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酒楼

  姚玉容站在底下, 却是看不出萧恒面无表情之后的想法。
  她还是喜欢用以前的想法来衡量萧恒, 觉得自己只要大体上不要出错, 只要能够把握住大方向, 在期间耍些小聪明, 像萧恒这样可说是不拘小节的男人, 不会想的那般细, 去与她纠结那些小细节。
  当然,或许不悦会有,可姚玉容却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她, 她也自有办法来安抚萧恒。
  毕竟,曾经文贤皇后在世之时,她也一直这般处事的, 而萧恒似乎并不与她计较, 也愿意容忍着她、甚至偶尔还捧着她。
  但姚玉容却恰恰错估了一点,文贤皇后在世之时, 萧恒心中是将她放在了一个宠妃的位置上, 而如今文贤皇后去了, 她顶替上的, 则是文贤皇后的位置。
  宠妃自然可以耍小聪明小性子, 但掌管后宫之人,却不能够这样。
  莫说公平与不公平, 莫说后宫之中荣辱皆是皇恩,只说一点, 想要高位份, 自得付出相迎的代价来。
  或许如今,萧恒与姚玉容二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所以姚玉容只是下意识按照以前的思维来衡量萧恒的底线,以曾经宠妃的标准来定义自己,而萧恒,则是下意识的用现在自己的想法来看待姚玉容。
  如此一来,一个仍故作聪明,另一个则早已有些无法忍耐,厌烦了。
  姚玉容在说完上边一席话后,见萧恒仍是不动声色,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又是轻声道:“不过,太子殿下养在皇上的宣和殿中,臣妾也没有太多的接触,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萧恒无意识微微点了点头,手屈指敲在了桌面上,没有说话。
  姚玉容以为他这般,是赞同了自己的意思。
  她面上依然是挂着沉稳的笑容,心中却是微微有些喜悦。
  而在这个时候,萧恒微微翘了一下嘴角,开口说话了:“朕瞧着你面色不好,是否近来病了?”
  “……”
  姚玉容愣了一下,没料到萧恒会突然开口问这个,在她记忆中,萧恒从来都不是一个太过于柔情温和的帝王,便是心中发觉了,也绝对不会这般温柔的在嘴上关切。
  姚玉容有些受宠若惊,看向萧恒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娇怯与羞意。
  她一贯以来,对外表现出来的模样都是明艳大方,突然这般样子,其实是有些微妙的,可配合着她今日寡淡的装束与面上几分苍白脸色,却是好了许多。
  她心中掂量着,轻声开口道:“多谢皇上关心,倒也不是病了,只是近来并未休息好,所以看着才有几分病态的样子。”
  姚玉容这番话,说的甚是唯妙。
  她自然不能够说自己是真的病了,拖着病体来见皇上,传出去若是被有心人做文章,可能还要落得个不顾圣体安危的罪名。可若是说没病,却是浪费了皇上难得的一番关心,也白费了她今日的打扮。
  说没休息好,自然是最好的说辞,既非病,身体却并不舒适。
  萧恒继续笑着点了点头,语气堪称是温和:“倒也是朕忽视了,后宫事务繁忙,你身子又不好,自是顾不上这些流言。”
  “皇上……”
  姚玉容面上有些动容,似乎是为萧恒的理解而感到激动。
  萧恒微微抬手,阻止了她的话语,继续开口道:“此事不能怪你,是朕忽视了。”
  姚玉容对视上萧恒的目光,眼眶微微泛红。
  萧恒嘴角笑意加深,又是温声开口道:“既然这般,还是你的身体为重,朕想了想,后宫事务,本就不该由你一人承担,恰好如今后宫中不是还有端德两位贵妃吗,让她们替你分分忧吧!”
  姚玉容面上的笑容微微沉了下去,目光之中的感动,早已失色换成了不敢置信。
  萧恒没有再去看姚玉容,面上温和的笑容也已经褪去,神色严肃的有些不近人情:“后宫之事,自是由你总理,不过一些旁枝末节劳神的东西,便让端德两位贵妃替你分忧便可,你可以回去理理,朕回头下旨让二人过来你宫里交接!”
  萧恒倒也并不是想要完全剥夺了姚玉容的后宫宫权,毕竟就像姚玉容自己所认为的,她大体上并没有任何问题,在后宫中换一个人,都并不一定能够比她做的更好。但过度集中的权利,显然让姚玉容少了一份从前的瑾小微慎。
  既然如此,萧恒自是要提醒提醒她。
  这对于姚玉容来说,并不是一件伤筋动骨的事情,但她却是有些忍受不了。
  虽然萧恒说只是将一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交给两位贵妃来协理,可实际上,后宫的宫权中,每一处都是紧要,大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态,她分出一点,也便是在一点一点削弱她对于后宫的掌控。
  当然,若只是一点,她想想办法,可能也不怕被分权,但萧恒要下旨意,而她并不能够真的将一些杂事当成宫务分给她们。
  她勉强笑了笑,抬头看向萧恒,轻声开口道:“皇上,臣妾的身子,并不紧要,不必……”
  姚玉容的话并没有说完,萧恒便开口打断了:“身体不适,便不要强撑,否则于人于己,都是无益。你只管回去好好养身子,不必过分操心!”
  萧恒的话已至此,而且甚至说的有些重,姚玉容还能够说什么。
  强行想要留下宫权,对自己无益也就罢了,还能落个美名,可对别人,显然是要招致骂名。
  她勉强撑着笑容,点了点头,有些呆呆的站在原地。
  萧恒见她这幅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不耐烦,所以又是开口说了一句:“此次流言之事,既然你没有精力去做,便罢了,朕自有主张,现在你回去吧!”
  姚玉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只是低首冲着萧恒行了一礼,慢慢的,走出了御书房。
  虽然她极力强撑着,身体看起来,却仍是摇摇欲坠。
  萧恒冷眼看着,并非他无情无义,虽然他不喜欢姚玉容,但到底跟了他这么多年,他自然不可能做到心硬如铁。可姚玉容太会耍小聪明了,也太懂得利用自己来把控人心。
  即使是萧恒,有的时候也根本无法分清楚她究竟是在示弱,还是真的病了,痛了……
  姚玉容走出御书房后,守在门外的梁庸看到她,心中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与皇贵妃身边的宫人说话,实在是太费脑子,只是闲聊,却仿佛也能一句话来套三句话似得,弄得梁庸不敢掉以轻心。
  偏生那宫人笑脸迎人,一张小嘴儿又甜的紧,梁庸虽然心中不耐,但也不好端起架子不理人。
  看到姚玉容出来了,梁庸虽然不若以往那般殷勤,但态度也是十分恭敬的冲着姚玉容行了礼,嘴里客气的唤了一声:“皇贵妃。”
  姚玉容的手仍然搁在被她关上的御书房大门上,听到梁庸的声音后,她勉强带着笑容,冲着梁庸点了点头,一张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此刻更是苍白的仿佛没有一丝血色。
  梁庸注意到了这一点,但面上也如同萧恒一般,不动声色。
  而站在梁庸身边的宫人瞧见,心中却是一惊,连忙跑到了姚玉容身边,伸手扶住了姚玉容,连声开口道:“夫人,您怎么了?”
  宫人大呼小叫,姚玉容却是摆手制止,只是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搁在了宫人的身上,也将身体大半的力量都依靠在了那名宫人的身上。
  她的目光看向了梁庸,轻声开口道:“梁总管,本宫先告辞了,你好好伺候皇上!”
  “是。”
  虽然梁庸听了这话,不以为意,伺候皇上,本就是他的本份,根本不需要姚玉容多嘴叮嘱,可是姚玉容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所以梁庸并不会多嘴。
  姚玉容点了点头,扶着宫人的手,慢慢的朝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梁庸躬着身子许久,直到姚玉容走远了,他才慢慢站起了身,目光遥遥望着已经走出好一段路的姚玉容的身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若有所思。
  梁庸心有所思,自是瞧得有几分走神,身后御书房的门打开了,萧恒从里边走了出来。
  他方才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了萧恒又弯下了腰。
  萧恒看着梁庸,又看了一眼姚玉容远去却还能够看到的身影,开口问道:“怎么了?看得这般入神。”
  梁庸原本是并不想这般多事与萧恒说姚玉容之事,毕竟他与姚玉容之间本就没有太大的牵扯,不管姚玉容身体有恙是真是假,其实都与他无关。
  可如今萧恒问了,梁庸反倒是有些为难了。
  他深恐自己若是如实回答了,万一皇上就心软了起了怜惜可怎么办!若是让杨蓁蓁知晓是因为他多嘴的缘故,梁庸可不想平白无故就背了这个黑锅。可若是不回答,毕竟是皇上问了,他又不可以欺君。
  左右为难,梁庸最终还是选择放下自己的小心思,如实答了:“皇上……奴才方才瞧着皇贵妃娘娘仿佛是身体有恙?”
  梁庸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瞧着萧恒的面色。
  其实梁庸也并不觉得萧恒会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姚玉容的异样,毕竟姚玉容的样子瞧着实在是太不对了。
  而在他说出这番话后,萧恒面上神色一点都没有变化,只是面无表情也恰是印证了梁庸心中所想,皇上先时应是已经发觉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萧恒这般不在意,梁庸心中却是深信不疑一点,只怕皇贵妃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便是如今的皇贵妃权倾后宫,但在皇上心中,还是什么都不是。
  萧恒低头看了一眼梁庸面上若有所思的神色,便猜测出了梁庸心中在想什么。
  他也并没有解释,毕竟根本就没有必要,而且梁庸猜测的,也的确他如今心中真正所想。
  萧恒只是收回了目光,朝着与姚贵妃相反的一条路,慢慢走下。
  梁庸看着,立刻醒悟过来,跟了上去。
  这条路,是去太子寝宫的路,也是去杨蓁蓁房间的路,可不管目的地究竟是哪里,反正皇上所找的,所惦念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这个时间,杨蓁蓁基本上都是在太子的寝宫里。
  所以萧恒也并没有费工夫绕路,直接去了太子的寝宫。
  走入寝宫内,静悄悄的,萧恒也不由放缓了脚步,也猜测出了太子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
  毕竟若是太子醒着,定然是满屋子都是太子的声音。
  萧恒走入寝宫里间,果然瞧见太子正躺在床上,因着寝宫内依然烧着地龙,一点都不冷,所以他身上只是搭了一件小小的毯子。
  而杨蓁蓁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太子,还是在想什么,身子看着一动不动。
  萧恒走路虽然轻,却并不是没有脚步声,往日里除非是他有意不想让杨蓁蓁发觉,否则不说是走到她的身边,便是走入了屋里,杨蓁蓁都会发现,可是今日,他已经站在了杨蓁蓁身后许久,杨蓁蓁却仍然怔怔发呆的坐着。
  萧恒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背上,开口问道:“怎么了?朕来了这么久你都没发现?”
  杨蓁蓁听到萧恒的话音,却是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身后之人是萧恒之时,方才微微放松了一口气。
  她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显然是一副兴致并不怎么高的样子。
  萧恒见她这般,便知她心里存了事情。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正睡得安稳的太子,伸手拉起了杨蓁蓁,将人带到了外间,按在了椅子上,方才看着杨蓁蓁开口问道:“到底怎么了,与朕好好说说!”
  杨蓁蓁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看向了萧恒,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方才轻声开口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事情做错了!”
  “做错了什么事情,与朕说说,有朕在不要怕。”
  萧恒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笑容之中带着一些不屑一顾。
  毕竟对于他而言,杨蓁蓁便是将天捅破了,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杨蓁蓁见萧恒这副样子,却是忍不住再次摇了摇头。
  她轻声开口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挺自以为是的,我以为太子晚些说话也没事儿,可事实上,却仿佛是我错了!”
  杨蓁蓁的话,让萧恒面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一下,他总算是明白过来杨蓁蓁怎么突然会是这般感悟了。
  只怕是听到了什么谣言。
  想到了先时姚玉容在御书房里说的那些话,就方才他还忍不住在心中想着,若是让杨蓁蓁听到那些话,只怕心里要难受得紧,却没有想到,真的听到了,也果然如他所想,自责内疚了。
  “净是胡思乱想,你给太子的是最好的教导,怎么会是错了呢!”
  萧恒刮了刮杨蓁蓁的鼻子,故作轻快开口道,“而且瑞儿是朕的亲生儿子,你如何用心教导他,朕都看在眼里,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当,朕早已提出来了,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错呢!
  “可是……”
  杨蓁蓁有些激动的想要开口,但话说了两字却又停了下来,摇了摇头。
  萧恒见她这般,忍不住蹲下了身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开口道:“蓁蓁,你没有错,莫听旁人胡言乱语,那些人,只不过是想要找个理由来攻击太子罢了,不管瑞儿如何,他们总会找到理由来攻击,甚至编造,也会编造出来。朕知晓杨大夫人曾经对你说过,也十分庆幸是你在照顾太子,朕心中想的,也是这般。即使朕与你并非是如今的关系,你就算只是太子身边一个普通的乳母,朕作为一个父亲,也是这般想的。”
  “皇上……”
  杨蓁蓁原本有些摇摆不定的心,不得不说在萧恒的这番劝解下,慢慢的有了一些自信。
  到底关心则乱,即使她一直觉得自己所做的,是对的,可是在如今问题出现了。而诸多的质疑,也让她忍不住去多想。
  萧恒见杨蓁蓁面上终于不像方才那般苦仇深恨,却也并没有放松心情。
  他想了想,伸手握住了杨蓁蓁的手,笑着提议道:“今日朕左右无事,先时萧岭进宫来时,曾邀请过你我去他的一处别院游玩,不若赶巧不凑巧,今日你我二人便去瞧瞧?”
  “现在?”
  杨蓁蓁闻言,微微发愣。如今已经快临近中午时分,而萧恒明日还要早朝,若是要去,自是得现在便得去了,否则一来一回,晚上恐怕根本无法赶回。
  萧恒也正是此意,若说方才之事因为不想让杨蓁蓁胡思乱想才随意想出的主意,那么现在却是真的有这么想法了。
  没公务自然是假的,只是没有重大紧急公务,可以缓一缓,带着杨蓁蓁去别庄里游玩一番,既能放松心情,又能增进二人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说出去游玩,杨蓁蓁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想到能够出宫,不知道怎么的,她心中却是有些意动了。
  杨蓁蓁也点了点头。
  萧恒见她同意,面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轻声笑道:“那好,朕现在便让梁庸去找几件衣服过来,等换了衣服,咱们便立刻出宫!”
  萧恒正要唤梁庸进来吩咐的时候,突然里屋一阵响动的声音。
  紧接着太子咿咿呀呀的叫声响了起来,还有小环惊慌阻拦太子的声音:“殿下,您莫乱动,小心别摔倒了!”
  “啊啊啊!”
  太子语气急促的喊叫了几声,然后又是嘴里焦急的喊着:“羊羊羊!”
  杨蓁蓁听着太子的声音,便想往里边进去。
  萧恒却是一把拉住了杨蓁蓁的手,开口说道:“莫进去,那小东西一瞧见你,哪里会放人。”
  杨蓁蓁闻言,却是有些犹豫了。
  而在这个时候,屋里太子的叫声越发急促:“羊羊羊,哇啊哇啊……”
  显然是因为找不到杨蓁蓁而开始发脾气了!
  屋里此时虽然有其他的宫人,也有小环在,可并没有其他乳母在,而小环与其他宫人,怕是哄不好太子的。更让杨蓁蓁下决心进屋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太子这会儿显然是燥了,便是其他乳母过来,只怕也是哄不好太子的。
  萧恒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气太子早不醒来晚不醒来,偏偏挑在了这个时候。
  他与杨蓁蓁一道儿进的屋。
  太子一瞧见杨蓁蓁进屋,面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而当他看到紧跟着杨蓁蓁走入的萧恒时,示威般的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
  萧恒没忍住,磨了磨牙。
  恨不得将这小东西塞进被子里逼着他睡觉,当然这也只是想想。
  杨蓁蓁伸手抱起了太子,看着萧恒一脸为难:“皇上,我看今日还是算了吧……等日后?”
  她有些忐忑的试探着。
  萧恒深吸了一口气,忍下心中的怒火,面上露出一个淡笑,温声且又坚定开口道:“等什么日后,就今日了!大不了……将这个小东西一道儿带出宫去。”
  说完这番话,萧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没忍住又强调道:“将乳母一道儿带上!”
  若是不带乳母跟着,只怕这小东西更有理由赖在杨蓁蓁的身上。
  当然现在的太子也是十分的碍眼,可太子如今人小,萧恒也是知道太子的习惯,一般到了下午的时候,就会一直睡到傍晚,起码得一两个时辰,让乳母守着,杨蓁蓁便可脱身,而游玩一下,这些时候虽短,却也比没有要强!
  杨蓁蓁到不知道萧恒这番如意算盘,只是觉得萧恒竟是难得这般大方温和,面上毫不吝啬的冲着萧恒笑了笑。
  原本杨蓁蓁与萧恒出宫,便需要换衣改变装束,已经有些浪费时间了。
  谁知道又多加了一个太子,太子身上穿的倒是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他要带的东西却是多得多。
  衣服、尿布、点心……
  幸的他们是乘坐马车出宫,又有人跟随着,若就和他萧恒二人,那一路上光背东西抱孩子便够他们受的了。
  不过,东西虽然不需要他们背负,但要整理出来,却是需要费不少的功夫,杨蓁蓁一边抱着太子,一边指挥着乳母和小环,将东西收拾齐整。
  等到她看着将东西都收拾好后,萧恒早已换好衣服装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完了一杯茶。
  杨蓁蓁见东西归拢好了,正想将太子递给乳母,自己也跑去换衣服的时候,太子却是不干了,以为杨蓁蓁是要抛弃他,连忙伸手紧紧的拉扯住了杨蓁蓁的衣裳,就是不放人。
  杨蓁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依然被抓的紧紧的。
  乳母傻眼的站在边上瞧着,也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来,倒是坐在一侧的萧恒见此,将手中的茶杯搁下,站起身来直接伸手将太子从杨蓁蓁的怀中抱了出去。
  他抱的突兀,不但是杨蓁蓁没反应过来,连太子也是没反应过来,所以才会这么突然的被萧恒抱入了怀中。
  太子也是没料到自己一个没防备,就从杨蓁蓁的怀中出来了。
  他在萧恒的怀中扑腾扑腾还想挣扎的往萧恒的身上挣去,萧恒却是紧紧扣住了太子的腰,冲着杨蓁蓁催促道:“快些去换衣裳!”
  杨蓁蓁瞧着太子虽然挣扎的厉害,而萧恒也抓的用力,他毕竟还小,自然是挣脱不出来。
  萧恒催促的紧,杨蓁蓁也只能够咬咬牙,狠心不去理会太子的求救声,自己跑出了屋子去换衣裳。
  谁知道,一等着杨蓁蓁离开屋子,太子方才精疲力尽的叫声便停了下来。
  仿佛是知晓杨蓁蓁不再跟前,所以故意省了一些力气。
  萧恒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怀中的小东西,半晌儿叹了一句:“你这小东西,简直就是精怪到家了!”
  就太子这般的,若是他有问题,那世上大半的孩子只怕都有什么问题了。
  杨蓁蓁与萧恒二人坐着马车出了宫,到了宫外之时,其实已经到了午膳的点儿。
  虽然萧恒与杨蓁蓁二人都不怎么饥饿,可再往京郊的庄上赶去,起码还得半个时辰,到时候就不一定饿不饿了。
  萧恒掀开了马车帘子,瞧了一眼车外,又瞧了一眼街道周边的酒楼,想了想冲杨蓁蓁开口道:“先不忙着走,用过午膳再出城也不急!”
  说罢,萧恒便吩咐外边的梁庸将马车停在了京中最繁华的一处酒楼门口。
  小二热情迎上,萧恒示意梁庸掏了银子,熟门熟路的让小二去安排包间。
  小二一瞧见银子,面上顿时浮起了笑容,冲着萧恒连连道:“公子,可真是凑巧了,二楼包间恰好刚空出一间,您快楼上请!”
  萧恒闻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在小二的请示下下楼,而是停下脚步,等着身后抱着太子的杨蓁蓁也过来了,这才伸出手扶住了杨蓁蓁的腰。
  小二向来机灵,瞧过了萧恒与杨蓁蓁身上的装束,有见到萧恒对于杨蓁蓁的举止,连忙笑道:“公子和夫人,都快些楼上请!”
  出门在外上酒楼还带着内眷,行事之间又是处处顾全着身边人,若说萧恒不疼爱杨蓁蓁,小二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果不其然,小二这一路带着,不时来一句“夫人,您慢些走!”
  “夫人,您缓缓咱们慢慢来!”
  而等到将杨蓁蓁与萧恒带到所准备好的包间,又让萧恒点好菜后,梁庸递上的赏金,绝对丰厚。
  小二乐开了花,喜滋滋的拎着银子退了下。
  一等着安定下来,杨蓁蓁便立刻抱起了太子,让小环拿出了带出宫来的点心,找了个干净的杯子,拣出几块放入杯中递给太子,让他自己抓着。
  太子有了点心咬着,倒也顾不上杨蓁蓁,由其他乳母照顾着,也没有闹腾。
  杨蓁蓁接过萧恒递上的茶点,打量着这包厢的房间。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回来这样的酒楼呢,一路上虽然抱着太子,但心中却是好奇极了,若非怕失礼,她还真会忍不住东张西望。
  杨蓁蓁看的好奇,萧恒见她这般买账,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轻笑道:“怎么这副样子看,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似得。”
  杨蓁蓁煞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轻笑道:“的确是第一回来。”
  说罢这话,她又轻声道:“以前爹还在世的时候,偶尔与同僚聚会,那时给家里叫过席面,但从来都没有带我来过这样的酒楼。”
  这便是生为女孩子的悲哀了,若是他是个男孩子,杨蓁蓁父亲在世时,只怕也会带她来酒楼里坐坐。
  杨蓁蓁轻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想的实在是有些多。
  她忍住不去回忆往事,目光又是打量着这件包厢。
  包厢其实并不奢华,但弄得十分精致,屋里挂了字画,有桌子椅子,还有一张长榻。杨蓁蓁又忍不住走到了墙壁上,看了一下字画,手也摸了摸墙壁,却发现这墙壁并不厚,贴着甚至能够听到隔壁包厢的欢声笑语。
  但若是不贴着,好像声音就不是那么大了!
  杨蓁蓁好奇的看向了萧恒,似是疑问,萧恒轻笑了一下,走到了杨蓁蓁身边,开口解释道:“包厢里若是真做到一点动静都没有,毕竟是人鱼混杂的酒楼,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都听不到,只怕老板都要哭了!”
  原来是故意为之,杨蓁蓁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怕做成厚墙成本太高,所以酒楼里才会将墙体做的这般薄。
  杨蓁蓁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好笑。
  其实细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包厢的设置,实在是考虑的十分充分。
  墙壁若说薄,其实也不是非常的薄,若是真讲什么私密或是避讳的话,其实只要压低了声音,或是正常声量来说,旁人不隔壁贴着墙壁听,也听不到。
  杨蓁蓁正想着,突然却是听到了隔壁包厢传来了一个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太子殿下至今还不会说话之事,早已经传遍了,杨家偏生还要将太子抓周礼上那点子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也不怕打脸了!日后若是出个哑巴太子来,那可真是太好笑了!”
  那个男人即使是在说这么大不敬的话上,也一点都不掩饰,而他的声音里,似乎是带了几分酒意。
  杨蓁蓁面色十分难看,萧恒也为对方的出言不逊而感到恼怒,当然更生气的是,宫中的事情,竟然会传到街道巷尾,在京里就被议论纷纷。
  “太子如今也只是太子罢了,他本就命硬,克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如今还不会说话,这般蠢笨,皇上能对他有几分上心的,我姐姐所生的大皇子,聪颖至极,开口说话极早,三岁之时,便能够诵念千字文、三字经了!”
  “姐姐?大皇子?”
  杨蓁蓁品味着那个男子的话,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而萧恒神色显然十分玩味,手轻点的桌子,似乎是想听着那男子还能够说出什么话来。
  杨蓁蓁也只能够按捺着心中的急躁,陪萧恒坐着。
  而那名男子酒气上头,也果真没有让萧恒失望,他声音不轻不重开口道:“皇上对我姐的荣宠,你们该是知晓的,如今我姐姐是皇贵妃,离副后只差一位,大皇子和大公主皆是我姐所出,太子便是太子,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奶娃罢了!偏你们还假装恭敬,一口一个太子,那小东西,便是见了你们与他行礼,只怕都不知道你们是冲着他干什么呢!”
  男子说完这话,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杨蓁蓁却是再也忍不住,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咬牙看着墙壁,仿佛是想要透过这面墙,看到那个口出狂言之人。
  萧恒安抚的拍了拍杨蓁蓁的手,嘴角也是冷笑道:“姚家一对嫡子嫡女教育的十分优秀,就是庶子身上,差了许多。殊不知,庶子也是能够代表着自家的脸面。”
  姚玉容的父亲作为宰相,萧恒自然是知晓姚家的情况,姚玉容并没有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只有兄长,倒是有几个庶弟在下边。
  那几个庶弟,姚玉容显然也是不怎么瞧得上眼,所以甚少提及,仿佛根本没有情分。
  如今瞧着,姚家这庶子教的,还真是不幸。
  姚玉容在萧恒面前从来不提庶弟,仿佛是极力想要撇清两者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她却不知道,她这张大旗,早已经被自己的庶弟扯着在招摇过市。
  萧恒倒是难得冲着杨蓁蓁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姚家子这般,倒是不能说是姚家或是皇贵妃的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皇上难不成觉得,姚家人真正不是这般想的?”杨蓁蓁冷笑反问。
  虽然杨蓁蓁见过姚玉容几回,姚玉容在她面前都是表现的十分问问无害,做事更是周全圆滑,可越是这样的人,分明便是越有野心。
  萧恒闻言摇了摇头,轻笑道:“姚家自然不可能没有野心,但他们不至于这么蠢,至于这个男人,既然如此,倒也先拿来给你解解气也好!”
  萧恒说着,正要出去之时,突然听得门外传来踹门与怒喝声:“大胆,竟然敢如此随意非议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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