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维护
如果夏侯熙儿信了她,日后再有人质疑她的骤变,便多了一份保障。
秋后的日头虽然明亮,却带着嗖嗖的凉意。容鸢加快脚步,走回绣院。推开院门,刚走进去没几步,便只见屋里头哗啦啦涌出来一群人,朝这边看过来。
“容绣娘,事情怎么样了?”
“是啊,那宫女救下来了吗?”
有那精明的,将容鸢上下打量一遍,只见容鸢的衣裳不见褶皱,发髻不见凌乱,身上也没有鞭痕,心里有了数。
容鸢的目光往人群中扫了一遍,落在孙绣娘的身上:“孙绣娘,你觉得呢?”
孙绣娘一甩袖子:“我怎么知道?”拨开人群走进屋里,竟是并不搭腔。
这回学聪明了,容鸢心中好笑,也没再叫她,只是说道:“没什么事了。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拿命搏来的东西,却是没什么可炫耀的。容鸢说罢,抬脚往自己屋里走去。
身后,闫绣娘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以及隐隐的痛苦。
回到屋里,容鸢关门关窗,飞快换下湿透的衣裳。想起决定救下菊儿,最终却加深夏侯熙儿的信任,有些感慨。这便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罢。
将换下的衣裳丢在盆里,端出去,走到井边,将衣服泡了起来。
胡绣娘最是个善心的,见状便走过来道:“容绣娘,你不必自己洗衣裳,咱们这里有人给洗的。”
容鸢点头谢过,却道:“不碍,总归就这么一件,我揉一揉就好了。有洗衣裳的皂粉吗?”
“有,我去给你拿。”胡绣娘转身拿皂粉去了。
洗了衣服,容鸢擦手回屋,铺纸研墨,继续画图样。因着解决了一件大事,容鸢心中舒畅,下笔如有神。
午饭时,因所有人都知道容鸢得公主的器重与宠爱,故而容鸢埋头吃肉的时候,便没有人露出不满——开玩笑,在这个步步荆棘的地方,有一个能救自己性命,且心地良善肯施出援手的人,简直就是亲祖宗,吃块肉又怎么了?
甚至有位绣娘特意夹了一块最大最瘦的肉,讨好地放到容鸢的碗里:“容绣娘,你生得真瘦,快多吃些肉补一补。”
饶是容鸢脸皮厚,也不禁有些面上发热。她瘦么?天知道她只是看起来身量纤细,实际上该有肉的地方绝对不缺!然而对于别人的好意,仍旧是诚恳地道:“谢谢。”
吃过饭,容鸢便提了画好的样式,与相配套的发髻样式,往夏侯熙儿居住的永宁殿去了。
昨日夏侯熙儿已经吩咐过,如果她进出绣院,不需要盘问和阻拦。故而容鸢往永宁殿行来,倒是一路顺畅。
“多谢容绣娘救菊儿一命,菊儿如今下不来床,等她好了便来向容绣娘道谢。”引路的青儿小声说道。
容鸢想了想,从衣袖里摸出一角银子:“总归是一条性命,我但凡能救下,便不能置之不理的。这个你替我转交给菊儿,希望她早些好起来。”
青儿接过银子,刚想替菊儿道谢,便见容鸢已经转身进去了,不由得眼眶湿了。容绣娘,真是一个好人。
“过来坐。”夏侯熙儿对容鸢招了招手。
容鸢顺着她的手落下的地方看去,不由怔了一下。
夏侯熙儿笑眯眯地道:“怎么?我的朋友,我邀请你坐在我身边,莫非你不敢?”
容鸢苦笑:“不怕公主笑话,我当真不敢。公主身为天龙之女,而我只是一介平民,我跟公主做朋友,简直是臭不要脸。”
夏侯熙儿不由得被逗笑了,抬起手背掩着檀口,直是笑个不停:“你这人,好会逗趣。”笑了一番,又拍着身边的位置道:“那你就臭不要脸一回,快坐到我旁边吧。”
容鸢仍是摇头,哪怕夏侯熙儿不计较,传到别人耳中,也不好听。宫中没有秘密,一砖一瓦都成了精的。便指了指夏侯熙儿脚下的小凳子,说道:“若公主当真怜惜我,便赐我那个小凳子坐吧。”
夏侯熙儿没好气地道:“想坐就坐吧。”
容鸢笑着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两张图样,展开来为夏侯熙儿解释起来:“这是我为公主设计的第一套服装。在原有的样式基础上,增加了一些新颖别致的东西。便如此处,袖口更加宽广了些,风流洒脱。再瞧此处,衽边加宽一指,更加端庄大气……”
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打量夏侯熙儿的神色,见她脸上还算满意,便继续讲解起来:“这套衣裳,有两种配色最为合适,一种是大红为主,金黄为辅,这一种配色最为高贵优雅,凸显公主的身份最贵;一种是明紫色为主,淡灰色为辅,这一种最衬公主的性格,冷然骄傲,不可亵渎。”
夏侯熙儿想了想,道:“就用第一种吧。之前你送我的那套衣服,便是紫色的,这一回就做红色的好了。”
容鸢点了点头,表示记下:“除此之外,我又设计了一套与此套衣物相配合的发式,公主瞧着如何?”说罢,折起画着衣裳图样的纸张,将下面的发式展开来。
夏侯熙儿果然觉得新奇,凑过来打量几眼:“不错,很是有趣。”说罢,朝外头喊道,“青儿,过来与我梳头发。”
新发髻梳出来后,夏侯熙儿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看看,笑得犹如春日桃花绽放,明媚可爱:“本公主喜欢。”
这时,忽然一阵郎笑声传了进来:“熙儿在做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只见一名穿着华丽繁复的年轻男子,笑容满面地走进来,是夏侯廉。
夏侯熙儿的神情不太好看起来,从榻上起身,对着夏侯廉一礼:“大皇兄怎么想起到熙儿的永宁宫来?”
夏侯廉哈哈笑道:“你是我最疼爱的皇妹,作为皇兄,我来看一看你又有何稀奇?”口中如此说着,眼角却不时往夏侯熙儿身后的容鸢脸上瞧去。
夏侯熙儿从前只是不屑夏侯廉的荒淫,此刻只见夏侯廉把主意打到容鸢的头上,不由得一股怒意从心头涌上:“呵呵,我还以为大皇兄是看上了我新招进来的绣娘,上回不好意思问我要,这回又凑上来了。”
夏侯廉眼中闪过一抹恼意,面上却笑得爽朗:“熙儿又胡说,大皇兄何曾是那样的人?”
臭丫头,不识趣!
夏侯熙儿笑道:“熙儿不过是跟大皇兄开玩笑罢了,大皇兄何必着恼?”说罢,转身对容鸢道:“方才我吩咐你的话,可都听清了?快些下去吧,早些把东西做好了呈上来!否则……哼!”
心知夏侯熙儿是在维护她,容鸢低头屈膝一礼,头也不抬地快步走了。
夏侯廉的目光随之移动,只见容鸢的侧脸白净如刚剥了壳的鸡蛋,露出来的后颈肌肤细嫩光洁,从身边擦过时,仿佛有一股独特的幽香传来,不由得心中犹如百爪千挠。从夏侯熙儿的永宁宫走出去后,太子夏侯廉的脸色便沉下去,再没有好起来过。
负着手,一路往回走,心中寻思,如何才能把容鸢弄到手?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是他的心腹,心念转动,出主意道:“殿下,何不……”凑近夏侯廉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顿时,夏侯廉眼前一亮:“哈哈哈,好,就这般!”
脚下一拐,往皇帝所在的宣明宫去了。
宣明宫。
帝后用完午膳,坐在榻上说话。
皇后抱怨道:“皇上,臣妾实在没辙。这两日熙儿来跟我请安时,我打探了她的口风,竟是不想嫁人的意思。可是天家公主,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因着格外怜爱她,已经是留她到了十六岁才开始挑驸马。可是这两日我跟她提起几个人选,她竟是一口回绝,臣妾实在难做。”
“你给她挑的什么人选?”年逾六十的皇帝,倚在榻上,张口享用着宫女给他剥好的紫莹莹的大颗葡萄,闭着眼睛说道。
皇后便答道:“有容太傅家的嫡子容子瑜,今年十九岁,臣妾派人打听过,生得很是不错,长身玉立,又极温柔小意。还有齐少卿家中的嫡子齐彬,年仅十八,听人回报说,那叫一个彬彬有礼,沉稳大气。这两人都是生得极不错的,脾气也好,房里又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最配公主。”
“听起来不错。”皇帝微微睁开眼睛,思绪有些飘远:“想当年,容太傅因为保朕,被先皇的势力屡次打压,数次有性命之忧。等朕的皇位坐稳之后,容太傅便告老辞官,朕一直没有来得及感谢他。你再打听打听他家的容子瑜,若着实是个不错的,就将熙儿嫁过去吧。”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得逞,低头答道:“是,皇上。”
“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这时,一名中年太监走进来,捏着一股怪异的嗓音说道。
皇上缓缓坐起身来,朗笑着道:“快叫廉儿进来。”
皇后不由得笑道:“廉儿就是孝顺,日日都来请安。”
“是啊,不愧是朕亲选的太子。”皇帝的语气中,透着骄傲,竟仿佛忘记了,他自己当年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不多时,夏侯廉进来了:“给父皇请安,愿父皇身体安康。给母后请安,愿母后万福金安。”
“快快起来。”皇后嗔了这个心爱的儿子一眼,连忙招手叫他起来:“你这孩子,又没有外人在,何必这么多礼?”
“多谢母后。”夏侯廉直起身来,走到皇后下首坐了,口中说起关切的话来:“父皇和母后的身体可都好?”
皇帝点头笑道:“甚好,吾儿不必挂心。”
夏侯廉又道:“前日听说父皇睡眠不甚安稳,儿臣问了太医,便叫雪儿给父皇缝了一只护颈枕,还差几针便完工了,完工后儿臣给父皇送来。”
“哈哈,好,吾儿甚好!”雪儿是太子妃沐雪兰的名字,皇帝只听太子居然如此孝顺,不由得心中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