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后皇帝却弯了 第126节

  更多的老臣陆续认出来,纷纷发出惊呼,显然老人的身份毫无质疑。
  殿中一片哗然。
  先前许子归的身份,李妄的突然出现若说像惊雷,眼下“死而复生”的康武帝则宛如一道巨雷,似要将人的天灵盖劈开,震碎三观和所有神智。
  “康武帝……陛下。”
  杨万顷与几位前朝老臣走上前,来到老人面前,俱不可思议。
  种苏也同样震惊,但经过之前数次大大小小跌宕起伏的“锤炼”,她的承受能力已大幅提升,反而是所有人中最先接受和镇定下来的人。
  种苏看着康武帝,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苍老数倍,已是风烛残年,然而他的身躯高大,四肢瘦骨嶙峋却修长,康武帝以擅战嗜|杀暴戾闻名,不难想象这具身体年轻时的强壮与力量。
  就是这样的人将六岁的亲儿子一脚踢飞,留下心疾。
  所有人都在看着康武帝,种苏却看向李妄,李妄若有所觉,向她投来一瞥,冷漠的眼神微敛,现出一抹柔和 。
  “康武帝陛下。”
  几位老臣面面相觑,想要叩见这位先帝,当今天子却就在身后,思及那场父子兵戈,老臣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杨万顷略沉吟,率先行了个礼,其余人方纷纷跟着行礼。
  康武帝李巍却恍若未闻,对众人视而不见,口中兀自念叨着“孽种”。
  “陛下,这是……”杨万顷转身,面向李妄。
  “王相替你带回来二皇子,你想见见么?”李妄开口,话却是朝李巍说的。
  李巍一直只盯着李妄,对四周之物仿佛毫无所感,听见这一句,却蓦然停下:“谁?”
  “你的儿子,李佑。”李妄说,“王相替你找回来了,就在这朝上。”
  李巍喉咙中发出古怪的声音,“佑儿?”
  殿中已静了下来,悄无声息,蒋统领朝许子归做了个手势,请他上前。许子归身侧手握成拳,面色苍白,缓缓上前。
  “你是谁?”李巍眯起双眼,盯着许子归。
  “父皇,我是李佑,您的佑儿。”许子归微微垂眸,微微发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其他。
  “佑儿?”李巍说,“过来朕看看。”这一瞬,他仿佛又清醒了。
  许子归再上前两步,在木制轮椅前蹲下,衣袍下摆拖在地面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殿中落。
  李巍坐在轮椅上,浑浊的双眼落在许子归面容上,殿中落针可闻。
  烛心忽的爆出小簇火苗,噼啪一声,李巍忽然勃然大怒,猛的伸手,一把掐住许子归的脖颈:“谁叫你冒充我儿?说!是谁!我要杀了你!”
  许子归猝不及防,被掐住脖子,无法避开,只得以手死死握住李巍的手腕。李巍虽昏聩衰老,手劲却颇大,许子归一时竟挣脱不得,面孔变红。
  影阁的人上前,拉开李巍,许子归捂着脖子退至一边,不住咳嗽。
  “谁,是谁让你冒充我儿!”李巍怒吼道。
  “王相。”李妄负手而立,淡淡看向王道济。
  王道济已面如死灰,纵是他经历无数,这一刻面对“复生”的先帝,也无法再保持镇静,他的额上汗水津津。
  听见李妄叫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面朝李巍。
  “康武帝陛下。”
  “王道济!”李巍认出了他,顿时大吼,“是你!你杀了我佑儿,拿命来!”
  李巍扑向王道济,被影阁的人按住,王道济慌张后退,眼中露出恐惧之色,见李巍疯癫之态,便口中强道:“康武帝陛下何出此言?二皇子殿下并未……”
  “你这老贼,还敢狡辩!”李巍怒吼道,“便是你们王家半路截杀佑儿,我的人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
  一语出,朝堂里死寂般的静。
  八年前讳莫如深众说纷纭的的某些事就这样展露出来,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种苏亦不由屏声静气,王道济骇的再退一步。
  李妄冷冷注视着这一幕。
  “王家狼子野心,想掌我李家江山,休想!你杀我佑儿,朕便杀了太子那孽种,那孽种虽是朕儿,却也流着你们王家的血,休想成为你们王家的武器!”
  李巍挣扎不休,满殿唯闻他疯狂的大笑:“只你们王家万万没想到,你们以为可控制于掌心的兔子,却是只豺狼,哈哈哈,杀了佑儿,杀了我,却被反噬一口,那滋味如何哈哈哈哈。”
  “朕生平最恨受制于人,最恨欺骗,最痛失去佑儿,你竟敢冒充我儿,我杀了你,要将你碎尸万段。”
  “孽种!那不该出生的孽种!朕也要一起杀了,让你王家再不可猖狂!”
  李巍拼命挣扎,怒声嘶吼,发狂般的欲扑向王道济,又欲扑向李妄,身后二人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影阁的人看一眼李妄,见李妄面无表情,便一手抬起,迅速切向李巍后颈。
  李巍的怒骂戛然而止,脑袋重重垂下。
  外头太阳已出来,天地间一片明亮之色,殿內却死寂如身置坟场。
  今日参朝的所有人受到了接二连三的巨大震荡,一时之间久久不能回神。
  “王相,许子归,你们可还有话说?”杨万顷的声音打破死寂。
  王道济面如死灰,再无一朝宰相的体面,脚下踉跄,跪倒在地,瞬间愈发苍老颓废。
  “臣认罪,”许子归的声音忽然响起,竟还算镇静,声音清晰,道,“我不是二皇子,乃王相从小收养在外的一名孤儿,王相让我读书,上京科举,再冒名二皇子……臣有罪。”
  众臣再次哗然。
  许子归的言论一举击破王道济的另外一个“偶然得知二皇子身份”的谎言,什么偶然得知,原竟是蓄意收养多年,还让他考了状元,潜伏陛下身边,其用意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王道济伸出手指,狠狠点了点许子归,却最终一句话都未说出来。
  李妄听完却一言未发,神情丝毫未变,仿佛并不意外这一出。
  许子归笔直跪在地上,眼眸低垂。
  种苏看着许子归跪着的身影,想起那日他登门时说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就是他的“打算”?
  “事到如今,”王道济终于开口,嗓音如同磨砂,说,“老臣已无话可说,只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惑。”
  李妄负手而立,长身玉立,迈步上前,走至王道济身前,淡淡看着王道济。
  “先帝那时被陛下一剑刺中,明明已经……”王道济问道。
  李妄没有说话。
  谭德德上前,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先帝还活着的人,当年的事更一清二楚,开口道:“当年先帝猝然出手,欲置陛下于死地,陛下防卫中的确不慎刺中先帝,然则并非致命伤,陛下竭力救治,只是先帝醒来便失去神智,一如方才众人所见,目不识人,记忆混乱,状若疯癫,时常发狂……陛下为稳固当时局势,更为维护先帝英名,不得已只好对外宣称死讯。”
  王道济摇着头,那模样不知是感叹还是不相信。
  “陛下棋高一着,老臣当年草率了,如今陛下让先帝现身,即便什么也不说,老臣也亦骇的魂飞魄散了……”王道济嘲讽道,只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
  却听李妄缓缓道:“你错了。假若你当年未曾收养那孤儿,先帝今日便不会现身。”
  王道济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脸色巨变,像是又遭受了一击重锤,这一回彻底击碎了他残存的所有不甘。
  “只道从前大意了,我还想再竭力一|搏,如今才知并非如此。输给陛下,心服口服。”
  王道济瘫软在地,委顿不堪,口中喃喃道。
  其余众人也渐渐反应过来,包括种苏在内,从今日的这些信息中,不难还原出当年那场政变背后的真相以及后续。
  当年李巍在王家的扶持下登上帝位,却痛恨受制于王家,更视与王皇后所生的太子李妄为耻,上位几年后,便开始迫不及对付王家。
  李巍宠幸他人,隐瞒至足月后生下李佑与李琬,表面宣称李佑病故,却将其偷偷养在宫外。
  李佑八岁时,李巍自觉时机已可,欲将李佑接回宫中,孰料却被王家得知消息,派人半路截杀了李佑,李巍大怒之下抜剑刺向当时十二岁的太子李妄。
  王家为保太子,与李巍兵刃相见。
  就在李巍一方不敌,李巍反被刺后,王家还来不及庆祝,却迎来他们一直以为沉默听话,很好控制的未来傀儡皇帝李妄的重击——李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败王家,虽尚无法动摇其根基,却令其元气大伤,无法再完全掌控李妄。
  先帝被刺伤却未致死,但因大败而失去权力,急火攻心而失去神智,索性对外宣其薨,再之后,李妄登基,不久后先后病逝。
  李妄的王朝正式建立。
  李妄究竟何时起了心思?又究竟何时暗中培植起自己的亲卫队,以及如何获得了杨万顷等大臣的暗中支持,无从得知。
  或许是在他四岁时,先帝有了其他孩子,便有所意识。
  或许是在六岁时,被一脚踢出心疾,不得不开始自保……
  王家后知后觉意识到李妄的可怕,转而心生一念,本试图阻止杀害掳掠而来的二皇子李佑,却为时已晚,于是便收养了一名与之年岁,特征相似的孩子,即许子归,秘密养大。
  而后便是众人知道的内容了。
  许子归科举成才,以状元之身回到朝廷。当年知道二皇子被截杀的人不多,王家有二皇子的出生纸,年纪与特征俱对得上,二皇子的身份一旦示众,不论你信不信,便是一个永远的存在。
  便是一个无比重要的筹码。
  倘若李妄出事,便会出现今日这种局面。若今日李妄未曾出现,而是真的下落不明,其结果会如何?所谓成王败寇,届时便又是另外的一个真相了。
  只是王家千算万算,所有人也都未想到,李妄早在当年王家动下念头时,便已洞悉其计,之后的所有事,包括今日这惊涛骇浪般的一幕,尽数皆在他的掌控中。
  其实在李妄突然出现时,王道济已惨败,只还尚有一点强辩余地,然而先帝李巍的出现,却彻底粉碎了王道济所有的侥幸与阴谋。
  多年前杀害皇家子嗣,又蓄意“收养”假皇子……这种种罪名一一翻出,亮出曾尘封与试图隐瞒的真相,王家将再无任何翻身余地。
  这才是李妄要的结果,彻底肃清,彻底集权,一丝一毫的余地都不再相留。
  “陛下?”杨万顷看着李妄。
  李妄点点头。
  杨万顷便道:“来人,将王道济许子归押入大牢,另速去王相府邸……”
  侍卫们进来,押走王道济,殿中其余人等一部分人松了一口气,另一部分却面如土色,战战兢兢。
  种苏缓缓呼出一口气,只觉背心微湿,竟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结束了。
  影阁的人推着先帝李盛离开,方才朝臣太过受惊,无意识的移动中,种苏被挤至过道前侧,此时离李妄颇近,可以清楚看见李妄侧颜。
  李妄自始至终十分平静,真正演绎了什么叫胜券在握。
  侍卫拖着王道济出去,王道济已毫无抵抗力,步伐踉跄,后面则是许子归,许子归直至此时仍然显得镇定,只是面上稍许缺乏血色。
  种苏看着他,只觉他似乎镇定的太不正常了。
  “我自己走。”许子归说。
  许子归站定,朝李妄施了一礼,众人只道为礼节或知罪的一种表现,并未觉有异,然而就在他站直的瞬间,他手中忽然寒光一闪。
  “陛下小心!”
  种苏离的近,当即猛的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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