好!今科必中!”
  “这位考生!考场保持肃静!”
  突然巡考声音传来,竟是有考生受不了,向巡考举报了他。该考生不得已,悻悻住了嘴。
  一天很快过去,过道间又升起了袅袅炊烟。
  梁珩煮了些面糕。锅里面糕化成一锅浆糊状,味道也差,但梁珩眉头都不皱的吃完了,考场里自然要将就些。
  夜晚,号舍安静下来,偶尔传来巡考的脚步声。
  梁珩躺在号板上,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摸出怀里的锦袋。
  黑暗中,看不清锦袋的样子,梁珩将锦袋拿在手里摩挲着。这是装银子的那个锦袋,梁珩将它腾了出来,随身携带着。
  不知道沈娘子怎么样了。这么一想,一股深深的思念从他心底涌了上来,来势汹汹,梁珩感觉自己心脏又痒又麻。
  今科要是能中,如何也要求娶她。梁珩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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