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皇后宣召

  读书人是最费银钱的,人人都知道,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银子?身为读书人,因着日日读书,平日里无瑕劳动,无有进项也就罢了。偏偏每日笔墨纸张的花费,便抵得上家中多日的嚼用。这也是为什么,寒门难出学子——普通百姓家中,根本养不起一名学子。
  容鸢的一番话,令人人心中都震动无比,纷纷不屑、鄙夷地看向苏玲珑——人家辛辛苦苦供出来的男人,偏偏被你给抢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可是沈云志回报我的是什么?就在他金榜题名时,却差人送来一纸休书,竟是全然不认我了!连带着我的儿子,他也不要了!那日正是我儿百日之宴,村中乡亲们都在场!且,沈云志派来人接走了他的老父老母,只把我和儿子丢弃在村中。留给我的只有两只带缺口的碗,以及一柄豁口菜刀、一把乌旧的勺子。”
  “从前的我为沈家不辞劳苦,说是做牛做马也不为过,他却如此对待我。”容鸢满眼讥讽,看向提在手中的已经略有些醒过神的苏玲珑,“‘沈夫人’,你可知道后来,我过得什么日子?”
  不等苏玲珑开口,容鸢便又接着说道:“我一个弱女子,带着才百日的儿子住进村尾许多年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四壁皆空。我儿子长到三岁,吃到白面馒头的日子,屈指可数。”
  这一番话下来,室内其他人不禁眼中冒出泪光。人人眼前都浮现出,一个勤劳能干但是无比善良的妇人,带着嗷嗷待哺的小儿是如何艰辛生活的。
  这对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的她们来说,根本无法想象。可是,她们却想到,如果她们有一日没有奴婢服侍,吃穿住行都要靠自己,洗衣裳做饭都要靠自己,该是多么难受?如此一想,看向苏玲珑的眼神,便更加愤怒鄙夷了。
  偏偏苏玲珑不觉,因着挣扎几下,摆脱不得,冷笑道:“你不是极能干么?照你所说,没有了沈郎拖累你,你应该过得极好才是?”
  这一番话下来,几乎人人都想冲过去打苏玲珑的脸了。
  容鸢傲然冷笑:“不错。你竟是说中了点子,从前的我,却是太软弱良善了。”话音落下,反手“啪啪”又是几个巴掌,直打得苏玲珑双颊浮肿,口角溢出血沫来:“从今往后,谁也不能再欺侮我至此!”
  安国公府与苏丞相府,两府乃是一体。安氏只见苏玲珑受得如此侮辱,再也无法冷眼旁观,便站起身看向夏侯熙儿道:“公主,此事不能只听容氏的单面之词。”
  夏侯熙儿理也不理她,朝殿侧站着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顿时,宫女便上前来,把安氏给按下了:“这位夫人,还请归位。”
  安氏挥开那名宫女,张口想要说什么,忽见夏侯熙儿的目光扫了过来。光森然冰冷,带着满满的戾气,安氏背后一寒,冷汗霎时间流了下来。
  被打得两耳轰鸣,眼前金星闪耀的苏玲珑,听见容鸢讥讽的声音:“若非你买通杀手,击杀我与儿子,我也不会怒极而立。今日我打你巴掌,还多亏了你让我改变。”
  “我——”苏玲珑张口欲辩。
  赵子萱猛地站起来,说道:“什么?苏氏竟然派人杀你们母子?”
  容鸢点头:“你们大概没有听过,是一个极有势力的组织。若非我因缘际会,认得了贵人,只怕早已与儿子尸首异处,埋骨荒野。”
  众人看向苏玲珑,又鄙夷又轻蔑。
  “后来,沈云志来了。我以为他是向我们母子道歉的,谁知他竟是要给我十两银子,想让我把儿子卖给他。”说到这里,容鸢冷笑一声,“我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农妇。我不仅打了他,还抢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有些细节,容鸢做了些改动。毕竟,这些人也不会真正去调查。故而此刻,怎样最抹黑沈云志,容鸢便怎么做了。
  “打得好!”听罢,赵子萱拍桌子道。
  坐在旁边的吴明锦亦是拍手叫好:“如此卑劣之人,却该打得他脸肿如猪头!”
  容鸢朝两人点了点头,接受了两人的仗义执言,而后说道:“后来我问他,知不知道苏氏命人杀害我们母子的事?他答曰知道,但是竟然不生气。只说也将我接进沈府,给我一个姨娘的名分,叫我好吃好喝,不必再日日田间劳作。”
  “竟如此过分?”其他人都愤愤不平起来。
  “胡说八道!简直是满口胡言!”苏玲珑的脸颊被打肿了,一说话就牵动伤势,却是强撑着为沈云志辩解道:“沈郎才不会如此!你这小农妇休要恶言中伤!”
  容鸢偏头斜睨着苏玲珑,忽然手一松:“你心中所在意的,恐怕是沈云志会不会接我进府,会不会背叛你吧?”
  苏玲珑没站稳,一下子摔到在地上。一张原本如银月般娇艳的脸庞,红肿不堪,嘴角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梳得精致的发髻也变得凌乱了,钗环摇摇欲坠地插在头上,狼狈不已。怨毒地看着容鸢,说道:“你这恶毒妇人,难怪沈郎不要你!你今日出言中伤他,令他丢尽颜面,日后再也别想进入沈府!”
  容鸢眉毛一挑:“谁告诉你,我要进沈府的?”
  苏玲珑冷笑一声,站起来:“你少装模作样。如果你不是为了入我沈府,今日演这一出又是为什么?只为了诉苦叫人同情你吗?”
  “你不信么?”容鸢抬起手,扶着晶莹饱满的额头,做思索状。片刻后,笑了,“我想到法子叫你相信了。”
  苏玲珑昂着脖颈,等着容鸢求她。沈云志那般青年才俊,苏玲珑不相信容鸢不想进入沈府。何况,容鸢已然是破了身子的残花败柳,连儿子都有了,日后又能嫁给谁?
  却见容鸢蓦地脸色一变,又寒冷又沉凝,竟是挥起巴掌朝她的脸上扇过来!
  “啊!”苏玲珑躲避不及,惨叫一声,只觉得这一回格外疼痛,尖叫道:“容氏,你还敢对我不敬,我苏玲珑在此发誓,此生绝不会让你进沈府的!”
  容鸢冷冷笑道:“用得着你发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一边说着,一边反手又抽了她一个巴掌,“我方才便说过,不屑进你那肮脏龌龊的地方。你不信,我也只能如此叫你信了。”
  只听“叮叮咚咚”一阵,苏玲珑头上的钗环,散落一地。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衬着她红肿的脸庞,如疯子一般。这般凄惨模样,却是并无一人同情,只觉打得真好!
  “好叫大家知道。沈府,我是不屑于进的。”容鸢嫌弃地松开苏玲珑,任由她萎顿倒地。
  走回到夏侯熙儿的身边,看向众人说道:“原本公主是因为我的一手好绣艺,格外看重我。我这一辈子也没遇见过更大的官,能够得见公主,已经觉得是上天眷顾。故此,我将自己的委屈与公主道来,盼公主与我一个公道。”
  “公主是个仗义热心的人,听说我的冤屈,仗义执言,才有了今日的事。你们说我城府深沉也好,说我工于心计也罢,总归我苦练绣功,就是为着这一日。为着有朝一日得到高高在上的人的看重,与我一个公道。”容鸢说道。
  “容绣娘,你是直肠子,与我一样都是性情中人,如果你不嫌弃,今日我赵子萱就与你交个朋友。”赵子萱神采飞扬的面上,带着一股侠气,“日后你店铺中出了新品,只管叫人传信给将军府,我必然捧场!”
  语毕,吴明锦亦是举起手:“算上我一个!”
  “容氏,你当真不打算入沈府么?”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默不吭声的女孩子开口问道。
  容鸢抬眼看去,只见是一位极漂亮的姑娘,脸蛋儿晶莹,下巴尖尖,是一张极秀丽的瓜子脸。而她面上神情冷冷清清,一双眼玲珑黑白分明,如那浸入冰水中的黑棋子一般,清泠泠的煞是漂亮。
  “我瞧不起沈云志为人,自然不肯让我儿子认他为父。”容鸢干脆地答道,“苏氏心如蛇蝎,我便是饿死、冻死,也不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说罢,又瞥了狼狈坐起,此刻勉强拿着钗环挽头发的苏玲珑。
  苏玲珑气急,待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安氏一把捂住嘴。挣了几下,没挣开,便只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怨毒地看向容鸢。
  “那好。回头我便把此事告知我父,他若查清此事为实,必然还你一个公道。”生得秀丽清雅的小姐,此刻说话也是冷冷清清的。说完,便垂下眼睛,再不出声了。
  容鸢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抱手施礼:“如此,多谢姑娘。”
  “这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家的小姐,名叫徐青芷。”这时,赵子萱出声与她解惑起来,“他父亲掌管都察院,她既然如此说了,便定会与你一个公道的。”
  容鸢闻言,面上一喜,连忙又补了一礼:“多谢姑娘。待我冤屈洗清之日,便与姑娘送上一份薄礼。”
  徐青芷微微颔首,说道:“只要你所言属实,必会还你公道。”
  公道?什么公道?苏玲珑恨恨地扭头看向徐青芷,对多管闲事的徐青芷十分不满。
  徐青芷的旁边,坐着一位眼睛圆圆的娇俏姑娘,叫做齐颖。恰在之前,黄沙镇上,与容鸢有过一面之缘。惊艳、敬佩的目光,从容鸢的身上收回,好巧不巧,瞧见苏玲珑瞪着徐青芷。那目光甚为刻毒,不禁打了个寒战。碰了碰徐青芷的手臂,低声说道:“徐姐姐,沈夫人瞪你呢。”
  徐青芷闻言,却是眼也不抬,秀丽的面上冷冷清清,只道:“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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