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女权的种子
“苏叔叔,这是我爹爹!”豆豆终于等大人们都说完话,此刻在夏侯御的怀里扭动着,极兴奋地搂着夏侯御的脖子,对苏行宴道:“我爹爹从前只是忙,才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豆豆是有爹爹的!”
夏侯御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屁股,微斥道:“什么叫做你是有爹爹的?哪有人没有爹爹?你一直都有的。”
豆豆便有些羞,扭动了下,声音有些小了下来:“嗯,爹爹。”
这副父慈子爱的情景,令苏行宴的眼睛有些刺痛。诚然,他是接受了容鸢有丈夫、豆豆有爹爹的事实,可是不代表他就不会难过。此刻心下想着,什么高人卜卦,今日遇见的女子多半是他的真命天女,妹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一时间怔怔,往日见了容鸢有着说不完的话,今日竟然半句话也没有了。
“天色不早了,熙儿受了惊吓,我这便带她回去了。你累了一日,也回去休息吧。”容鸢不知苏行宴的心思,想起还在满镇上找人的三花,心下有些担忧,便带着夏侯熙儿等人告辞。
苏行宴点头应了,却是没有立即转身,而是怔怔地看着容鸢的背影离去。只觉得有什么在从心中慢慢抽去,有些疼痛。
任家。
夜渐渐深了,外头传来的热闹喧嚣声也渐渐低了下来。苏夫人坐在院中,等着她那大傻子儿子回来。
不多时,只听下人的一声:“见过大少爷。”顿时眼睛一亮,她家大傻子回来了!
未几,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从院门外走了进来,苏夫人定睛一瞧,忍不住乐了:“儿啊,你这一身褴褛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遇到了劫匪?还是你英雄救美去了?”
摊上一个只知道奚落自己的娘,苏行宴很是无奈:“同木家的家丁打了一架。”
虽然不是什么光荣之事,然而却得报给苏夫人知道一声。否则若是回头木家来找茬,苏夫人和苏掌柜却不知道,便遭了。
苏夫人听了,却不由得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我交了个朋友,木家欺负她,我便跟他们打了一架。”苏行宴简略地道。
苏夫人却是鼻尖微耸,竟然嗅到一丝异样的味道:“什么朋友?是男是女?”
“你想哪里去了?”苏行宴愕然,随即有些恼了:“哼,还说什么高人卜卦,都是骗你钱的!我却是遇见我心仪的女子,可是人家有丈夫了!”说到这里,有些忿忿:“你和爹一早不叫我娶她,现如今人家丈夫回来了,哪还有我的份?”
苏夫人不由得目瞪口呆,指着他道:“你浑啊?人家是有夫有子的,便是我们叫你娶,你娶得来么?却怪到我们头上了,臭小子,看老娘不揍你?”
一边说着,随手抄了门前的一根竹竿,往苏行宴的身上抽过去:“你倒是说啊,你为她跟木家打架的那朋友,是男是女?”
“女的,是容夫人的朋友。”苏行宴心中坦荡,也不隐瞒。
谁知,苏夫人却是眼睛一亮,连忙道:“多大年纪?叫什么?家住哪里?你们是怎么遇见的?”
苏行宴暗暗撇嘴,道:“我累了,回院子休息了。”
却被苏夫人一把揪住,道:“你不说清楚,今晚上别想睡。”
苏行宴简直快跪了,他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娘?因着心情不好,又有些累,便也没多思,一股脑儿把今晚的事全都说了一遍。末了,说到夏侯御,口吻有些发酸:“真是一百个我也比不上。”
谁知,就只听苏夫人哈哈大笑:“啊呀啊呀,我那五十两银子花得不冤,高人,果真是高人啊!不行,明儿我再包五十两银子给他送去,叫他卜一卜卦,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呢?”
“娘,你儿子分明失意着,你给那老骗子送什么银子?”苏行宴皱眉道。
苏夫人眉开眼笑,只是道:“什么老骗子?分明是老神仙。人家说你出门撞桃花,可不就撞上了?那阿熙姑娘,既然是容夫人的朋友,必然是不赖的。且,怎么就那么巧,你们戴了一对儿老虎面具?”
说到这里,忍不住直是笑,早把手里的竹竿丢了,抬起双手捧着苏行宴的脸,怎么看怎么满意:“容夫人那样大才的人,你是配不上的。那个阿熙姑娘嘛,有空领来家里叫娘见见,若你配得上,娘便给你哄回家来。”
苏行宴直是撇嘴,人家的娘都是看姑娘配不配得上自己儿子,偏他娘反着说。不耐烦地拨开苏夫人的手,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把她当朋友的。”
苏夫人听罢,又是咯咯直乐:“朋友?你一开始还把容夫人当朋友呢。你说说你长这么大,跟几个女子当过朋友?”
却是知儿莫若母,对于苏行宴有些迟钝的神经,苏夫人再了解不过。先头这个傻子喜欢人家容夫人,却以为自己只是敬慕人家的人品,口口声声跟人家做朋友。做朋友做到买一车东西,又聚了满院子的丫头婆子,给人家做被褥?
再看苏行宴满脸不耐烦,便撵他道:“行了行了,你不耐烦就回去吧。”喜滋滋地钻回屋里,包银子准备明日谢那卜卦的高人。
容鸢牵着夏侯熙儿,另一边是抱着豆豆的夏侯御,原路返回,来到那间茶肆门口。等了不多时,找了一圈了三花也回来了,无迹和蜻蜓反而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全镇上都跑了一遍。
被夏侯御抱着的豆豆,此刻眼皮已经有些往下沉,偏他不愿意讲,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容鸢有些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转头对夏侯御轻声说道:“你带豆豆先回去吧。”
“不要,我要等姐姐们一起。”豆豆听到声音,努力睁大眼睛,做出一副精神的样子答道。
“姐姐们一会儿就回去,豆豆乖,先回家吧。”容鸢哄道,只见豆豆还是不肯,直是有些无奈,这小家伙这么倔呢?实在不忍叫豆豆瞌睡着,又怕他被风吹着,便编了一个谎话哄他道:“你爹爹有悄悄话和你说呢,你快回吧。”
果然,这一回豆豆精神了些,立刻不坚持等在这了,抱着夏侯御的脖子道:“真的么?爹爹?”
夏侯御带着笑意看了一眼容鸢,转过头对豆豆道:“是。”
“那咱们快走吧!”豆豆连忙扭着身子催促起来。
容鸢不由得忍俊不禁,推了推夏侯御道:“你们爷俩快回吧。”
夏侯御便抱着连连催他的豆豆,抬脚往家里回了。容鸢领着夏侯熙儿和三花,又等了片刻,无迹和蜻蜓先后回来了。只见夏侯熙儿已经找回来了,两人都没有多问。
“咱们回家吧。”容鸢看了看街上,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街上热闹的人群至少散了三分之二,就连灯火都寂静了许多,却是没有再玩下去的意义了。
“等等!我去拿花灯!”花露说罢,扯着花芯往茶肆里头跑去。
不多会儿,两人提着满手的花灯出来了。原来,方才发现夏侯熙儿不见了,大家都出来找,花露却可惜这些漂亮的花灯,交给了茶肆里的小伙计给看管着。那小伙计恰好记得花露姐妹,敢对钱珍珍出言讥讽的人不多,便笑着应了。
一行人便回家去,夏侯熙儿被容鸢牵着,只见容鸢没有问她为什么跑掉,心下松了口气。谁知,她却是松气松得早了,容鸢拉着她慢了众人一段路,便开始问她了:“好端端的你怎么跑掉了?”
夏侯熙儿低下头,不敢看她。其实,夏侯熙儿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见到容鸢跟别人亲近,她心里会不舒服?
容鸢见她不想说,便也没有继续问,身为公主,有点什么小冲动小任性简直太正常了。便换了一个问题,道:“你明知身边没有护卫,却惹钱珍珍做什么?若是没有苏行宴护着你,你今日是什么下场,你想过吗?”
严厉的话语,震得夏侯熙儿头皮一炸,咬了咬嘴唇,更加答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公主,往日被荣宠惯了的,可是你也该想一想,若是没有人纵容你,你还有什么资本嚣张?”容鸢的这句话说得可谓难听无比,可是她的语气更加严厉:“你今年十六岁,面临嫁人的命运。倘若你嫁了,你能够保证夫家给你足够的纵容宠溺吗?如果你坚持不嫁,如此特立独行,皇上和皇后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宠爱你?到时候,你却怎么办?”
这些话,却是容鸢早就想跟夏侯熙儿说的。夏侯熙儿是个聪明的姑娘,又有主意,很能分辨出大局。唯独,太过骄纵了一些。别的却罢了,漠视人命,仗势欺人这一点,容鸢是最想给她改掉的。
恰此机会,便逮着夏侯熙儿训了起来。
类似的话,徐贵妃也曾给夏侯熙儿说过。夏侯熙儿那时答道,桂花节过后,便给她一个答复。可是,今晚过后,桂花节便过去了。而夏侯熙儿的答案,其实她自己都不甚清晰。
因而低着头,手里捏着那块老虎面具,只觉得木质棱角十分硌手。她却不嫌弃,使劲捏着,低声答道:“我不知道。”
声音十分茫然,竟仿佛在迷雾中找不到路的孩子:“阿鸢,你总说我聪明,可是我现在觉得,我一点都不聪明。”
她的嚣张跋扈,都建立在皇室血脉、帝后恩宠的基础上。倘若他日,皇帝驾崩,帝后换了人做,她还能有如今的体面与恩宠吗?
如果是夏侯廉做了皇帝,根本不必说,皇后原是看她不顺眼的,做了太后更加不会瞧她顺眼。至于太子妃,沐雪兰更加是个心如琉璃,如冰雪般冷静的人,绝不会给予她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