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珍视
“笨手笨脚的,怎么教都不行,真是个人头猪脑的东西。”怒骂声夹杂着藤条鞭笞之声传入我们屋内,把几个秀女都弄醒了,陆续起身往外移去。
我跟着滕桃儿她们出了门,见一堆人在屋子前站着,捂着帕子朝一处地方指指点点。园子内一个女孩跪在卢雨珍面前,给藤条甩得哇哇尖叫,却是不敢躲避,直挺挺跪在那里抚着两条胳膊哭喊。
“小惠?”我几步冲下台阶,伸手拦下卢雨珍,“好啦别打了,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话不好说呢,何必动不动就使藤条用鞭子,把人打成这样,奴婢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把她弄成这样,她父母见了该如何伤心。你自己以后也要当孩子的娘,还是多为自己积点福吧。”
“公主,呜呜,公主。”小惠挪着膝盖爬到我脚旁,含着泪满脸惊惧地望着卢雨珍,小手不停在胳膊上按抚,一副想哭又不敢放声痛哭的可怜样子,瞧着真是叫人心里不舒坦。
“哦,未来皇后娘娘想要教训人是吧,可惜你找错主了!”卢雨珍陡然冲我大吼一声,紧着跨前一步挨近我身前,两眼怒瞪着我,“你别以为自个儿一朝爬上龙床,就好似高人一等了,我才不会买你的帐!哼,你最好不要忘记,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是!你不是皇后娘娘,甚至连一个最低等的采女都称不上!你在这南朝后宫之中,是身份最低的,甚至不若宫女!所以你根本没资格来教训我,我要怎么打骂我的下人,是我卢雨珍的事,与你浔阳公主毫无关系,不必你来多管闲事!”
说完还当着我的面,狠狠踹了小惠一脚,可怜小惠给这一脚踹在肚子上,一手捂着腹部疼痛难当地缩倒在地,小声地啜泣起来。
“雨珍,你别这样。”镇国公之女贾思敏急忙小步走来,伸手挽过卢雨珍的胳膊,“别对公主这样说话。”
“思敏郡主,雨珍知道你人好又大度,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往肚子里吞,可雨珍不能忍,雨珍就是看不惯这个女人,什么公主,如此恶名昭著、人尽可夫,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魅惑住圣君,哼,每日里摆出一副善良天真的脸给人看,实在是恶心透了。”
“你骂够了没有?”我冲口一声咆哮,把一院子的声音统统压了下来。
卢雨珍脸色更为难看,张嘴便与我对吼,“怎么着,你以为你声音大就有理儿了?”
“是!我就是有理!比你有理,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理!”我弯下腰扯着小惠站了起来,伸出一根食指狠狠戳到卢雨珍面前,“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惹我,我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我自己心里明白就好,皇上明白我就好,其余任何人,你们怎么看我,我无所谓!”
我重重指着我的心口怒目瞪住卢雨珍,“你辱骂我没有关系,我可以忍你!但是你不要扯上无戏,不要说我使什么手段把他给迷惑住!”
“你们在南朝呆了这么久,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更为了解你们的皇上!他若是个随便给女色所迷的昏君,那今天,南朝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南朝!卢雨珍,我现在不是因着我是皇后,不是因着我尊贵的身份,我要踩到你头上!我今天阻止你教训小惠,不为压你的气焰,不为在任何人面前出风头,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事,他日必会有报!”
“种善因得善果,做任何事都得摸着自个儿的良心,问问自己,是对还是错!卢雨珍,我今天拦着你,只是不想看你再错下去,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叫你生小惠这么大的气儿,我只知道,在我的理念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去伤害别人,践踏别人!你卢雨珍并不比别人高出一等,我也是,圣上也是!”
“我们仅仅是这尘世间一粒微小的尘埃而已,勿论贫贱,终有一日,个个都会灰飞烟灭!之所以不比那畜生,是因为我们有感情、有思想、有理智、懂得分析、知道是非对错、明白用宽厚的心对待每一个平等的个体!因为我们是人,最最平凡也最最伟大的人!”
我叹了一口气,冷冷淡淡地注视着对面一排瞪大眼傻愣愣望着我的女人们,只手扶住小惠,仔细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与灰尘,轻轻说了一声,“走吧小惠。”
“公主。”小惠抽噎着抬手,胡乱试抹着脸蛋。
我握着她的小手转身,这才发觉闻讯赶来的邓公公与太监总管张公公正站在我身后盯着我目不转睛地看。
见我目光投来,邓公公这才干咳一声,轻轻地说道,“公主要走了?”
“嗯。”我淡淡地点个头,“邓公公,我向你告个假,我有点事情要办,明日一早,我准时来报道。”
“是,公主请。”邓公公侧过身去稍稍垂下脑袋。
我拉着小惠走过张公公身旁,忽然停住脚步,“公公,我想问你,这小惠,原先不是从如月宫出来跟我了么,为何如今又把她安排到钟秀宫呢?”
“回公主的话,这个是奴才的疏忽。前阵子,小惠随公主出行商国,没多久又返回宫中,奴才以为公主是不需要小惠了,这才自作主张把她重新送回如月宫伺候月妃娘娘,哪料得月妃娘娘不收,奴才没有办法,这才安排小惠去钟秀宫伺候各位小主。”
我点点头,“那我现在想把她要回去,不需要再经过内务府审批了吧。”
“这个自然。”张公公连连点头,“小惠原就是公主的侍婢,公主若是要把她带回去,也无可非议。”
“张怀玉!你!”卢雨珍恨之彻骨的目光随之瞪了过来,一副恨不能将我拆吃入腹的表情。
“卢才人,奴才再给你重新找一个伶俐的宫女,您放心,这几日就给您办妥。”张怀玉急忙陪着笑安抚卢雨珍,显然也是怕得罪她后台那个官居要职的老爹。
我冷哼了一声,扯着小惠的手跨出钟秀宫的大门。
回了自己的住处,赶紧让乐雪替小惠脱了衣衫,这才发觉小姑娘浑身上下布满了一条条给藤条鞭笞的红痕印,在细致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瞧上去有些怵目惊心。
乐雪给她上药时,小惠死咬着下唇哼都不哼一声,我坐在旁边皱眉望住她,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把她小小的脑袋扳到胸口,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公主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苦!你信我!”
小惠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攥住我的外衫,滚滚热泪汹涌而落,一颗颗、一滴滴、断线似的珍珠般,滚烫地落到我手背上,就像融进了我的心里,给火烫着一般,既难受又有丝安慰。
马车驰往长公主府的路上时,我屈膝跪坐在铺得极软的毛毡上,无意识地擦拭着手里的宝珠,视线定定地落在前方。
小惠的刑罚像是给了我一个警示,暗暗告诫着我,这后宫里的潜规则是多么的残忍。今日我救了一个小惠,却难以救其他人,保不准这张怀玉委派给卢雨珍的另一个丫鬟,是否将成为小惠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