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相隔忘川
面具下的景辰，微阖着双眸，幽深的眸光静静落在面前的玉檀伏羲琴上，神色丝毫不为眼前女子所动。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调试着琴弦，景辰语声清淡：“若司寇姑娘准备好了，我就要开始了，在我抚琴时，还望姑娘摒除心中杂念，一心随系琴音。”
司寇蕊美丽的眼睛里闪过浓浓的失望，即便与景辰近在咫尺，她却仍觉与眼前这个男人仿佛相隔一条忘川，永远都无法逾越。
到底为什么？她不够美？还是不够高贵？
为何凭她怎么做，眼前这绝世俊雅的男子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哪怕脸上的面具，也不肯为她摘下一次。
目光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景辰戴着面具的脸，司寇蕊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她第一次不小心碰掉景辰面具时，那惊鸿的一瞥。
我无辽阳梦，何事飞苍茫。所有一缄书，欲致瑶台傍。——叶小鸾《返生香》
傍晚时分，阴沉了整整一日的天，终于开始落雪粒子。
刚开始的时候，雪粒子被风卷着拍在木窗上脆生生的响，不过片刻，风小了，大片大片的雪就如扯絮一般落下来，转眼间天与地浑然一色。
望着越下越大的雪，陈婆婆面带忧色地走进作坊，见叶翕音仍聚精会神，正调制新一批即将开始酿制的胭脂膏子，便上前接下她手里的调羹：“今日就早些回去吧，眼看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再晚些路可就不好走了。”
叶翕音侧目向窗外看了一眼，微微皱眉道：“下这么大的雪，恐怕夜里气候要骤冷，明日开窑的那批胭脂膏子，还不知道酿的怎样呢？”
“你放心回去，好歹这里还有我呢！”陈婆婆安慰叶翕音的时候，由旁边的架子上摘下她的披风，亲手为她裹在身上。
叶翕音这次没推辞，担心自己若走的晚了陈乔又要送她回去，今夜雪下的更大，陈乔返回时也要受罪。
用小瓶装了些调制了一半的胭脂小样，叶翕音戴好风帽和面纱，挎着小提篮走出了陈婆婆的家。
一路上雪越下越大，叶翕音一路回家又恰好是顶着风，虽然风不是特别大，可裹着雪吹到脸上，打的肌肤仍觉生疼。不过片刻，叶翕音遮面的罩纱就被雪打得彻底湿透。
冰凉的罩纱贴在脸上越发冻人，叶翕音索性将罩纱摘了，任由风吹着雪花扑在细嫩的脸颊上，一路顶着风雪回到家时，连眼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冰。
走进院子里，站在光秃秃的老梧桐树下，叶翕音望着满院银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姑娘可算回来了……”红于和红竺由屋子里跑出来，围在叶翕音身边，细致地为她掸去身上的雪。
“我本打算让叶清去接你，可叶清怕未经你同意他就跑过去，惹你不高兴，我们便只能在家里干等着，下这么大的雪，可急死我俩了。”红于边说边接过叶翕音挎在臂上的小篮。
叶翕音却始终未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院子里那一片被厚厚的积雪压住的寒兰，有些心疼。
“姑娘？雪越下越大了，你刚赶了一路，回屋里去暖暖……”红于见叶翕音不进屋，也不说话，忍不住开口催促。
只是她才没说两句，就被红竺暗暗扯了下衣袖。红于这才注意到，叶翕音正怔望着不远处的那片兰草发呆。
姑娘这幅失落的模样，是不是想景辰少爷了？
已过去整整三日了，景辰少爷自那日去司寇府之后，就再没回来，甚至连个口信都没捎回来过……
“姑娘，景辰少爷人虽未回来，可他身边不是还有小海跟着么，你放心，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红竺小声安抚道。
叶翕音仿佛才被唤回了神智，回头望向红竺，低声问：“景辰他还没回来啊？”
“嗯”红竺低低地应了一声，正欲开口，瞥见叶翕音身后有人过来，赶紧垂下头，低身行礼：“冷管家”
冷清秋轻轻点了下头，将手中的油纸大伞撑在叶翕音的头顶上，脸上笑容慈祥：“小阿音这是担心景辰了吧？你放心，景辰少爷好好的，只是有些事情给绊住了，就快回来了。”
叶翕音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叶翕音此刻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担心迟迟未归的景辰，还是担心明日出窑的胭脂。
总是，此刻她的心情不知为何，就跟眼前这漫天飞雪似得，沉甸甸的。
“我今日特地吩咐厨娘煲了乳鸽山药汤，还在里头添了你上次说的护心藤，这样的天儿正适合暖身子。快上楼去吧，瞧瞧，这头发都被雪打地湿透了……”
冷清秋说话时将手里的伞交给红竺，亲自去吩咐几个粗使媳妇给叶翕音房里送洗澡用的热水。
就在冷清秋忙着张罗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串清脆的银铃声，值房的仆从听见声音，丝毫不敢怠慢地赶着跑去开门。
随着大门被打开，三日未归的景辰，由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尽管三日没回家，可景辰看上去依旧容色清雅，身上披着银白雕绣万字纹的鹤氅，走在雪地里，犹如天人降临，气质越发地清华出尘，让人见之无法移开目光。
看见景辰进门，叶翕音原本想过去问候一声，可是刚一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在雪地里站的太久，脚都冻的有些没知觉了，就连被雪打湿的头发，都被一缕一缕地黏在了脸颊上。
眼看景辰已经走至眼前，叶翕音微微挪了下身子，本欲开口说句话，可是刚一张口，却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真是狼狈至极啊。
被喷嚏逼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等叶翕音再整理好仪容时，景辰已经由她身侧走了过去，虽然见她受了冻，景辰的脚步却丝毫没有为她停下的意思。
只是在经过叶翕音身边时，清冷地说了句：“都站在外面干什么？赏雪么？”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见景辰竟全然无视叶翕音，旁边举着伞的红竺又气又心疼，咬了咬唇，说话的声音略太高了几分：“姑娘赏雪也有些久了，咱们也回去吧！”
说完，便小心挽着叶翕音的手臂往回走。
等他们上楼的时候，景辰房间的门已经紧紧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