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苏夫人的礼物
钱珍珍听到这里,心中狐疑已去大半。渐渐的眉目又柔和起来,拍了拍身边的床铺,说道:“姑且就信你一次。且上来睡吧,明日还要打起精神去木家。”
待得吹了灯,室内归于一片黑暗,钱珍珍翻了个身,伏在薛程仁的身上,口吻中有些担忧:“程哥,我从不曾见过木家本家的人,他们,会不会不叫咱们进门?”
往日在黄沙镇上的时候,不论钱掌柜还是钱珍珍,都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势。因着秋棠苑是叫得上名号的势力,故而对于沾亲带故,便格外骄傲自豪。可是,当真来认亲了,却让钱珍珍有些不安。于是,一片黑暗静寂中,天性中的软弱便露了出来。
薛程仁便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不会的,他们一定会给爹报仇的。”
薛程仁看得清楚,容栩阁与钱掌柜的死,只怕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是容栩阁,以容栩阁的财势滚滚,秋棠苑迟早要跟它对上。故而,不是容栩阁死,就是秋棠苑亡。
钱掌柜之死,只是其中的导火索,便如石子落入江河,激起了一朵涟漪。有了这件事,两方对阵的时间会提前一些,激烈程度也更猛一些。如果没有,早晚也会如此。
然而,钱珍珍心中所想的却不是这一回事。钱掌柜与木家本家,只是沾点亲带点故,并无极深的关系。此时,他们关了黄沙镇上的秋棠苑,来京城投靠,日后黄沙镇上的秋棠苑,还给不给他们经营?
如果不给,日后如何保证家中进项?如果没有银子,如何生活快哉?这才是她心中隐隐的担忧。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钱珍珍与薛程仁洗漱完毕,便带了银子,提了些礼物打听着进了木家大宅。因着第一次来,故而钱珍珍与薛程仁咬了咬牙,花了四五百两银子,给木家老爷、老夫人、大爷、夫人、少爷、小姐等,各买了些礼物。
钱珍珍与薛程仁的身后带了两名下人,来到木宅门前,对门房道:“我是木家的远方亲戚,从黄沙镇上来的,你去回了你们当家夫人,她必然知晓。”
门房只见钱珍珍与薛程仁的穿戴打扮虽然素了些,却是难得华贵,因而不敢怠慢,忙去回了。不多时,门房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一名眉眼颇为机灵的小厮:“两位且跟我来。”
对于钱珍珍与薛程仁的离去,容鸢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谁又耐烦记得他们?且,夏侯御已经将他们掏了个底朝天,满手空无银钱的他们,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即便他们是秋棠苑本家的远房亲戚,那也没有什么,反正容鸢早已知道,容栩阁同秋棠苑迟早要对上的。哪怕没有钱珍珍,也是要对上的。
故而,便不曾留心,一早起来,打了遍拳法,与大家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早饭。送三花出了门后,便回到屋里,研墨提笔,继续画了起来。
曲裾所带来的利润,太扎人的眼了。容鸢并不知道,钱掌柜到底都做了什么,是仅仅在黄沙镇的分店售卖,还是也将其透漏给了秋棠苑的东家?如果是后者,那么时间就很紧了。故而,容鸢连饭后休息都来不及,凝神提笔就开始画了起来。
玉无忧来的信中曾经提过,无忧坊在大景朝各地,一共开了五十四家分店。这五十四家分店,又有十三家是重中之重。故而,容鸢至少要先画出十三份,全套的曲裾样式。
昨日晚上装在信封里的厚厚一沓,便是十三份中的最后一份。这几日容鸢紧赶慢赶,总算将重中之重赶了出来,交给无迹从特殊通讯渠道送给玉无忧。而后,开始画起了余下的并没有这么重要的,但是也非要不可的四十一份。
因着一遍又一遍地画,故而容鸢如今的构图技艺日益熟练,从原本的一个多时辰才能画出一份,到后来半个时辰便能画出一份。效率提高的幅度,就连她自己也惊讶了。
就在容鸢刚刚画完一份,吹干墨迹小心放入信封,揉动着手腕准备休息片刻时,便听外面有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妹子可在家?”
“是苏叔叔?”身后,豆豆好奇的声音响起。
容鸢回头瞅了他一眼,道:“老实写字,不许分心。”
这小家伙,一刻钟前才跑到西屋里头,从夏侯御亲近了一会儿。
听到容鸢的严厉,豆豆吐了吐舌头,果然低下头聚精会神地练起字来。
容鸢便来到院子里,看着苏行宴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来了?”
苏行宴提了提手里的两包东西,道:“我们家近日得了些好茶叶,给你和阿熙送一份。”说到这里,呵呵笑道:“阿熙不肯告诉我,她家住在哪里。所以就麻烦妹子,替我跑一趟啦。”
“好说。”容鸢接过两份茶叶,只见一份比另外一份大了两倍还有余,不由得挑眉问道:“哪一份是给我的?”
苏行宴闻言,便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说道:“小的那份是给你的。”
容鸢有些惊讶,然后看着苏行宴微微尴尬的神情,不由失笑。莫非,不仅是熙儿对苏行宴有些心思,苏行宴对熙儿也有些心思?
便只听苏行宴急急解释道:“我对你和阿熙都是一样的,绝不偏心。都是我娘,她听说阿熙生得矮,便说一定是阿熙的营养跟不上。所以做了这许多吃食,叫我拿给阿熙。”
容鸢的笑容便有些古怪:“苏夫人也知道阿熙的个头不太高?”
苏行宴又是挠了挠头,道:“她实在生得不高,才仅仅到我的胸口。有次我跟我娘说话,便说了这回事,且说只把阿熙当妹子来看待。谁知,我娘便记在了心里。”
苏行宴是绝不可能知道夏侯熙儿的身份的,那么苏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而苏夫人对夏侯熙儿的这份亲近……说来,难道竟是缘分?
“好,我一定会转交给她的。”容鸢有些忍笑,提了提手里较小的那一份,道:“谢谢你啦。”
苏行宴只见她没有追问,不知为何心里竟松了口气似的,朗声笑道:“妹子跟我客气什么?咱们这样的情谊,你送我亲手做的辣椒酱,我送你从旁处得来的茶叶,原是我赚了的。”
容鸢极欣赏他身上的这股利落洒脱劲儿,只觉得相处起来格外轻松,便道:“好,那不跟你客气了。你还有旁的事没?倘若没有,我便不招待你了,我这里有许多事情忙着。”
苏行宴的神色便有些古怪,仿佛没料到容鸢果然跟他不客气。随即,又格外释然地笑了:“无事。妹子忙吧,我改日再来蹭饭。”说罢,挥了挥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容鸢看着他的背影,又提了提手里有些沉的大包茶叶与吃食,直是忍不住笑了。拎着东西进了屋,容鸢走到西间里头,问夏侯御道:“苏行宴给熙儿捎了些东西,可怎么带给熙儿才好?”
熙儿如今住在宫里,等闲不好出来。而他们住在黄沙镇,进宫去又不便。倘若叫无迹偷偷丢在永宁宫,倒也做得到,只不过那样的话,夏侯熙儿便知道夏侯御或者容鸢身边有极厉害的高手了,委实不妥。
就在容鸢有些作难时,便听夏侯御不急不缓地道:“不急。最迟后日,熙儿便会来,到时你把东西给她便是。”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干冷,东西不似夏季那般,隔夜就坏。故而,搁上两日,倒也使得。
容鸢则诧异问道:“你怎知熙儿会来?”
夏侯御的唇边勾起一抹轻笑:“鸢儿亲为夫一口,为夫就告诉你,如何?”
容鸢闻言,便只冲他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了。
后日上午,夏侯熙儿果然来了。“阿鸢,我来了!”一声充满欢快调子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进来。
容鸢与夏侯御在院子里逗着豆豆玩,闻声放下豆豆,抬头往院子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夏侯熙儿的一只手提着裙子,飞快地跑了进来。眉眼之间,全是活泼欢快。
“熙儿来了。”容鸢笑着迎上去,口中问道:“今日怎么得闲?发生了什么好事情,竟叫你如此开怀?”
夏侯熙儿一路小跑进来,一直冲到容鸢的身边才停下,两手一伸,抱住她的胳膊,张口便道:“阿鸢,你真好!”
容鸢听她一进门就夸自己,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我怎样好了?”
夏侯熙儿紧紧抱着她的手臂,抬起小脸儿,面上洋溢的神情,直是快乐得不得了:“就是你上次给我的辣椒酱,我给父皇送了一些,他喜欢极了。吃过之后,又问我要。那一坛子辣椒酱,我才吃了一小半,余下的全给他一个人吃完了!这还不罢休,今日竟允我出宫,特意再捎去一坛子!”
本来,夏侯熙儿对于皇帝抢去容鸢送她的辣椒酱,心里不是很快活。辣椒酱是容鸢给她的,旁人谁若来抢夺,便是夺去的容鸢对她的关心。
可是,当皇帝吃完之后,召夏侯熙儿到宣明宫,表达了对辣椒酱的喜爱,叫她出宫来提的时候,却不禁乐坏了!一口应下,便坐上宫中的马车,往黄沙镇驶来了。
容鸢听罢,也是笑了:“皇上也喜欢这辣椒酱?既然如此,我再盛一坛子给你,刚好又做了一些。”
夏侯熙儿笑眯眯地直点头,跟着容鸢进了厨房。只见容鸢拿起一只坛子,便开始装,连忙道:“阿鸢,不要用这样大的坛子。找一只小的,长相精致些的。”
“啊?”容鸢愣了一下,随即见着夏侯熙儿眼中的狡黠,不由得有些明白过来。却是好笑,道:“好,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