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妻录(重生) 第65节

  这还未入府呢,大皇子妃的脸面已是足足的了。
  有谁又能越得过她去呢。
  林家马车前,一直垂着头的女子骤然抬起眸来,遥遥望向皇城内围、马车远去的方向。
  第64章 中元夜宴(上)
  “姑娘, 请。”
  集英殿内,宫人或端茶盏,或引路随行, 殿柱巍峨,士卒往来守立, 端得一派井然有序之姿。
  待姜岁绵同虞氏他们一同入了座, 最开始引路的小太监便默侍在她身侧, 是片刻也未曾离的。
  随着众人相继由宫人引入殿内, 原本有些空阔的宫殿也多了几分人烟气。小姑娘端坐于位上,前头不远就是高高的殿阶,望到头了,就是那至高无上之位。
  只是与往日不同,这次那龙椅旁多出了一把同样华贵的椅子, 椅外有薄纱悬挂。
  想来那就是太后坐的地方了。
  宫乐响在耳边, 飘飘的,让姜岁绵的思绪也飘了起来。
  这并非她第一次来这夜宴之上, 上回万寿节,她给雍渊帝揣来了新的生辰礼。
  就是有点硬, 还不如糖菓子呢,好歹还能吃。
  小姑娘抿抿唇, 倏地有些饿了。
  正巧这时宫娥端盏上前,先是放了些茶点, 然后依次摆了好些釉碟, 里头的膳食模样精巧, 鱼肉都是顺着纹理片成了牡丹样式的。
  虞舒看着碟上飘着的雾气, 不自觉皱了皱眉。
  夜宴事重, 这些吃食按理说御膳房早早便要备好, 呈上来时早就凉了,这是各府都心照不宣的事。可眼下这些看起来...
  怎么倒像是刚做好的?
  而且——桃花软酥、醪糟汤圆...竟都是最合岁岁胃口的。
  虞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似乎错估了贤妃看重岁岁的程度。
  一旁的小姑娘可不知道自己娘亲在思虑什么,她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牛乳菱粉糕,塞给了虞舒。
  雍渊帝未至,众人自是不敢动筷的,私下用用点心倒是无碍。可是论在场的臣子、女眷们,又哪里有人有这个胆量?
  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个木头桩子才好。
  被投喂的虞氏无奈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也没拘着她,只是将身子稍侧了侧,将她挡在了里头。
  等少女一小半点心用完,集英殿内已无虚席。
  姜岁绵咔嚓咬下一口银酥握,正吃着呢,倏地觉得有人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她微抬起眸,循着那视线看了过去。
  哦,原是萧祈。
  她轻易瞥开眼,淡定地又吃了一口手中的点心。
  皇子席中,萧祈定定地瞧着一个方向,良久都未曾眨过眼。直到少女朝他望过来的那刹,他喉头滚了滚,竟是连呼吸都顿住了。
  他已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未曾见过她了。
  恍若隔世,一别经年。
  他放在膝上的手颤了颤,正待起身走去,左侧却突然传来了些响动。
  “大皇兄伤好了?”二皇子叫宫人引着,在萧祈旁边落了座。
  萧祈的动作叫他一阻,霎时顿住了,“已无大碍。”
  他思过几日,来之前还特地换了身长裳,面上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此刻虽答着萧禄的话,他的目光却还顿在原处,不舍得移开半寸。
  二皇子顺着往旁瞧了瞧,脸上兴味的笑骤然凝住了。
  顿了好半晌,他才轻声道了句:“好在皇兄不喜那姜家女儿。”
  萧禄心中难得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一点同情的情绪,可他话音刚落,却见那边的人将视线转来,与他道:“二弟慎言。”
  二皇子呼吸微滞,他看了看萧祈,又看了看那边不远的姜岁绵,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愈发复杂。
  他还待开口说些什么,却只闻得外头的通传太监扯着嗓子,高声禀了句。
  一时间满殿的人都跪了下去,齐齐的请安声在殿内回荡开。姜岁绵隐在人群里,含着块未曾咽下的点心,粉颊微鼓。
  侍在帝侧的大太监仿佛听到了句轻浅至极的轻笑声,可等他小心抬眼望去时,却又什么都没瞧见。
  雍渊帝坐于高座之上,却是与当初盛云寺前那个好似簪缨世族的贵公子全然不同。
  帝王威仪尽显,哪怕只略一低眸,都存着难以言喻的迫人威慑。
  “太后身子不适,无需再待了。”他淡淡道。
  在雍渊帝话落的那一刹,停顿的宫乐再一次奏起,缥缈的琴音被沉严的钟鼓之声取代。
  与娘亲一同坐回去的小姑娘舀了一颗醪糟汤圆,软糯的皮子里藏着绵软的红豆馅,温温的,再伴着微微酒意的甜汁,最适合因用太多点心而有些噎的时候用。
  姜岁绵一边用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远处那有薄纱遮掩的华椅上。
  太后设宴,太后却没到,就好像是今上设得似的。
  “岁岁~”
  “岁~岁~”
  小姑娘正出着神,身旁的位置就突然一暖,不知是何时挤过来的珠珠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探出脑袋。两人借着乐声的遮掩,就这么咬起耳朵来。
  视线被人挡了泰半,萧祈目光一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不着痕迹地偏了下身子。
  可不到半刻,却见原本正小声说着话的少女将目光一转,看向了安亲王的席位。
  大皇子随之望去,只见那方端坐着的亲王世子亦是直直地望向小姑娘的方向。
  含情脉脉。
  萧祈的眉险些拧到了一起。
  而此时的姜岁绵...
  “柿子他真的可惨了。”浔阳郡主俯在人耳边,持续碎碎念:
  “平王府上的人隔几日就要来我们府上一趟,还想着法子要见柿子,母妃说平王府里有一个姑娘,说是外嫁女所生,后不知为何过继给了兄长养着,年岁正好,叫晴,琴...”
  “琴什么我记不清了,”珠珠胡乱一摇头,贴在小姑娘肩上,“反正母妃说柿子大抵是被他们看上了,想要结亲,亲上加亲。”
  姜岁绵的眼神恍惚了瞬,不知怎的又回想起七夕那夜摆在她眼前的诸多画像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郡主黏着她,把后续给翻了个清楚。
  她道:“后来此事叫父王知晓,他把柿子揪到书房,叫柿子仔细回忆是何时招惹了平王府的小娘子。”
  “柿子想了半天,才对着父王手里的藤条道许是还在宫里的时候被那小娘子瞧见了,贪图他的美色。父王听完,连夜找匠人把王府的墙砌高了三寸,说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不可能跟平王府结成亲家。”
  “就连这次来参加宫宴,父王都让母妃给柿子挑件裹得最严实的。”
  明明是件有点凄惨的事情,但和姜岁绵挨在一起后,珠珠说话的语气都欢快了几分,也就显得她这段的悲情意味没那么重了,反倒是有些好笑。
  就是不知这笑意里有没有先前她不小心出了京,而世子却正正好留在岁岁身边,甚至比她多吃了几颗桃儿的缘故。
  大抵“幸灾乐祸”,不过如是。
  席宴上已慢慢荡开了酒气,那些推杯换盏之事都与二人无关。
  听了一肚子王府“秘闻”的小姑娘望着萧饶安身上的长裳,只觉得有些热。她叉起碗里冰冰凉凉的杨梅就塞进了嘴里,还顺手给珠珠喂了颗。
  小世子眼中的泪意更浓了。
  珠珠含着水润多汁的杨梅,身子挪啊挪,与姜岁绵身上那抹湖水蓝色愈贴愈近。
  被接连投喂了好几颗后,浔阳郡主看着桌上摆的满满登登的小碟,忽而道了句:“岁岁桌上的东西,和我桌上的不大一样。”
  姜岁绵戳向杨梅的手一顿。
  珠珠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殿内的乐声却倏地停住了。
  舞妓们水袖轻展,几尺红绸缓缓织成一方雀笼。漫天桃花落下,配着殿内明灭的灯火,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清扬的筝声骤起,笼中的人缓步轻移,面上掩面用的面纱薄如蝉翼,将落未落,仿佛只要人轻轻一拂袖,就能彻底窥得那纱底所遮掩着的魅色。
  她踩着绸上的粉桃花瓣一点点上前,细腰轻摇,步步生莲。
  小郡主看着险些飘到岁岁身上的桃花,嫌弃地拂开了些:“怎么突然换了人,这跳的还不如之前的那个呢,我父王新纳的小妾那腰肢都比她好。”
  珠珠声音极小,姜岁绵却是听得再清楚不过的,原本有些出神的小姑娘忽而勾起唇来,笑得明媚灿烂。
  像是昏暗的夜里霎时点亮了满天的灯火,星眸慢转,月华方羞。
  竟是叫人看得有些醉了。
  这一幕并不独独珠珠一人瞧见了。早在看清那面纱下所掩样貌之时,萧祈瞳孔骤然一缩,垂在身侧的手背上暴起青筋。
  担忧,惶恐,自责,还有些许庆幸...数不清的情绪掺杂在他晦暗的目光里,再未从姜岁绵身上移开过。
  已多长了几岁的小郡主面色蓦地变得红扑扑的,都有些发烫。她一如当初团子时般捧着脸,低声念念:“岁岁笑起来...可真好看。”
  此刻那端坐于高座之上的人,心里也是同样的念头。
  他轻搭于椅上的手微颤了颤,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乐声渐隐,身处中位的女子穿着薄纱制成的红色罗裙,向上首处柔柔一拜:“菡萏恭祝圣上、太后圣体永安,福寿绵长。”
  半掩的面纱恰到好处地被风吹去,只余一句怯怯惹人怜惜的:
  “臣女学艺不精,望圣上宽恕。”
  侍在雍渊帝身边的曹陌直至此时,方才看清那献舞之人的样貌。
  他眼睛一圆,险些握不住手里的拂尘。
  有大臣偏了偏身子,好奇地朝相熟的同僚问上一句:“这是哪家的女儿?”
  底下的姜府众人面色冷凝,姜淮接杯的手一紧,盏中的酒生生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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