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计议
“还说没有骗我?”夏侯熙儿用力挣着双手,偏偏容鸢这回没有松开,她挣脱不得,便咬着牙,面上神情愈发气恼:“少用这般眼神瞧着我,不论你再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了!”
“我只问你,如果我早跟御王爷有什么,如果我能够轻易收拾那一对狗男女,我为何不早早动手?”容鸢反问道,“如你所言,我是御王妃,有钱有势,可是我为什么起早贪黑地做绣活、开店铺挣银子?”
“哼,谁知道你怎么想的?”夏侯熙儿冷笑道。
容鸢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沉下来,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了你,你问问自己的心,我到底骗了你什么?我骗了你什么好处?”
夏侯熙儿扬起下巴,冷声说道:“你利用我接近赵子萱她们,你利用我保护你!”
“如果我是御王妃,御王爷自会庇护我,我用得着利用你?如果我是御王妃,我想认得谁不是轻易的事,用得着利用你?”只见夏侯熙儿咬定她骗了她,容鸢也不由有些动了气。
“好,好,你现下用不着我了,便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夏侯熙儿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大颗的泪珠一连串地淌了满脸,她收回手,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走。
容鸢虽然气她不相信自己,却也见不得她这般伤心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腕:“我向来不怕在你跟前说难听的话。我且问你,你难道没有利用过你的母妃、你的父皇?你在宫中的肆无忌惮,难道不是利用你的母妃、你的父皇对你的宠爱?宫中上上下下无人敢给你一丝委屈,难道不是因为如此?”
“那,那怎么一样?”夏侯熙儿反驳道,然而语气已经不如方才那般笃定。
容鸢知道她听进去了,便放缓声音又说道:“如果你非说我利用你,那么我利用你的心,跟你利用你的母妃、你的父皇是一样的。”
夏侯熙儿撅着嘴,还是不肯相信。
容鸢又道:“你可知道,利用分为两种。一种是沈云志对从前的我,他利用我挣银子供他读书,利用完了便把我休弃。一种便如你对你母妃、你的父皇,你利用他们的宠爱让自己过得自在。你知道这两种利用的区别吗?”
夏侯熙儿的眼神有些闪烁,抿着嘴不吭声。
容鸢继续说道:“沈云志利用我,只是一昧压榨我,从不回报。你对你的父皇、母妃,却是利用的同时,也会回报给他们快乐。所以沈云志是狼心狗肺,你同你的父皇、母妃却是互相利用,心甘情愿。”
“我自问虽然利用了你,却也对你一片真心,我不曾对你说谎话,也不曾背叛你,但凡我有的都不吝于给你。比如你今日身上穿的衣裳,便是我依据你的脾性肤色设计而出,可有一人说它不配你?”容鸢问道。
听到这里,夏侯熙儿面上戾气已消大半,低着头咬着嘴唇,只不吭声。
“你很聪明,我格外喜欢你,只觉得若能跟你交朋友,则堪称人生一大乐事。”说到这里,容鸢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腕,“我将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了你,这却是我连任何人都不曾告诉的。谁知你,险些就将我出卖了。”
“你,真的不曾告诉过别人?”夏侯熙儿抬起头来,“连我皇叔都不曾告诉?”
容鸢摇头:“没有,我谁都没告诉过,只说给过你听。”
夏侯熙儿的眼神便有些复杂起来,有些内疚,有些后悔,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对不起。”方才还阴云密布的小脸上,此刻充满了歉疚。
容鸢低头看着夏侯熙儿面上的泪珠,直是叹气,果然还是个孩子,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掏出袖中的手帕,为她擦了擦面上的泪水,说道:“你相信我的确不曾骗你了?”
夏侯熙儿深深埋下去的脑袋轻轻点了点,闷声道:“嗯。”只觉一缕轻柔的香气,十分温柔地拭去脸上的泪水,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别开头躲过容鸢的擦拭,伸手反抓起她另外一只手,道:“我看看你的伤口。”
容鸢却一缩手,挣开了去,背到身后:“行了,你回去吧,永宁宫中她们都等着你呢。”
“给我看!”夏侯熙儿瞪起眼睛道。
红扑扑的小脸上,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直如沾着雨水的海棠花,艳极无香。这才十六岁,再过几年,还不知道如何美艳。
容鸢心下赞叹,面上却笑道:“就不给你看。我不跟你说了,御王爷还在等我。”
夏侯熙儿直是跺脚,道:“你从来就不肯叫我如意!”只要她没有拿鞭子抽人,容鸢是从来也不会顺着她的,夏侯熙儿直觉如此,恼得直咬嘴唇。
谁知却被容鸢伸指弹在额头上,道:“怎样?你砍我的头吗?”
“你明知道我不会砍你!你就会欺负我!”夏侯熙儿连连跺脚,气得直想挠她。偏偏抬眼一看,只见容鸢满面微笑,包容而温柔,心头那股气愤不知为何便消去了。正了容色,问她道:“你跟我皇叔是怎么一回事?”
“就跟苏安瑾说得差不多。”容鸢沉吟了下,回答道。
夏侯熙儿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异样,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问道:“那你方才,在永宁宫中,指责沈云志和苏玲珑?”
“他们并不知道御王爷的事。甚至就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容鸢委实不知道如何说,不知不觉有些皱起眉头。
夏侯熙儿多么聪敏的心思,只听了这两句,便在心中勾勒出大半的情形。她点了点头,沉吟道:“皇叔有没有说,此事如何打算?”
容鸢摇头:“这件事我便不参与了。总归谁做的孽,便交给谁收拾去。”
夏侯熙儿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嗔她道:“你怎能如此?这可是事关你的大事,你竟然不问的?”
“我没什么脑子,其实是个笨人,便是问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容鸢老实说道。
夏侯熙儿又是轻轻跺脚:“你还笨呢?那这世上还有几个聪明人?”
“我确实是个笨的,这件事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反正有聪明人在,不如交给他办去?”容鸢挑了挑眉毛道。
“这件事,的确不好办。”夏侯熙儿微微蹙眉,不禁沉吟起来:“说来说去,是皇叔不对,竟令你失贞失德。否则,这件事原是你占了一百个理,任那沈云志说破大天也脱不了罪。”
“倒也怪不得御王爷。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你就知道了。”到了此时,容鸢也不瞒她,从头到尾,细细说了起来。
“最初,却是御王爷偶然救了落水的我一命。我那时没有瞧清他的面孔,却已经记住他的背影,而后误将沈云志认作他。沈云志娶了我之后,我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便拼着性命赚钱供他读书来报答他……”
等到将事情捋了一遍,容鸢又总结道:“若没有御王爷救我一命,我早死了,绝轮不到沈云志娶我。没有我的拼命挣钱,他便没有银钱念书、科考,至少上一届的状元轮不到他做,也轮不到他娶苏玲珑。他的成就,一部分得益于御王爷,一部分是我的功劳。”
“他在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情况下,休妻弃子。在三年无子的情况下,派人来接我儿子,只给我十两银子打发我。我不愿意,他的家丁便将我一顿好打,只差一线,我便死去了。”容鸢说到这里,神情有些冷凝,不由得攥了攥手掌。
因为,容氏确然已经死去了。
“我撞到墙上,几乎死了过去。天可怜见,叫我记起前世,勉强打走了沈府的家丁。否则,只怕早已被他们打死,我儿子如今也不知是何下场。”容鸢记起那时的情景,目光中透出冷嘲与淡淡的恨。
“沈云志知道了苏玲珑做的好事,竟也不管。且,后来接连派了几波人来杀我们。若非那时我认得了御王爷,只怕早已和儿子命丧黄泉。”说到这里,容鸢已是满眼冰冷:“他绝不无辜。”
听到这里,夏侯熙儿已经明白前因后果,此刻咬牙满眼愤怒:“好个沈云志,如此狼心狗肺之人,焉能让他好过?”
“等我想一想,如何不叫他好过!”夏侯熙儿攥着拳头,脚尖用力碾着地上的泥土,只恨不得沈云志现下就站在面前,好叫她一顿鞭子抽死过去。
容鸢沉吟了下,说道:“这件事,其实说不清楚。沈云志固然有错,我与御王爷也有不对的地方。然而,一来我与御王爷同他有私怨,二来我们所站立场不同,将来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哪怕沈云志只有八分错,我也要他变成十分错。”
讲道理?容鸢没那么傻。这天下间,哪有那么多的道理要讲?沈云志负了容氏,这是不容置喙的,只冲这一点,容鸢弄死他就是替天行道。
“不若这般,咱们商量出三四种说法,一会儿回到永宁宫,你叫赵子萱她们配合,将这几种说法散播出去,吵得越厉害越好。”容鸢说道。
夏侯熙儿点头:“你说如何便如何。”
不远处,便是负手等候多时的夏侯御。只见两人终于回来,且手牵着手,一派亲密的模样,神情不见波动,只是问道:“都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容鸢答道。
夏侯熙儿却向前走了一步,上下将夏侯御打量起来:“皇叔,你藏得够深的?”
“嗯。”夏侯御却不想跟她说话,随意应了一声,便将目光投向容鸢,说道:“走吧。”
“等等!”夏侯熙儿拉住容鸢的手,说道:“往哪儿去?阿鸢要跟我回永宁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