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不嫁

  白牡丹连忙避过,站起身退到一边,低头说道:“殿下,殿下的厚爱,牡丹承受不起。从今往后,还请殿下离牡丹远些罢。”
  身姿楚楚,欲语还休,令夏侯廉一下子懂了:“是他,是他方才教训过你?”
  他的父皇,难道竟然逼迫牡丹了?皇帝近来常常使身边大太监叮嘱他,又暗暗似告诫,不可迷恋青楼女子。夏侯廉原本以为,皇帝是自己看上了牡丹,才如此教训他。谁知,竟然不是吗?
  他一时心疼不已,起身走过来,又想伸手揽她:“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眼前的场景,由不得他不误会——方才定然是父皇教训牡丹,叫牡丹不要痴心妄想,而他的牡丹对他一片痴心,罔顾性命也不肯应下,便被父皇打了一巴掌!
  因而,更加怜惜起来:“牡丹,你对本殿下的心,本殿下必不负你。”
  白牡丹原本还不停抗拒:“牡丹不曾到出阁之时,还请殿下尊重。”然而被夏侯廉小意哄着,渐渐破涕为笑,似挣扎不过,矜持地偎入他的怀中。耳边听着夏侯廉不停说着甜蜜的话儿,嘴角弯弯。然而,一双妙目中波光流转,笑容甚是耐人寻味。
  皇帝回到宫中后,面容虽然威严依旧,然而唇角却是难以察觉地弯起,眼中竟然带着轻快的笑意。他身边的太监见了,心中如何作想尚不得知,只是面上笑道:“皇上,那牡丹姑娘,当真是少见的美人呢!”
  皇帝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位太监却是服侍皇帝数十年的老人儿了,揣摩主子的心意自有一套,当下便试探着道:“不如,等到牡丹姑娘出阁之日,差人将牡丹姑娘接进宫来,陪伴皇上?”
  皇帝的嘴角原本有些细微的弧度,闻言霎时间消失了,他有些冷寒的目光瞥向身边的太监,直看得对方心中打怵。
  然而那太监毕竟上了年纪,颇会揣摩皇上心思,作势打了下嘴巴,然后道:“奴才这几年上了年岁,脑子也糊涂了,说话都不清楚。奴才的意思,皇上身边缺个捏脚捶肩的可心人儿,不如叫牡丹姑娘进宫服侍?”
  他一边说着,一边觑着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脸色并未变化,便知自己有些摸到帝心,又笑着说道:“皇上不肯,莫非是舍不得奴才的手艺?哎哟,这可真是奴才的荣幸了!”
  皇帝近年身体大不如前,每每久坐便觉肩周酸痛,时不时需要捏一捏揉一揉。往常时候,都是这位身边亲近的太监给他捏揉。然而,到底比不过花一般娇嫩的少女不是?
  “况且,牡丹姑娘又会唱曲儿又会跳舞,就连弹琴下棋都很会,由牡丹姑娘陪着皇上解闷儿,不比奴才好上一百倍?”太监谄笑着道。
  皇帝被白牡丹引进香闺,坐了有一个多时辰。先头是白牡丹求宠,未果之后,便退而求其次,唱曲跳舞给皇上看。及至后来,又搬出琴来,摆出棋盘,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皇上。似乎深怕皇上不知,她是极仰慕他,想被他宠幸的。
  不得不说,白牡丹的这一番努力,竟然搔到了皇帝的痒处,果然讨得龙心甚悦。甚至,听到贴身太监的提议,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皇帝很想就这么应了。然而收了白牡丹的念头,只在皇帝脑中闪过一刻,很快便如水滴落入江面,湮没不见。
  “太子出宫了?”皇帝的声音,有些阴沉。
  仿佛没料到皇帝的思维转得这么快,太监愣了一下,才觉着后背有些发寒。他踟蹰着,不知是不是应该如实道出。
  “哼!”即便他不说,皇帝又怎会不清楚?白白生了一副好相貌,竟然轻易便被一个丫头片子引诱了去。
  用晚膳的时候,皇帝命人端来夏侯熙儿送来的辣椒酱,刚要尝上几口,却忽然发现坛子里头已然所剩不多,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些日子,皇帝颇喜爱这辛辣冲口的味道,每嚼一口辣椒酱,只觉得血液都被点燃了,浑身仿佛充满力量,整个人都年轻许多。
  “这东西,莫非令人上瘾?”身为帝王,极高的戒备心与警惕心是必不可少的。皇帝渐渐已经每顿饭都离不开辣椒酱,此时望着空了的坛子底,不由得闪过深思。
  站在他身后服侍的太监则道:“应当不会。每顿饭与皇上试吃的人,并未觉着不妥。”
  皇帝便点了点头,只是有些沉默。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并非离不得辣椒酱,而是这辣椒酱着实好滋味,他忍不住便想多吃一点。
  更何况,这东西带来的灼热辛辣之感,令他恍惚有些找到年轻的滋味。人越老,便越怕无力,每每想要找寻年轻时的感觉。辣椒酱,白牡丹,都是让皇上重温年轻的东西。
  “皇上何必担忧?这辣椒酱不仅皇上在吃,试吃的人也都好着呢,且公主殿下亦是好这口。”太监便劝慰起来,“何况,皇上难道没发现,自从有了这辣椒酱后,您每顿饭都多吃半碗饭?瞧着人都精神许多呢!”
  “去告诉公主,明日叫她再捎些辣椒酱来。”皇帝说罢,便将此事抛开了去。
  次日一早,夏侯熙儿穿着一身轻便服装,来到宣明宫。
  “给父皇请安。”夏侯熙儿行了一礼,便笑盈盈地来到皇帝跟前,有些俏皮地道:“父皇,你的辣椒酱吃得可真快啊,阿鸢给了我两坛子,咱们一人一半,我的才吃了一半呢,怎么父皇的便已经吃完了?”
  皇帝佯怒地道:“什么?你那里还有私藏?大胆!还不快快给朕呈上来?”
  夏侯熙儿撇了撇嘴,只说道:“阿鸢说了,这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父皇可别吃那么快。”
  皇帝的眼神闪了闪,随即伸出手,指着她笑骂道:“少来,以为朕不知你的小心思?你是故意用小坛子给朕装了,等到朕吃完了,你便可以出宫去耍了?”
  被揭破心思的夏侯熙儿,脸上不由得一红,却是扭腰跺脚:“不跟父皇说了,熙儿出宫了!”说着,拧身飞快跑了。
  皇帝摇了摇头,抬脚往案后走去,准备批阅奏折。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太监的声音:“说起来,也不怪公主如此喜欢她。那容氏,却是有些本事。”
  皇帝回过头,目光如冰针一般扎过去。
  太监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双手虚扶着皇帝的手臂,仿佛没察觉到头顶上的目光,又说道:“那容氏惯会做些新奇玩意儿,像皇上最近喜欢吃的辣椒酱,像桂花节那日公主与贵妃娘娘穿的母女装。”
  皇帝虽然不喜容鸢,然而闻言却也不得不承认,容鸢却是有些本事。只不过,口中却道:“奇淫技巧罢了。”
  “这奇淫技巧啊,有些时候也是十分有用的。”太监仿佛随口说道,“离明年的四国来朝便要到了,咱们大景朝的衣裳样式却是从不曾叫白国服气过。若是容氏研究改良一番,说不得就叫他们服气了。”
  皇帝闻言,却是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夏侯熙儿计谋得逞,才不过几日工夫,又得以出宫,自然是快活得不得了。谁知,刚走出宣明宫,迎头便遇着了皇后与徐贵妃。
  “熙儿见过母后,见过母妃。”夏侯熙儿收敛了面上的快活,一本正经地跟皇后与徐贵妃行礼。
  “熙儿今日穿得这般,莫非又要出宫?”皇后目光微动,将夏侯熙儿从上到下的穿戴打量了几眼,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自从桂花节过后,夏侯熙儿在永宁宫打了苏玲珑,又当着众臣子的面,驳了她的话,皇后对夏侯熙儿便连表面上的疼宠也没有了。
  此刻听到皇后问话,夏侯熙儿的眼皮跳了一下,刚欲回话,蓦地余光瞥见皇后的身后,徐贵妃投来的怒其不争的眼神。不自觉地掐了掐手心,低头淡淡答道:“父皇差我出宫办事。”
  “什么事情,竟要你一个公主去办?满宫的奴才都是死的吗?”皇后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拔高,有些不怒自威。而后,又蓦地缓和下来,轻笑着走近夏侯熙儿,似乎想抓过夏侯熙儿的手轻轻拍一拍,然而低头瞧见夏侯熙儿缩在袖中的双手,竟是没有行动。
  只是面上轻笑,低声说道:“你快要嫁人了,便消停一些。民间有些讲究,成婚前双方不便见面。你若是总出宫,难免撞见,却不大好。”
  夏侯熙儿猛地抬头:“母后,我不嫁人!”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傻话?”对上夏侯熙儿的怒容,皇后却是满面轻笑,仿佛夏侯熙儿不过是少女的羞涩,“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你且放心,父皇与母后为你挑的必是好的。”
  说着,带领徐贵妃往宣明宫去了。不知是不是故意,随风飘来一些话儿:“容太傅家的嫡子,听说是极孝顺体贴的好孩子,性情又温柔,配上咱们熙儿这样的火爆脾气,必定是极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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